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50.第650章 好疼
<p> 杀死无宁远比冉冉想象中轻松。<br />
他已经疯了，对于她要杀死他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激烈反抗，最后时刻他只是不停念叨着她不是她。<br />
真是可惜，她就是她。<br />
即便缺少了从前她杀死他的那段回忆，她也是她。<br />
她要杀死他的决定不会改变。<br />
浓重的白雾一点一点散去，终于，无宁的脸上再没有任何神采，他成了一具灰白的尸体，只有不甘睁着的双眼还带有少许活着的感觉。<br />
冉冉站在他面前，感觉到被他注视。<br />
一具尸体的注视，可笑。<br />
很快冉冉又反应过来，真正的无宁早在很久以前被她杀死，他是一抹连身体都不具有的幽魂，所谓血肉之躯不过是他用白雾精心捏制的模样，用来营造出他还活着的幻象。<br />
冉冉蹲下身子，伸手合上无宁的双眼，她看见他的指尖逸散出一缕雾气，随后整个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解体。<br />
冉冉终于安心了，而注视着这团组成无宁尸体的雾气，她的思绪不免被飘摇游弋的淡薄白雾带回从前——那段被封锁在重重封印之下的记忆。<br />
*<br />
天朗气清，午后的阳光正正好，温暖而不刺眼，几个道士模样的少年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棵大树。<br />
大树之上一个少年正合眼休憩，苍白的眼下泛着不正常的乌青，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落到他身上，光影斑驳像在阴凉中洒下无数金色的粉末。<br />
几个少年脸上带着恶意的笑，还不待完全靠近，他们中落在最末尾的胖少年忽然开口。<br />
“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？”<br />
他的提问立刻换来了恶狠狠的瞪视，“死肥猪小声点！要是把他吵醒了我饶不了你！”<br />
胖少年嗫喏着低下头，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。<br />
“有屁快放，我最看不得你这种扭扭捏捏的样子！”<br />
胖少年这才用极其细微的气音犹疑开口，“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……”<br />
一个少年闻言嘲讽地挑眉，“你们？有趣，你没把你自己算进去？”<br />
“不是你自己把灾星的位置告诉我们的吗？现在又觉得过分？要知道整个玄门只有你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，换成别人他早就像被猫捉弄的老鼠一样躲得远远的。”<br />
一个少年讥讽地帮腔，“是啊，你可是灾星在门中唯一的‘朋友了’！”<br />
“难怪会觉得过分，因为他是灾星的朋友！”<br />
一众少年压着声音哄笑成一团，若不是怕吵醒在大树上休憩的人，他们恐怕早就爆发出刺耳的笑声。<br />
胖少年涨红了脸极力辩解，“我不是他的朋友！不是！”<br />
少年们瞬间收了笑，阴恻恻地看着胖少年，“如果你要证明这一点，今天的‘惩治灾星’计划就交给你完成。”<br />
他们中的一个拿出一瓶用琉璃装着的无色浓稠液体，“把坏水倒到他脸上。”<br />
胖少年吓了一跳，脸色煞白，“会死人的！”<br />
这话立刻引来其他人的讥讽，“他是灾星，灾星是死不了了。”<br />
“以前更厉害惩治手段我们都试过，灾星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？”<br />
好几只手一起拍在胖少年的背后，让他脸上因为恐惧而挤作一团的肥肉都随之一颤。<br />
看胖少年停在原地，没有立刻行动，他身后的少年立刻压着声音恶狠狠道：<br />
“你要是不去，明天一早整个宗门都会知道，你是灾星的朋友，你猜……”<br />
“大家以后会怎么对你？”<br />
胖少年被吓得打了个寒战，他脸上的恐惧逐渐变成畏惧，直到变得坚定。终于，他的双眸之中也浮现出和那些少年一样的恶意，这个转变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。<br />
他蹑手蹑脚地攀上大树，笨拙的身体看起来和“爬树”这项活动毫无关系。<br />
不过片刻他就已经大汗淋漓，汗水像大暴雨一样从他脸上身上流下来，很快就糊住了他的视线。<br />
可他一点也不敢停下，因为他能感受到在他身后死死盯着他的那几双眼睛。<br />
胖少年勉强腾出一只手，飞快擦去即将流进眼球里的汗水，可他的动作太快太粗略，反而弄巧成拙直接把汗水弄到眼睛里了。<br />
针扎一般涩涩的疼在他眼球上炸开，胖少年又痛又怕，偏偏他又无法停下，只能一直向上爬。<br />
越是往上，他就越想哭。<br />
眼睛…真的好疼……要是可以停下来就好了。<br />
终于胖少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少年休息的树杈上，浑身的汗水像流瀑一样涌出，将他的衣衫完全浸透，他本该累得气喘吁吁，可在树下那些少年的注视下，他连喘息都不敢。<br />
万一声音太大吵醒了灾星，以后倒霉的人可能就要多加他一个了。<br />
在这种恐怖的臆想中，胖少年一刻也不敢犹豫地掏出揣在怀里的坏水。<br />
透明的琉璃中仿若无物，但胖少年知道，这种东西一旦接触到别的东西，别说是人的皮肤，就算是铁，一眨眼也能烧出个大洞！<br />
他深呼吸、拔掉瓶盖、对准灾星，动作一气呵成，可真当要对着少年的脸倒坏水时，他还是犹豫了。<br />
他还记得这张脸在他被师长责罚不许吃饭的时候，丢给他过野果；也记得这张脸在他在河边放声大哭的时候默默走开；更记得在他当众出糗的时候，这张脸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笑他的。<br />
这张脸永远只是睁着一双极黑极黑的眼瞳看着他、看着所有人。<br />
正如此时此刻。<br />
“啊啊啊啊啊！”灾星突然醒来，胖少年一秒也没多想，直接将一整瓶坏水倒在少年身上。<br />
皮肉被腐蚀、灼烧的气温瞬间传开。<br />
树下的少年纷纷笑出声，“得手了！这头猪还算有点用处！”<br />
胖少年被突然醒来的灾星吓了一跳，惊出一身冷汗，倒完坏水的他茫然地跌坐在树上，琉璃打造的瓶子从树上着落，摔在地上迸随成无数细小的晶亮。<br />
“那是我父亲给我的宝贝，把那头猪杀一百次也不够赔的！他竟然敢弄坏！”<br />
很快他们就无法沉浸在琉璃瓶碎裂的恼怒中，因为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——不对。<br />
现在的情形非常不对……<br />
没有叫声。<br />
几个少年猛地抬头，飞身上树，没有发现意料之外的事。<br />
灾星确实被倒了一身坏水，此刻正蜷缩在树上痛苦地抽搐，指关节近乎痉挛般扭曲，可他也是真的没有叫出声。<br />
之前的叫声是胖少年被灾星吓到的声音。<br />
“……怎么回事……”他们凑作一团纳闷，“这也能忍住不叫出声？比之前更‘厉害了’。”<br />
“我都要忍不住佩服他了……”<br />
胖少年仓皇地瘫坐在树枝上，现在他终于可以关心关心他被汗水刺激得发疼的眼球。<br />
但他只是用手捂住眼睛，愣愣的，浑身的冷汗一阵接一阵。<br />
灾星那双极黑极冷的眼睛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闪过。<br />
好疼……他的眼睛好疼……胖少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。<br />
灾星呢？他不疼吗？(本章完)</p>
他已经疯了，对于她要杀死他这件事也没有什么激烈反抗，最后时刻他只是不停念叨着她不是她。<br />
真是可惜，她就是她。<br />
即便缺少了从前她杀死他的那段回忆，她也是她。<br />
她要杀死他的决定不会改变。<br />
浓重的白雾一点一点散去，终于，无宁的脸上再没有任何神采，他成了一具灰白的尸体，只有不甘睁着的双眼还带有少许活着的感觉。<br />
冉冉站在他面前，感觉到被他注视。<br />
一具尸体的注视，可笑。<br />
很快冉冉又反应过来，真正的无宁早在很久以前被她杀死，他是一抹连身体都不具有的幽魂，所谓血肉之躯不过是他用白雾精心捏制的模样，用来营造出他还活着的幻象。<br />
冉冉蹲下身子，伸手合上无宁的双眼，她看见他的指尖逸散出一缕雾气，随后整个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解体。<br />
冉冉终于安心了，而注视着这团组成无宁尸体的雾气，她的思绪不免被飘摇游弋的淡薄白雾带回从前——那段被封锁在重重封印之下的记忆。<br />
*<br />
天朗气清，午后的阳光正正好，温暖而不刺眼，几个道士模样的少年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棵大树。<br />
大树之上一个少年正合眼休憩，苍白的眼下泛着不正常的乌青，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落到他身上，光影斑驳像在阴凉中洒下无数金色的粉末。<br />
几个少年脸上带着恶意的笑，还不待完全靠近，他们中落在最末尾的胖少年忽然开口。<br />
“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？”<br />
他的提问立刻换来了恶狠狠的瞪视，“死肥猪小声点！要是把他吵醒了我饶不了你！”<br />
胖少年嗫喏着低下头，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。<br />
“有屁快放，我最看不得你这种扭扭捏捏的样子！”<br />
胖少年这才用极其细微的气音犹疑开口，“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……”<br />
一个少年闻言嘲讽地挑眉，“你们？有趣，你没把你自己算进去？”<br />
“不是你自己把灾星的位置告诉我们的吗？现在又觉得过分？要知道整个玄门只有你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，换成别人他早就像被猫捉弄的老鼠一样躲得远远的。”<br />
一个少年讥讽地帮腔，“是啊，你可是灾星在门中唯一的‘朋友了’！”<br />
“难怪会觉得过分，因为他是灾星的朋友！”<br />
一众少年压着声音哄笑成一团，若不是怕吵醒在大树上休憩的人，他们恐怕早就爆发出刺耳的笑声。<br />
胖少年涨红了脸极力辩解，“我不是他的朋友！不是！”<br />
少年们瞬间收了笑，阴恻恻地看着胖少年，“如果你要证明这一点，今天的‘惩治灾星’计划就交给你完成。”<br />
他们中的一个拿出一瓶用琉璃装着的无色浓稠液体，“把坏水倒到他脸上。”<br />
胖少年吓了一跳，脸色煞白，“会死人的！”<br />
这话立刻引来其他人的讥讽，“他是灾星，灾星是死不了了。”<br />
“以前更厉害惩治手段我们都试过，灾星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？”<br />
好几只手一起拍在胖少年的背后，让他脸上因为恐惧而挤作一团的肥肉都随之一颤。<br />
看胖少年停在原地，没有立刻行动，他身后的少年立刻压着声音恶狠狠道：<br />
“你要是不去，明天一早整个宗门都会知道，你是灾星的朋友，你猜……”<br />
“大家以后会怎么对你？”<br />
胖少年被吓得打了个寒战，他脸上的恐惧逐渐变成畏惧，直到变得坚定。终于，他的双眸之中也浮现出和那些少年一样的恶意，这个转变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。<br />
他蹑手蹑脚地攀上大树，笨拙的身体看起来和“爬树”这项活动毫无关系。<br />
不过片刻他就已经大汗淋漓，汗水像大暴雨一样从他脸上身上流下来，很快就糊住了他的视线。<br />
可他一点也不敢停下，因为他能感受到在他身后死死盯着他的那几双眼睛。<br />
胖少年勉强腾出一只手，飞快擦去即将流进眼球里的汗水，可他的动作太快太粗略，反而弄巧成拙直接把汗水弄到眼睛里了。<br />
针扎一般涩涩的疼在他眼球上炸开，胖少年又痛又怕，偏偏他又无法停下，只能一直向上爬。<br />
越是往上，他就越想哭。<br />
眼睛…真的好疼……要是可以停下来就好了。<br />
终于胖少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少年休息的树杈上，浑身的汗水像流瀑一样涌出，将他的衣衫完全浸透，他本该累得气喘吁吁，可在树下那些少年的注视下，他连喘息都不敢。<br />
万一声音太大吵醒了灾星，以后倒霉的人可能就要多加他一个了。<br />
在这种恐怖的臆想中，胖少年一刻也不敢犹豫地掏出揣在怀里的坏水。<br />
透明的琉璃中仿若无物，但胖少年知道，这种东西一旦接触到别的东西，别说是人的皮肤，就算是铁，一眨眼也能烧出个大洞！<br />
他深呼吸、拔掉瓶盖、对准灾星，动作一气呵成，可真当要对着少年的脸倒坏水时，他还是犹豫了。<br />
他还记得这张脸在他被师长责罚不许吃饭的时候，丢给他过野果；也记得这张脸在他在河边放声大哭的时候默默走开；更记得在他当众出糗的时候，这张脸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笑他的。<br />
这张脸永远只是睁着一双极黑极黑的眼瞳看着他、看着所有人。<br />
正如此时此刻。<br />
“啊啊啊啊啊！”灾星突然醒来，胖少年一秒也没多想，直接将一整瓶坏水倒在少年身上。<br />
皮肉被腐蚀、灼烧的气温瞬间传开。<br />
树下的少年纷纷笑出声，“得手了！这头猪还算有点用处！”<br />
胖少年被突然醒来的灾星吓了一跳，惊出一身冷汗，倒完坏水的他茫然地跌坐在树上，琉璃打造的瓶子从树上着落，摔在地上迸随成无数细小的晶亮。<br />
“那是我父亲给我的宝贝，把那头猪杀一百次也不够赔的！他竟然敢弄坏！”<br />
很快他们就无法沉浸在琉璃瓶碎裂的恼怒中，因为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——不对。<br />
现在的情形非常不对……<br />
没有叫声。<br />
几个少年猛地抬头，飞身上树，没有发现意料之外的事。<br />
灾星确实被倒了一身坏水，此刻正蜷缩在树上痛苦地抽搐，指关节近乎痉挛般扭曲，可他也是真的没有叫出声。<br />
之前的叫声是胖少年被灾星吓到的声音。<br />
“……怎么回事……”他们凑作一团纳闷，“这也能忍住不叫出声？比之前更‘厉害了’。”<br />
“我都要忍不住佩服他了……”<br />
胖少年仓皇地瘫坐在树枝上，现在他终于可以关心关心他被汗水刺激得发疼的眼球。<br />
但他只是用手捂住眼睛，愣愣的，浑身的冷汗一阵接一阵。<br />
灾星那双极黑极冷的眼睛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闪过。<br />
好疼……他的眼睛好疼……胖少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。<br />
灾星呢？他不疼吗？(本章完)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