周烬掀起眼皮，一拧车把：“不认识。”<br />
沈野“诶”了一声：“不能吧，我打远处看，是个姑娘，烬哥，是不是那个谁...”<br />
周烬的骨相好看，身上那股又野又痞的劲儿，很受这个年纪的少女们的喜欢。<br />
纯赤张扬的年纪，爱意与恨意都大胆而热烈。<br />
沈野以为是哪个姑娘告白。<br />
“打远处看挺有气质，落在墙上的影子纤纤细细的。”<br />
周烬眯了下眼，眼前浮出少女雪白纤细的脖颈。<br />
他不耐烦地打断沈野：“泥娃娃。”<br />
又丑又弱。<br />
第3章 烬余<br />
孟夏转锁开门时，旁边一户人家的门被推开。<br />
李奶奶拄着拐杖，扶着鼻梁上的老花镜：“夏夏？”<br />
孟夏记得，小时候，宋岚如加班时，会请李奶奶帮忙照看。<br />
孟海生晚上在家里，宋岚如不放心留她一个人。<br />
李奶奶拉着她的手，打量了一阵：“都长这么大了，真漂亮，像你妈妈。”<br />
孟夏抿着唇笑。<br />
李奶奶拉她进院子里，从丝瓜藤上摘了两个顶大的丝瓜。<br />
“你妈妈回来了吗？这次待多久？”<br />
孟夏有些恍惚。<br />
“待一段时间吧。”她说。<br />
整个夏天，她一直浑浑噩噩。<br />
突如其来的暗无天日，将她牢牢裹挟住，她甚至不知道，未来在哪里。<br />
李奶奶找袋子装丝瓜：“你也该上大学了吧，还在b市吗？”<br />
孟夏轻轻摇头：“没定呢。”<br />
其实她的文化课成绩不错，宋岚如一直抓她的学习，即便最后缺考一门，也不过离录取线差了十几分。<br />
重读一年，考h大美院没什么问题。<br />
可是孟夏提不起画笔了。<br />
那些如蛆附骨的伤疤，一寸寸将她从内里侵蚀。<br />
不知道会不会好，什么时候好。<br />
李奶奶赶着出门，临走时拉着她的手，让她没事儿常过来。<br />
在b市，这样说大多是客气话，在乌镇却不是。<br />
“家里就我一个老太婆，怪冷清的，也就周烬那孩子，有时候遇着我提什么沉东西，过来搭把手。”<br />
听到这个名字，孟夏的脑海里条件反射似的跳出混蛋两个字。<br />
她垂着头，连带着看装葡萄的塑料袋都不顺眼起来。<br />
李奶奶还在念叨：“本性不坏，可惜了，高考没参加，书也不知道读不读了。”<br />
拐杖戳戳石阶：“读书好啊。”<br />
——<br />
“读书好啊。”<br />
第二天，宋月如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。<br />
她住在邻县，这里的交通没那么发达，只有固定的几趟班车，宋月如天没亮就起来，赶着最早的一班车来了乌镇。<br />
到了之后，先去了趟九中，给孟夏办了入学手续。<br />
九中是乌镇仅有的一所高中，里面的学生鱼龙混杂，两极分化挺严重，考上重点大学的不少，没书读的也大有人在。<br />
出了那样的事，宋月如不放心让孟夏和孟柠单独待在b市，干脆先斩后奏。<br />
“夏夏底子好，再读一年，一定能考上h大，以后像你妈妈一样，当个大画家。”<br />
她说顺了口，说完之后，自己先沉默下来。<br />
夏末午后，闷潮的穿堂风从窗缝刮进来，丛草间的蝉鸣聒噪。<br />
“或者学点别的也好，你们这样的年纪，机会和选择都宽广着呢。姨妈只希望你以后能轻松快乐点。”<br />
宋月如的胸口像是堵了东西，怪难受的。<br />
还是年轻的孩子呢，这样的事，搁谁身上都沉重。<br />
孟夏复读这件事，就这样敲定下来。<br />
高三课业重，宋月如怕耽误她学习，把孟柠接去邻县上幼儿园，周末再送回来。<br />
孟夏还没从浑噩中走出来，就被推着向前。<br />
尽管她也不知道，要去的是哪里。<br />
——<br />
过完周末，九中就开了学。<br />
学生乌泱泱从校门涌进去，操场一边的大喇叭里活力十足地播着诸如“努力拼搏，创造奇迹”等励志的话。<br />
孟夏对这里不熟，预备铃打响时，才找到高三二班的班牌。<br />
班里乱糟糟的，刚收假回来，大多数人的心还是野的。<br />
教室的前边都坐满了，只有最后两排还有空座。孟夏背着书包，坐在第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。<br />
透过半开的窗，能看到外面的香樟，生机勃勃，枝条野蛮生长。<br />
整理书包时，后排有人“啧”了一声。<br />
“有点脸熟。”<br />
“这不会是那天的泥娃娃吧？”<br />
“操，泥泥泥你个头，没看到阿烬那天的模样，跟吃火药似的。”<br />
孟夏垂着眼睛，被人从后面一戳。<br />
沈野笑得痞里痞气，看到她转过头时，明显懵了一下。<br />
一点都不丑啊。<br />
他们说话不避人，孟夏听了一会儿，大概猜到这两个人是那天巷口跟周烬混在一起的少年。<br />
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，见周烬没在，松了口气。<br />
蔺沉凑过来：“你好。”<br />
眼睛发直。<br />
他们这帮人都是混不吝的，哪儿有什么客客气气问好的时候。<br />
沈野闷着头笑，把蔺沉拍回去：“新同学，找阿烬呢？”<br />
孟夏心道，不是。<br />
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精神病少年。<br />
孟夏的心直到上课铃响才落定。<br />
蔺沉嘀咕了一句：“烬哥不来了吧。”<br />
“今年他都没参加高考，来个头，缺阳光，来这晒晒，光合作用？”<br />
蔺沉说：“烬哥真好，没人管，不像我，今天被老子提着耳朵给押过来的。”<br />
没人管，孟夏轻轻皱了下眉。<br />
隔了一会，沈野说：“羡慕个屁。”<br />
这场对话在班主任梁显走进来时宣告结束。<br />
梁显教数学，今年刚过三十，拎着听冰可乐就进来了，到讲台上，一拉拉环，刺啦一声。<br />
教室里安静下来，接着响起悉悉索索的翻书声。<br />
后排的男生们整整齐齐喊了声显哥。<br />
这里四处都充斥着野蛮生长的气息，冲破条条框框的刻板规则，随性，恣肆。<br />
梁显往下面扫了一圈，视线落在孟夏身上时，顿了一下。<br />
“多和同学们熟悉熟悉，有什么不适应的，随时可以找我。”<br />
又扫了眼其他人：“多帮帮新同学。”<br />
高三的课程紧，梁显没多废话，打开试卷开始讲题。<br />
卷子是暑假作业，孟夏没有，旁边又是个空座位，她干脆拿了个空白的本子，遇到难题腾上去。<br />
写了小半页，前面的女生忽然回过头。<br />
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撂在孟夏桌上，是梁显正在讲的那张。<br />
女生披着长袖校服，眉眼精致，唇涂成张扬的红，手腕上挂了几圈亮闪闪的十字银链，随着动作一晃一晃。<br />
孟夏怔了一下，道谢。<br />
卷子正中间写着名字，赵苒。<br />
赵苒靠在桌沿，笑着看她一眼，目光一转，短暂落在沈野身上。
沈野“诶”了一声：“不能吧，我打远处看，是个姑娘，烬哥，是不是那个谁...”<br />
周烬的骨相好看，身上那股又野又痞的劲儿，很受这个年纪的少女们的喜欢。<br />
纯赤张扬的年纪，爱意与恨意都大胆而热烈。<br />
沈野以为是哪个姑娘告白。<br />
“打远处看挺有气质，落在墙上的影子纤纤细细的。”<br />
周烬眯了下眼，眼前浮出少女雪白纤细的脖颈。<br />
他不耐烦地打断沈野：“泥娃娃。”<br />
又丑又弱。<br />
第3章 烬余<br />
孟夏转锁开门时，旁边一户人家的门被推开。<br />
李奶奶拄着拐杖，扶着鼻梁上的老花镜：“夏夏？”<br />
孟夏记得，小时候，宋岚如加班时，会请李奶奶帮忙照看。<br />
孟海生晚上在家里，宋岚如不放心留她一个人。<br />
李奶奶拉着她的手，打量了一阵：“都长这么大了，真漂亮，像你妈妈。”<br />
孟夏抿着唇笑。<br />
李奶奶拉她进院子里，从丝瓜藤上摘了两个顶大的丝瓜。<br />
“你妈妈回来了吗？这次待多久？”<br />
孟夏有些恍惚。<br />
“待一段时间吧。”她说。<br />
整个夏天，她一直浑浑噩噩。<br />
突如其来的暗无天日，将她牢牢裹挟住，她甚至不知道，未来在哪里。<br />
李奶奶找袋子装丝瓜：“你也该上大学了吧，还在b市吗？”<br />
孟夏轻轻摇头：“没定呢。”<br />
其实她的文化课成绩不错，宋岚如一直抓她的学习，即便最后缺考一门，也不过离录取线差了十几分。<br />
重读一年，考h大美院没什么问题。<br />
可是孟夏提不起画笔了。<br />
那些如蛆附骨的伤疤，一寸寸将她从内里侵蚀。<br />
不知道会不会好，什么时候好。<br />
李奶奶赶着出门，临走时拉着她的手，让她没事儿常过来。<br />
在b市，这样说大多是客气话，在乌镇却不是。<br />
“家里就我一个老太婆，怪冷清的，也就周烬那孩子，有时候遇着我提什么沉东西，过来搭把手。”<br />
听到这个名字，孟夏的脑海里条件反射似的跳出混蛋两个字。<br />
她垂着头，连带着看装葡萄的塑料袋都不顺眼起来。<br />
李奶奶还在念叨：“本性不坏，可惜了，高考没参加，书也不知道读不读了。”<br />
拐杖戳戳石阶：“读书好啊。”<br />
——<br />
“读书好啊。”<br />
第二天，宋月如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。<br />
她住在邻县，这里的交通没那么发达，只有固定的几趟班车，宋月如天没亮就起来，赶着最早的一班车来了乌镇。<br />
到了之后，先去了趟九中，给孟夏办了入学手续。<br />
九中是乌镇仅有的一所高中，里面的学生鱼龙混杂，两极分化挺严重，考上重点大学的不少，没书读的也大有人在。<br />
出了那样的事，宋月如不放心让孟夏和孟柠单独待在b市，干脆先斩后奏。<br />
“夏夏底子好，再读一年，一定能考上h大，以后像你妈妈一样，当个大画家。”<br />
她说顺了口，说完之后，自己先沉默下来。<br />
夏末午后，闷潮的穿堂风从窗缝刮进来，丛草间的蝉鸣聒噪。<br />
“或者学点别的也好，你们这样的年纪，机会和选择都宽广着呢。姨妈只希望你以后能轻松快乐点。”<br />
宋月如的胸口像是堵了东西，怪难受的。<br />
还是年轻的孩子呢，这样的事，搁谁身上都沉重。<br />
孟夏复读这件事，就这样敲定下来。<br />
高三课业重，宋月如怕耽误她学习，把孟柠接去邻县上幼儿园，周末再送回来。<br />
孟夏还没从浑噩中走出来，就被推着向前。<br />
尽管她也不知道，要去的是哪里。<br />
——<br />
过完周末，九中就开了学。<br />
学生乌泱泱从校门涌进去，操场一边的大喇叭里活力十足地播着诸如“努力拼搏，创造奇迹”等励志的话。<br />
孟夏对这里不熟，预备铃打响时，才找到高三二班的班牌。<br />
班里乱糟糟的，刚收假回来，大多数人的心还是野的。<br />
教室的前边都坐满了，只有最后两排还有空座。孟夏背着书包，坐在第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。<br />
透过半开的窗，能看到外面的香樟，生机勃勃，枝条野蛮生长。<br />
整理书包时，后排有人“啧”了一声。<br />
“有点脸熟。”<br />
“这不会是那天的泥娃娃吧？”<br />
“操，泥泥泥你个头，没看到阿烬那天的模样，跟吃火药似的。”<br />
孟夏垂着眼睛，被人从后面一戳。<br />
沈野笑得痞里痞气，看到她转过头时，明显懵了一下。<br />
一点都不丑啊。<br />
他们说话不避人，孟夏听了一会儿，大概猜到这两个人是那天巷口跟周烬混在一起的少年。<br />
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，见周烬没在，松了口气。<br />
蔺沉凑过来：“你好。”<br />
眼睛发直。<br />
他们这帮人都是混不吝的，哪儿有什么客客气气问好的时候。<br />
沈野闷着头笑，把蔺沉拍回去：“新同学，找阿烬呢？”<br />
孟夏心道，不是。<br />
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精神病少年。<br />
孟夏的心直到上课铃响才落定。<br />
蔺沉嘀咕了一句：“烬哥不来了吧。”<br />
“今年他都没参加高考，来个头，缺阳光，来这晒晒，光合作用？”<br />
蔺沉说：“烬哥真好，没人管，不像我，今天被老子提着耳朵给押过来的。”<br />
没人管，孟夏轻轻皱了下眉。<br />
隔了一会，沈野说：“羡慕个屁。”<br />
这场对话在班主任梁显走进来时宣告结束。<br />
梁显教数学，今年刚过三十，拎着听冰可乐就进来了，到讲台上，一拉拉环，刺啦一声。<br />
教室里安静下来，接着响起悉悉索索的翻书声。<br />
后排的男生们整整齐齐喊了声显哥。<br />
这里四处都充斥着野蛮生长的气息，冲破条条框框的刻板规则，随性，恣肆。<br />
梁显往下面扫了一圈，视线落在孟夏身上时，顿了一下。<br />
“多和同学们熟悉熟悉，有什么不适应的，随时可以找我。”<br />
又扫了眼其他人：“多帮帮新同学。”<br />
高三的课程紧，梁显没多废话，打开试卷开始讲题。<br />
卷子是暑假作业，孟夏没有，旁边又是个空座位，她干脆拿了个空白的本子，遇到难题腾上去。<br />
写了小半页，前面的女生忽然回过头。<br />
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撂在孟夏桌上，是梁显正在讲的那张。<br />
女生披着长袖校服，眉眼精致，唇涂成张扬的红，手腕上挂了几圈亮闪闪的十字银链，随着动作一晃一晃。<br />
孟夏怔了一下，道谢。<br />
卷子正中间写着名字，赵苒。<br />
赵苒靠在桌沿，笑着看她一眼，目光一转，短暂落在沈野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