系统消失不见。<br />
而沈昼始终注视少女的睡颜，一语未发。<br />
夜静谧无声，偶有虫鸣依稀。<br />
沈昼闭上双眼。他终于想起来了，想起来当初为何答应她再留三个月。<br />
那个时候，华灯小心翼翼递来契书，眼里全是她自己都未必发觉的希冀和忐忑。<br />
所以轻易地，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，想起他无数次追逐母亲和妹妹的背影，想起他抱着挚友的剑鞘却什么都没能挽回。<br />
他知道分别的滋味有多难熬，自然地，就不忍心让她经历这些。<br />
哪怕多拖延一些时间也好，等她适应他的离去，他便能消失在她眼前，消失在这个世界，不留任何痕迹。<br />
而现在，她已经接受了他的离开，是他自己想要留下。<br />
是他失去得太多，所以生出妄念，要将她据为己有，剥夺她的一切。<br />
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。<br />
他本就是如此不择手段的混蛋。<br />
假如她真的走了，那么不论轮回几世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。<br />
他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，他绝不会放手。<br />
不论用多么卑劣的手段，都必须将她留在身边，哪怕最后得到的是她的恨与厌恶。<br />
他做得出来。<br />
他——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她会幸福吗？<br />
第82章 华灯万千<br />
自签订契约至今, 六个月过去，华灯在沈昼亲自教导及双修的作用下，成功突破至元婴。<br />
正常而言少说十几年的光阴, 她居然全都略过，可见这合欢圣体多么可怖, 也可见沈昼的修为何其高深。<br />
最后一天，华灯坐在梳妆台前, 沈昼照常为她绾发。<br />
结束后, 华灯端详一番, 表示满意。<br />
沈昼站于她身后, 从镜子中望着她, 忽然道：“你的契书呢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华灯说：“烧掉了。”<br />
她对上他的眼睛, 不偏不倚。<br />
沈昼笑了下，那笑容几乎一瞬间就消失，他注视她的目光, 冰冷沉郁, 深不见底。<br />
他的身子压了下来, 让她面朝他，右手手掌按在她胸口处，华灯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。<br />
他道：“我说过, 如果你胆敢骗我, 我就挖出你的心脏，打断你的腿，把你永远带在身边。”<br />
“华灯，我做得出来。”<br />
她的心颤了一下，却并非出自恐惧。<br />
她当然记得，她的确答应过, 答应过会无论发生什么，都会来到他身边。<br />
然而她竟要食言。<br />
可他散尽修为，伤痕累累的一幕时常在脑海里盘桓，一想到那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，她就心口如堵喘不过气，惟愿他早日解脱。<br />
而且她自己，早晚也是要走的。<br />
她看着他的眼睛，她想要说对不起，但竟连这句话也说不出口。<br />
在他的过去，那些人总是向他说完对不起，就肆无忌惮地抛下他。以至于后来他提起这些人，鲜少展露出缅怀之意，更多的是一种漠然。<br />
所以她没有再说这三个字，只是牵起他的手，贴到自己脸上，轻声说：“没关系的，沈昼。”<br />
沈昼直勾勾盯着她，眼底如有黑潮涌动。<br />
没关系。<br />
他的手快要挖出她的心脏，她却说没关系。<br />
很快，他的手抽出来，替她戴好今日的发簪，那些阴冷深沉散去了，神情语气皆与平常无异：“今天想吃什么？”<br />
华灯想了想，说：“我们回药清宗吧，我想吃月牙和月满做的饭了。”<br />
沈昼说：“好。”<br />
他带着她回了药清宗，回到海棠苑。<br />
药清宗的天气一向很好。晌午的时候，沈昼坐在窗边，轻轻一抬眼，就能望见华灯的身影。<br />
月牙和月满准备了许多茶点，她就坐在树荫底下，悠哉悠哉享用。细碎的光洒在她身上，宁静而祥和。<br />
风吹来，飘落几片海棠花瓣。这里的花一年四季盛开，半年前他初到这里，也是和她一起，走进一片海棠花雨里。<br />
传讯碟立在桌子上，她双手托脸，正和苏意轻聊天。<br />
不知对面说了什么，她歪过身子，咯咯直笑。<br />
沈昼隐约听见，她们约着下次一同去妖域，华灯想吃朱罗果，苏意轻要完成新的任务。<br />
她很喜欢苏意轻，沈昼一直知道这点，起初以为是她们志趣相投，后来想想，多半还有她们经历过相同世界的原因。<br />
那个时候，他找不回华灯，差点就对苏意轻下手，但终究没有。<br />
他也问过苏意轻：“你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？”<br />
苏意轻说：“大概……知道一点。”<br />
“完不成任务，你们会怎样？”<br />
“不会怎样啊，我经常有任务没完成，就是积分少一点，能兑换的东西少一点，其他好像没什么。”<br />
他问过裴见明，裴见明也是同样的回答。<br />
所以他不能打着保护华灯的幌子留下，她没那么需要他的保护。<br />
他承认了。是因为他自私，所以要将她束缚住。<br />
树下的华灯和苏意轻聊得正欢。<br />
她们玩起游戏，是她叫做“飞行棋”的东西。他很少陪她玩，因为他的运气实在很差，经常摇到一，华灯无奈地让他远离这种游戏。<br />
过了会，响起华灯的哀嚎：“怎么又是我输了！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，每次都玩不过你！”<br />
对面传来苏意轻的笑声。<br />
华灯不甘失败，重整旗鼓再战，继续摇骰子。<br />
沈昼垂下眼帘，慢慢抬手，将一杯茶递至嘴边。<br />
宽大的袖口滑落，露出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骨珠。<br />
这是他的指骨。<br />
他一根根折下手指，折了很多次，挑出最好看的几颗，给华灯做成骨链，又给自己做了一条。<br />
他一点点打磨，一遍遍欣赏，串联骨珠的红线是他的鲜血，这些全都出自他本身。<br />
骨珠微微震动，几不可察，红线顺着手腕开始蔓延，悄无声息，没入血肉之中。<br />
他如此，华灯亦然，只是她尚不知道，尚未察觉。<br />
他抬眼，华灯吃着手边的糕点，面朝传讯碟聚精会神，嘴里不停念着什么。<br />
而红线潜于血肉，一路向上，占据她的胸膛，缠绕住她的心脏。<br />
这项法术，名为神魂结契。<br />
他要和华灯今生今世，永不分离。<br />
即便她决意离开这个世界，他也能追寻她至天地尽头。<br />
感受着红线同样刺入他的心脏，沈昼淡淡一笑，指尖从骨珠上拂过，神情平静。<br />
不远处传来华灯的欢呼：“耶，这次是我赢了！我就知道我运气没那么差！”<br />
旋即她扭过身，朝他招了招手，分享这份喜悦：“沈昼，我从苏意轻那赢了五枚灵石！”<br />
他含笑颔首，表扬她：“真厉害。”<br />
神魂结契只差最后一步即可完成。<br />
他喝完最后一口茶，面无波澜，指尖用力，随时能捏碎骨珠。<br />
就这样吧，他想。<br />
昔日他所追求的，无非是三样东西。<br />
其一家人与朋友安好。<br />
其二拥有如殷则京一般的天赋，助力他快速强大。<br />
其三，他想要选择的权利。<br />
而现在，这三样正是华灯所拥有的。<br />
也是他即将要毁灭的。<br />
那只手停留片刻，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手腕上的骨珠，看着那缕红线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，他一时没有动作。<br />
这时，窗户被人敲了两下。<br />
他自然而然地松开手，袖子瞬间垂落，遮盖住手腕上的痕迹。他的手放得很低，华灯没有看清，她捧来一个罐子，惊喜地说：“你看，我妹妹送的！”<br />
沈昼看过去，说：“这是什么？”<br />
华灯打开盖子，香甜的气息四溢而出：“铛铛，樱桃煎，你没吃过吧？”<br />
沈昼说：“没吃过。”
而沈昼始终注视少女的睡颜，一语未发。<br />
夜静谧无声，偶有虫鸣依稀。<br />
沈昼闭上双眼。他终于想起来了，想起来当初为何答应她再留三个月。<br />
那个时候，华灯小心翼翼递来契书，眼里全是她自己都未必发觉的希冀和忐忑。<br />
所以轻易地，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，想起他无数次追逐母亲和妹妹的背影，想起他抱着挚友的剑鞘却什么都没能挽回。<br />
他知道分别的滋味有多难熬，自然地，就不忍心让她经历这些。<br />
哪怕多拖延一些时间也好，等她适应他的离去，他便能消失在她眼前，消失在这个世界，不留任何痕迹。<br />
而现在，她已经接受了他的离开，是他自己想要留下。<br />
是他失去得太多，所以生出妄念，要将她据为己有，剥夺她的一切。<br />
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。<br />
他本就是如此不择手段的混蛋。<br />
假如她真的走了，那么不论轮回几世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。<br />
他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，他绝不会放手。<br />
不论用多么卑劣的手段，都必须将她留在身边，哪怕最后得到的是她的恨与厌恶。<br />
他做得出来。<br />
他——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她会幸福吗？<br />
第82章 华灯万千<br />
自签订契约至今, 六个月过去，华灯在沈昼亲自教导及双修的作用下，成功突破至元婴。<br />
正常而言少说十几年的光阴, 她居然全都略过，可见这合欢圣体多么可怖, 也可见沈昼的修为何其高深。<br />
最后一天，华灯坐在梳妆台前, 沈昼照常为她绾发。<br />
结束后, 华灯端详一番, 表示满意。<br />
沈昼站于她身后, 从镜子中望着她, 忽然道：“你的契书呢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华灯说：“烧掉了。”<br />
她对上他的眼睛, 不偏不倚。<br />
沈昼笑了下，那笑容几乎一瞬间就消失，他注视她的目光, 冰冷沉郁, 深不见底。<br />
他的身子压了下来, 让她面朝他，右手手掌按在她胸口处，华灯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。<br />
他道：“我说过, 如果你胆敢骗我, 我就挖出你的心脏，打断你的腿，把你永远带在身边。”<br />
“华灯，我做得出来。”<br />
她的心颤了一下，却并非出自恐惧。<br />
她当然记得，她的确答应过, 答应过会无论发生什么，都会来到他身边。<br />
然而她竟要食言。<br />
可他散尽修为，伤痕累累的一幕时常在脑海里盘桓，一想到那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，她就心口如堵喘不过气，惟愿他早日解脱。<br />
而且她自己，早晚也是要走的。<br />
她看着他的眼睛，她想要说对不起，但竟连这句话也说不出口。<br />
在他的过去，那些人总是向他说完对不起，就肆无忌惮地抛下他。以至于后来他提起这些人，鲜少展露出缅怀之意，更多的是一种漠然。<br />
所以她没有再说这三个字，只是牵起他的手，贴到自己脸上，轻声说：“没关系的，沈昼。”<br />
沈昼直勾勾盯着她，眼底如有黑潮涌动。<br />
没关系。<br />
他的手快要挖出她的心脏，她却说没关系。<br />
很快，他的手抽出来，替她戴好今日的发簪，那些阴冷深沉散去了，神情语气皆与平常无异：“今天想吃什么？”<br />
华灯想了想，说：“我们回药清宗吧，我想吃月牙和月满做的饭了。”<br />
沈昼说：“好。”<br />
他带着她回了药清宗，回到海棠苑。<br />
药清宗的天气一向很好。晌午的时候，沈昼坐在窗边，轻轻一抬眼，就能望见华灯的身影。<br />
月牙和月满准备了许多茶点，她就坐在树荫底下，悠哉悠哉享用。细碎的光洒在她身上，宁静而祥和。<br />
风吹来，飘落几片海棠花瓣。这里的花一年四季盛开，半年前他初到这里，也是和她一起，走进一片海棠花雨里。<br />
传讯碟立在桌子上，她双手托脸，正和苏意轻聊天。<br />
不知对面说了什么，她歪过身子，咯咯直笑。<br />
沈昼隐约听见，她们约着下次一同去妖域，华灯想吃朱罗果，苏意轻要完成新的任务。<br />
她很喜欢苏意轻，沈昼一直知道这点，起初以为是她们志趣相投，后来想想，多半还有她们经历过相同世界的原因。<br />
那个时候，他找不回华灯，差点就对苏意轻下手，但终究没有。<br />
他也问过苏意轻：“你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？”<br />
苏意轻说：“大概……知道一点。”<br />
“完不成任务，你们会怎样？”<br />
“不会怎样啊，我经常有任务没完成，就是积分少一点，能兑换的东西少一点，其他好像没什么。”<br />
他问过裴见明，裴见明也是同样的回答。<br />
所以他不能打着保护华灯的幌子留下，她没那么需要他的保护。<br />
他承认了。是因为他自私，所以要将她束缚住。<br />
树下的华灯和苏意轻聊得正欢。<br />
她们玩起游戏，是她叫做“飞行棋”的东西。他很少陪她玩，因为他的运气实在很差，经常摇到一，华灯无奈地让他远离这种游戏。<br />
过了会，响起华灯的哀嚎：“怎么又是我输了！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，每次都玩不过你！”<br />
对面传来苏意轻的笑声。<br />
华灯不甘失败，重整旗鼓再战，继续摇骰子。<br />
沈昼垂下眼帘，慢慢抬手，将一杯茶递至嘴边。<br />
宽大的袖口滑落，露出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骨珠。<br />
这是他的指骨。<br />
他一根根折下手指，折了很多次，挑出最好看的几颗，给华灯做成骨链，又给自己做了一条。<br />
他一点点打磨，一遍遍欣赏，串联骨珠的红线是他的鲜血，这些全都出自他本身。<br />
骨珠微微震动，几不可察，红线顺着手腕开始蔓延，悄无声息，没入血肉之中。<br />
他如此，华灯亦然，只是她尚不知道，尚未察觉。<br />
他抬眼，华灯吃着手边的糕点，面朝传讯碟聚精会神，嘴里不停念着什么。<br />
而红线潜于血肉，一路向上，占据她的胸膛，缠绕住她的心脏。<br />
这项法术，名为神魂结契。<br />
他要和华灯今生今世，永不分离。<br />
即便她决意离开这个世界，他也能追寻她至天地尽头。<br />
感受着红线同样刺入他的心脏，沈昼淡淡一笑，指尖从骨珠上拂过，神情平静。<br />
不远处传来华灯的欢呼：“耶，这次是我赢了！我就知道我运气没那么差！”<br />
旋即她扭过身，朝他招了招手，分享这份喜悦：“沈昼，我从苏意轻那赢了五枚灵石！”<br />
他含笑颔首，表扬她：“真厉害。”<br />
神魂结契只差最后一步即可完成。<br />
他喝完最后一口茶，面无波澜，指尖用力，随时能捏碎骨珠。<br />
就这样吧，他想。<br />
昔日他所追求的，无非是三样东西。<br />
其一家人与朋友安好。<br />
其二拥有如殷则京一般的天赋，助力他快速强大。<br />
其三，他想要选择的权利。<br />
而现在，这三样正是华灯所拥有的。<br />
也是他即将要毁灭的。<br />
那只手停留片刻，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手腕上的骨珠，看着那缕红线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，他一时没有动作。<br />
这时，窗户被人敲了两下。<br />
他自然而然地松开手，袖子瞬间垂落，遮盖住手腕上的痕迹。他的手放得很低，华灯没有看清，她捧来一个罐子，惊喜地说：“你看，我妹妹送的！”<br />
沈昼看过去，说：“这是什么？”<br />
华灯打开盖子，香甜的气息四溢而出：“铛铛，樱桃煎，你没吃过吧？”<br />
沈昼说：“没吃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