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灯点头：“当然啦，你就没有过晚上睡不着，想找人聊天的时候吗？……哦我忘了，你都不睡觉的。”<br />
“他会睡觉？”<br />
“会呀，我们子时之前就躺下了，然后可以聊天，还可以一起看书、吃东西。”<br />
说起这些，她双眼亮晶晶的，显然很喜欢这样的生活。<br />
“你知道朱罗果吗？那个可好吃了，你有好几次晚上出去，第二天都给我带一堆回来，都不知道是从哪摘的。”<br />
“还有李记的点心，你买了好多家，我说这个最好吃，后来就经常能吃到了。”<br />
“你还跟我一起下飞行棋，你运气真的好差，十局我能赢八次。”<br />
她噼里啪啦说完一堆，沈昼都没有做出回应，只是那张常年萦绕着暴躁和阴郁的脸上，褪去少许戾气，呈现出短暂的安宁与沉默。<br />
当华灯说累了转头倒茶水的时候，他平静地开口：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？讲给我听吧。”<br />
第75章 回到未来<br />
从这天开始, 沈昼变得忙碌起来。<br />
华灯不常能见到他，只是夜晚回到归一殿，他总会待在那里, 仿佛正等待她一般。<br />
这当然是错觉，因为见到她, 他也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，不远不近。<br />
有天晚上, 当华灯莫名其妙半夜醒来时, 难得睡不着觉, 披起衣服走出门去。<br />
沈昼正在院子里, 负手而立, 视线落到极远的地方。<br />
地下宫殿没有星光, 华灯不知道他在望什么，走到他身边默默站着。<br />
忽然，就听沈昼说：“上界已经不存。”<br />
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冷峻, 眼底却如有光芒闪烁。<br />
“但天外, 应当不止有这一个世界。”<br />
华灯的心停了一拍, 屏息凝神，听他继续道：“也许有三千宇宙，也许更多, 我想去看看, 那里的世界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。”<br />
他语气平淡，而华灯的心恢复跳动，甚至跳得更快，好像浑身的血都炙热起来。<br />
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掌，扬起笑脸，认真地道：“我相信你！你一定能做到的！”<br />
沈昼垂眸, 低声说：“你不觉得可笑，不觉得是天方夜谭？”<br />
紫阳教没有星光，而眼前的少女眸光明亮，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。<br />
这双璀璨的眼睛望着他，对他说：“沈昼，天外的世界……是存在的！”<br />
刹那间，一直困在沈昼心头的问题迎刃而解，有了答案。<br />
他终于明白，为何华灯身上有种难言的违和感，他以肯定的语气说：“你不属于这个世界。”<br />
华灯抿唇，这里没有系统阻拦，她挣扎几秒，朝他轻轻点了点头。<br />
沈昼微微一笑，没有追问更多，只说：“他知道吗？”<br />
华灯稍显失落：“我还没机会告诉他。”<br />
沈昼缓声说：“所以只有我知道。”<br />
华灯眨了眨眼，没说话。<br />
沈昼慢悠悠朝殿里走去，明明背影还是那样，却莫名有种心情很好的感觉。<br />
*<br />
华灯见到沈昼的时间越来越少。<br />
他像是在忙什么事，却还不忘每日替她疏通经脉，以及在她打牌下棋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捣乱，华灯翻白眼的次数都增加许多。<br />
她在这里度过三个月，现实也已过去七天。<br />
华灯不可避免地感到焦急。<br />
这天睡前，她决定翌日找沈昼好好谈谈，令他务必想办法送自己回去。<br />
然而，她没来得及见到沈昼，她是在一阵巨大的震动中醒来的。<br />
向来寂静的紫阳教，充斥着尖叫和呐喊，地面不住震颤，尘烟滚滚。<br />
但这不是最关键的，最关键的，是华灯能明显感受到，那股困住她的力量正急剧衰弱。<br />
那是沈昼的力量，他出事了。<br />
当她飞出宫殿，飞至地面时，身体已趋近透明，沈昼为了留住她强加的法力，一点点烟消云散。<br />
她无法形容眼前的景象。<br />
现在是白天，苍穹却不再是蓝色，一半如同破了洞，黑不见底；一半如同被撕裂的血肉，血红滔天，汨汨流出鲜血。<br />
天雷滚滚，紫电喧嚣，全都冲着一个方向，华灯朝那里加速赶去。<br />
她脑子乱成一团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<br />
这看上去像有人渡劫……可天劫不是已经消失了吗？<br />
不，不对。<br />
华灯骤然醒悟，双手微微颤抖。<br />
不是殷则京……是他！<br />
现在，才是他销毁天劫的节点！<br />
一路上，到处都有人跪地哀求，也有人疯狂大吼，对他们而言，这是末法时代再临，是世界末日。<br />
可只有华灯知道，这不是灾难，而是新生。<br />
当她赶到时，天劫已无力降下紫雷，雷劫化作呜咽，随风散于世间。<br />
暴雨如注，洗刷世间一切，她在一棵古树下找到沈昼。<br />
他背靠树干，仰头坐着，双眸失去焦点，亦没有光彩。<br />
雨水顺着树叶倾泻，冰冷的雨滴坠落，他的眼睫被雨水打湿，脸颊毫无血色。<br />
一身修为尽毁，法力不存。<br />
他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。<br />
但在那张脸上，没有恨意，同样没有完成使命的喜悦。<br />
他只是平静地坐着，右手边躺着一柄漆黑如闪电的长剑，那是被他撕裂的天空。<br />
“原来这把剑……叫烈天。”他低声说。<br />
这个时候，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，可他忽然想，这就是他此生所追求的事吗？<br />
从生下来，经历一切，就是为了今天吗？<br />
为了让苍生解脱，为了让万民喝彩，他是这么伟大的人吗？<br />
他厌恶回忆，但这一刻，他久违地回忆起一件小事。<br />
那是大概六岁的时候吧，生辰当天，他歪歪扭扭，写下一张许愿纸条，埋到家门前的槐树底下。<br />
“我想天天睡到辰时，不用被娘亲叫起来练剑。我想妹妹快点长大，这样我就能多一个朋友。我想我的狗不会变老，爹爹能早点回家。对了，回家能带盒镇上的点心就更好了。”<br />
他最初的愿望。<br />
原来已经全都无法实现了啊。<br />
倒是那个未来的他……呵。<br />
他失去天目，失去听风术，可是一片黑暗中，他仿佛感知到什么，朝着一个方向，轻声开口：“是你在吗？”<br />
问完这句话，他又觉得不该开口的。<br />
他已经留不住她了。<br />
不过本来，他也没有留住她的理由。<br />
华灯抬手，焦急地想要触碰他：“是我，沈昼，是我！”<br />
她太傻了，她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啊？<br />
是你才对。<br />
撕毁雷劫的人是你。<br />
救苍生于水火的人是你。<br />
轮回万年不得善终的人，是你。<br />
可是她的手穿透沈昼的肩膀，就连为他遮挡雨水的能力都没有。雨滴透过她，依旧敲打在沈昼身上。<br />
她好像明白，为什么这里的沈昼，终年一袭黑袍。<br />
因为现在，他穿着她送的衣裳，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，只剩下被血染透的刺目猩红。<br />
华灯的手掌无力落下，泪水划过腮边。<br />
他要走了吗？要去转世了吗？<br />
“我错了，沈昼。”<br />
她哽咽地低喃，尽管知晓他听不见。<br />
“我不要你留下了。”<br />
没有回应，她也再说不出话，四周唯余风声，雨声，树叶扑簌之声。<br />
然而，漫长的静默后，沈昼竟又握住剑，缓慢地撑着剑柄，渐渐站了起来。<br />
他身姿不稳，摇摇欲坠，但终究站着，屹立不倒。<br />
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眸傲慢不减，口吻狂妄如初。<br />
“至多一百年，我的修为就能重回巅峰。”<br />
“那到时，我将与天道再战一场。我不会去转世，我只会与天道同归于尽。”
“他会睡觉？”<br />
“会呀，我们子时之前就躺下了，然后可以聊天，还可以一起看书、吃东西。”<br />
说起这些，她双眼亮晶晶的，显然很喜欢这样的生活。<br />
“你知道朱罗果吗？那个可好吃了，你有好几次晚上出去，第二天都给我带一堆回来，都不知道是从哪摘的。”<br />
“还有李记的点心，你买了好多家，我说这个最好吃，后来就经常能吃到了。”<br />
“你还跟我一起下飞行棋，你运气真的好差，十局我能赢八次。”<br />
她噼里啪啦说完一堆，沈昼都没有做出回应，只是那张常年萦绕着暴躁和阴郁的脸上，褪去少许戾气，呈现出短暂的安宁与沉默。<br />
当华灯说累了转头倒茶水的时候，他平静地开口：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？讲给我听吧。”<br />
第75章 回到未来<br />
从这天开始, 沈昼变得忙碌起来。<br />
华灯不常能见到他，只是夜晚回到归一殿，他总会待在那里, 仿佛正等待她一般。<br />
这当然是错觉，因为见到她, 他也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，不远不近。<br />
有天晚上, 当华灯莫名其妙半夜醒来时, 难得睡不着觉, 披起衣服走出门去。<br />
沈昼正在院子里, 负手而立, 视线落到极远的地方。<br />
地下宫殿没有星光, 华灯不知道他在望什么，走到他身边默默站着。<br />
忽然，就听沈昼说：“上界已经不存。”<br />
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冷峻, 眼底却如有光芒闪烁。<br />
“但天外, 应当不止有这一个世界。”<br />
华灯的心停了一拍, 屏息凝神，听他继续道：“也许有三千宇宙，也许更多, 我想去看看, 那里的世界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。”<br />
他语气平淡，而华灯的心恢复跳动，甚至跳得更快，好像浑身的血都炙热起来。<br />
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掌，扬起笑脸，认真地道：“我相信你！你一定能做到的！”<br />
沈昼垂眸, 低声说：“你不觉得可笑，不觉得是天方夜谭？”<br />
紫阳教没有星光，而眼前的少女眸光明亮，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。<br />
这双璀璨的眼睛望着他，对他说：“沈昼，天外的世界……是存在的！”<br />
刹那间，一直困在沈昼心头的问题迎刃而解，有了答案。<br />
他终于明白，为何华灯身上有种难言的违和感，他以肯定的语气说：“你不属于这个世界。”<br />
华灯抿唇，这里没有系统阻拦，她挣扎几秒，朝他轻轻点了点头。<br />
沈昼微微一笑，没有追问更多，只说：“他知道吗？”<br />
华灯稍显失落：“我还没机会告诉他。”<br />
沈昼缓声说：“所以只有我知道。”<br />
华灯眨了眨眼，没说话。<br />
沈昼慢悠悠朝殿里走去，明明背影还是那样，却莫名有种心情很好的感觉。<br />
*<br />
华灯见到沈昼的时间越来越少。<br />
他像是在忙什么事，却还不忘每日替她疏通经脉，以及在她打牌下棋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捣乱，华灯翻白眼的次数都增加许多。<br />
她在这里度过三个月，现实也已过去七天。<br />
华灯不可避免地感到焦急。<br />
这天睡前，她决定翌日找沈昼好好谈谈，令他务必想办法送自己回去。<br />
然而，她没来得及见到沈昼，她是在一阵巨大的震动中醒来的。<br />
向来寂静的紫阳教，充斥着尖叫和呐喊，地面不住震颤，尘烟滚滚。<br />
但这不是最关键的，最关键的，是华灯能明显感受到，那股困住她的力量正急剧衰弱。<br />
那是沈昼的力量，他出事了。<br />
当她飞出宫殿，飞至地面时，身体已趋近透明，沈昼为了留住她强加的法力，一点点烟消云散。<br />
她无法形容眼前的景象。<br />
现在是白天，苍穹却不再是蓝色，一半如同破了洞，黑不见底；一半如同被撕裂的血肉，血红滔天，汨汨流出鲜血。<br />
天雷滚滚，紫电喧嚣，全都冲着一个方向，华灯朝那里加速赶去。<br />
她脑子乱成一团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<br />
这看上去像有人渡劫……可天劫不是已经消失了吗？<br />
不，不对。<br />
华灯骤然醒悟，双手微微颤抖。<br />
不是殷则京……是他！<br />
现在，才是他销毁天劫的节点！<br />
一路上，到处都有人跪地哀求，也有人疯狂大吼，对他们而言，这是末法时代再临，是世界末日。<br />
可只有华灯知道，这不是灾难，而是新生。<br />
当她赶到时，天劫已无力降下紫雷，雷劫化作呜咽，随风散于世间。<br />
暴雨如注，洗刷世间一切，她在一棵古树下找到沈昼。<br />
他背靠树干，仰头坐着，双眸失去焦点，亦没有光彩。<br />
雨水顺着树叶倾泻，冰冷的雨滴坠落，他的眼睫被雨水打湿，脸颊毫无血色。<br />
一身修为尽毁，法力不存。<br />
他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。<br />
但在那张脸上，没有恨意，同样没有完成使命的喜悦。<br />
他只是平静地坐着，右手边躺着一柄漆黑如闪电的长剑，那是被他撕裂的天空。<br />
“原来这把剑……叫烈天。”他低声说。<br />
这个时候，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，可他忽然想，这就是他此生所追求的事吗？<br />
从生下来，经历一切，就是为了今天吗？<br />
为了让苍生解脱，为了让万民喝彩，他是这么伟大的人吗？<br />
他厌恶回忆，但这一刻，他久违地回忆起一件小事。<br />
那是大概六岁的时候吧，生辰当天，他歪歪扭扭，写下一张许愿纸条，埋到家门前的槐树底下。<br />
“我想天天睡到辰时，不用被娘亲叫起来练剑。我想妹妹快点长大，这样我就能多一个朋友。我想我的狗不会变老，爹爹能早点回家。对了，回家能带盒镇上的点心就更好了。”<br />
他最初的愿望。<br />
原来已经全都无法实现了啊。<br />
倒是那个未来的他……呵。<br />
他失去天目，失去听风术，可是一片黑暗中，他仿佛感知到什么，朝着一个方向，轻声开口：“是你在吗？”<br />
问完这句话，他又觉得不该开口的。<br />
他已经留不住她了。<br />
不过本来，他也没有留住她的理由。<br />
华灯抬手，焦急地想要触碰他：“是我，沈昼，是我！”<br />
她太傻了，她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啊？<br />
是你才对。<br />
撕毁雷劫的人是你。<br />
救苍生于水火的人是你。<br />
轮回万年不得善终的人，是你。<br />
可是她的手穿透沈昼的肩膀，就连为他遮挡雨水的能力都没有。雨滴透过她，依旧敲打在沈昼身上。<br />
她好像明白，为什么这里的沈昼，终年一袭黑袍。<br />
因为现在，他穿着她送的衣裳，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，只剩下被血染透的刺目猩红。<br />
华灯的手掌无力落下，泪水划过腮边。<br />
他要走了吗？要去转世了吗？<br />
“我错了，沈昼。”<br />
她哽咽地低喃，尽管知晓他听不见。<br />
“我不要你留下了。”<br />
没有回应，她也再说不出话，四周唯余风声，雨声，树叶扑簌之声。<br />
然而，漫长的静默后，沈昼竟又握住剑，缓慢地撑着剑柄，渐渐站了起来。<br />
他身姿不稳，摇摇欲坠，但终究站着，屹立不倒。<br />
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眸傲慢不减，口吻狂妄如初。<br />
“至多一百年，我的修为就能重回巅峰。”<br />
“那到时，我将与天道再战一场。我不会去转世，我只会与天道同归于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