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因为他们与王家隐秘合谋，处处襄助王戢，王戢才能如此顺利地取得成功。<br />
士族所求的只是恢复九品官人法，继续“世家与皇帝共天下”的格局，若琅琊王氏一家独大称帝，岂非盖过他们一头？<br />
这就像当年八王之乱，八个藩王轮番坐庄染指最高权力，一个人执政，另外七个人总是合起伙来将那人拉下马。<br />
目的已达到，大多数士族都希望王戢收手。<br />
琅琊王氏也确实该悬崖勒马，急流勇退，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。否则乐极生悲，由极强到衰败仅仅在一瞬间。<br />
谁做皇帝，谁就是众矢之的。<br />
“好……吧。”<br />
王戢闻此愤怒又失落，眼看着到手的皇位生生放弃了。<br />
但他也明白，郎灵寂时时刻刻都比他更清醒，能透过事物的表象看透内里潜在的危险。郎灵寂既说不能，便一语定乾坤，这件事绝对不能做。<br />
世家大族擅长的不是做皇帝，而是居于幕后操纵皇帝。祖宗留下的那条“永世不得登基称帝”也是警醒后世子孙保持清醒，在权力漩涡中不要过度贪婪，抑制权力欲的膨胀。<br />
正是流水不争先而争滔滔不绝，爹爹临死前的遗愿是扬名显亲，族祚永传，而非使整个家族陷入谋反的漩涡中背上千古骂名。<br />
琅琊王氏做到这里已经可以了，再往下就危险了。<br />
王戢长长叹了口气，最终还是从皇位上走了下来，割舍内心的留恋。<br />
……<br />
放弃了皇位后，王戢回归起兵原本的目标——清君侧。<br />
所谓清君侧是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小人，使皇帝不受谗言蛊惑，肃清朝纲。<br />
尚书令孙寿及侄女张贵妃问斩。<br />
岑道风战死于梁州，作为守城大将他身中二十八箭犹威风凛凛斩杀了一百来号王家兵将，尸体手握长矛保持杀敌姿势。<br />
梁州城的粮食和水被阻断，岑道风领着将士们啃树皮，至死没有屈服，死战到底，为皇室流尽最后一滴血。<br />
这虽然是一场胜算为零的战役，但岑道风尽力了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<br />
岑道风死的时候，猩红混浊的眼睛犹望向皇宫的方向，满含热泪。<br />
陛下……<br />
臣死社稷了。<br />
他固然死不足惜，但希望皇帝能够活下去，苟延残喘也好寄人篱下也罢。皇帝才是个弱冠少年，该有光明灿烂的前途。<br />
王瑜奉行主帅王戢之命，将岑道风困死在梁州城内，阻止其入京勤王。<br />
待终于冲进梁州城时，找到岑道风被射得刺猬一样的尸体。王瑜纨绔子弟的恶毒心忽起来，将岑道风的骨头拆了喂给野狗互相啃食，军营中嘻嘻大笑。<br />
骨头硬不硬的，死后还不是被野狗要成碎片，化为粪便随风去了。<br />
朝廷来了一次大换血。<br />
郎灵寂恢复原职，任中书监，录尚书事，总领政事，擢升为司空，“三公”之一，位列文官品秩之巅。<br />
另外被罢免的王氏官员如王潇、王崇、王实等人也皆在原基础上升迁。<br />
后宫，王芬姬登上皇后之位总领中馈，王清姬为贵妃协理六宫。<br />
选人方面，废黜科举制重新实行九品官人法，禁寒门担任三品以上官员。<br />
王戢自己则继续当他的大将军，以兵权掌握国政，控制着九州全部土地。<br />
朝廷完全被琅琊王氏控制。<br />
继上次的阖族封赏后，王氏的荣耀又升到了一个新的巅峰。成王败寇，史书只由胜利者书写。王家的谋逆将被永远抹去，取而代之的是王戢清君侧的功绩，而司马淮则被定义为一个听信奸佞的昏君。<br />
冷殿，皇帝司马淮被独自囚禁。<br />
他衣冠凌乱，痴痴傻笑。<br />
春日灿烂的阳光已遮掩不住，屋檐下鸟雀成群结队，暖气融冰。<br />
他疯疯癫癫关在囚牢内，暗无天日，触摸不到半点春光，甚至连饭都吃不饱，充斥霉味的空气让人窒息。<br />
从前他是装疯，而今他真要疯了。<br />
文砚之，陈辅，孙寿，岑道风，蘅妹……这些人一个个离他而去，剩下他独自在这残酷的人世间苦苦挣扎。<br />
若有来世莫生帝王家。<br />
司马淮蓬头垢面失声痛哭。<br />
他的人生还有希望吗？<br />
郎灵寂不会放过他的。<br />
后世史书从客观的角度公平评价司马淮，发现他其实并非昏庸之辈，他有少年帝王的朝气，初生牛犊不怕虎，敢于打破和尝试，锐意改革，放在其它朝代本不该落得这么一副下场。<br />
可惜他的对手太强了，琅琊王氏的王戢和郎灵寂这二人一个用兵如神勇猛无敌，一个长袖善舞深沉如渊，手段滔天。司马淮自登上皇位以来深受掣肘，试图反抗，终被无情剪灭。<br />
获胜有时候需要一点点运气的，看自己的实力，也看对手成不成全，遇到这样千年难得一遇的死局着实倒霉。<br />
东晋一朝，将相藩镇，尽出王门。<br />
司马淮不会死，但苦难远远没结束。<br />
第122章 痴儿<br />
本次起兵打着“清君侧”的名义, 将朝中帝党诛杀殆尽。皇帝司马淮能侥幸不死，完全因为他皇帝这层特殊身份。<br />
王家既无意攫取皇位，便需要一个傀儡帮助他们后续操纵江山。这个傀儡必须完全听话, 乖乖盖戳签诺, 最好没有自我意识，是个会喘气的活物就行，目前来看司马淮是最佳的傀儡。<br />
皇宫一偏僻殿室内。<br />
大将军、中书监诸人闭户共为谋身之计。<br />
王戢道：“我既起兵篡逆做了奸臣便不怕承担骂名, 原本打算杀了司马淮。但九妹似乎对司马淮还有情意，襄城更是司马淮的皇姐, 骨肉相连, 我无法把事情做绝, 只好留下司马淮一条性命。”<br />
郎灵寂重复，“情意。”<br />
王戢点头：“九妹心软，常年缠绵病榻，看谁都泛着一股怜悯的目光。”<br />
郎灵寂呵冷了声, 目光幽暗。<br />
“今后便囚陛下于建章宫太极殿中，充当我王家执政一傀儡如何？”<br />
王戢商量着, “陛下的性命终究要留着的, 一日三餐也要好好供应着。”<br />
没了司马淮上哪儿再找傀儡皇帝去，本次起兵打的是皇帝的幌子，公然弑君会使天下人指摘王家用心险恶。<br />
郎灵寂揶揄：“仲衍何时也跟姮姮一般悲天悯人了？”<br />
王戢手指不由得扣紧，习武之人最怕被旁人说悲天悯人相当于耻辱, 但他处置一个人要么杀死要么留着, 实在没有中间策略。<br />
“那拿皇帝如何是好？”<br />
既然司马淮仍为皇帝, 王家免不得表面上尊重, 难道还能日日抽打折磨他不成？小打小闹过于气量狭窄。<br />
郎灵寂垂眸漫不经心轻吹茶盏漂浮的沫子，贬谪之仇夺妻之恨如何能这般算了, 天下没有便宜的事。情意？王姮姬对司马淮还有情意？多么荒谬可笑。<br />
他吩咐下人：“去把主母接来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王姮姬再次进入皇宫。<br />
昔日富丽磅礴的皇宫许多宫殿已焚为一片焦炭，被俘获的宫女太监蹲成一排排，披坚执锐的王家军来回巡逻。<br />
空气中游荡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，裹挟着死人身上的腐败味，处处皆是断壁残垣，与几日前的景象迥然不同。<br />
冯嬷嬷道：“主母别怕，咱们二公子有分寸，烧掉这些宫殿只为威慑皇族，不会伤到自己人的。”<br />
王姮姬惦记的倒不是这个，二哥把整个皇宫烧掉也与她无关。<br />
她当日被从这里救出去，一直住在王家养病，乍然进宫有种浓浓不祥的预感。<br />
——上次文砚之死时，她也是被忽然叫过去的。<br />
无它，观刑。<br />
文砚之口喷鲜血活生生死在她面前，既白被杖毙也是当着她的。<br />
那人的嗜好之一似乎就是摧毁她的怜悯心，看她被死亡威胁支离破碎的样子。<br />
宫中初春的嫩黄柳枝随风飘荡，勾勒出春风的样子。新开的小桃枝间隐有翩翩黄鹂鸟的身影，翠涛一浪盖过一浪。<br />
王姮姬无暇观赏眼花缭乱的美景，由下人径直引至了建章宫。前几日她还被关在这里当作人质，摇身一变成了主人。<br />
郎灵寂在树影下等她。<br />
春阳筛在他冥色的衣襟之间，春光灿烂，映衬得他人格外温润干净。<br />
王姮姬犹记得那日他就是用这双温润干净的手剑指她喉，意欲取她性命，那恐怖场面令人心有余悸。她抿了抿唇，沉默走上前仍不敢大声说话。<br />
郎灵寂侧目睥睨，见她脸色似白而微红，明月染春水，裙如松花落金粉与春日相得益彰，心头微微悸动。<br />
他熟练而习惯性拉过她的手，在鬓间轻吻了下，道：“你来了。”<br />
王姮姬肌肤应激性一颤，不知他又想做什么。但她的自由近在眼前，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皆要应承。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郎灵寂似乎很喜欢她今日这打扮，像一直鹅黄色的绵软鹂鸟，看了又看，目中粼粼流露着爱溺之色。<br />
王姮姬在树影下任他玩弄了会儿，浑身发痒，忍不住问：“你叫我来宫里做什么？我正在家中修戒指准备让位的事。”<br />
郎灵寂道：“那些不急。那日走得匆忙 你与陛下都没来得及告别。听说你们素有情意，今日便好好聊聊吧。”<br />
王姮姬咯噔一声。<br />
素有情意。<br />
在他深邃不见底的目中，她敏感地察觉了猜忌、刻薄、嫉妒……以及一丝深隐的杀机，恰似他处理其它情敌时。<br />
说是聊聊，她绝对不能和司马淮聊。<br />
“为什么？”她也反应奇快，挽住他的臂弯将脸贴了上去，一副依赖菟丝花的模样，“你不信任我吗？你要杀我我都悉听遵命，还用得着这种方式试探……”<br />
郎灵寂顿时失笑，杀她，他何时真杀她了，她对他的误会究竟有多深。
士族所求的只是恢复九品官人法，继续“世家与皇帝共天下”的格局，若琅琊王氏一家独大称帝，岂非盖过他们一头？<br />
这就像当年八王之乱，八个藩王轮番坐庄染指最高权力，一个人执政，另外七个人总是合起伙来将那人拉下马。<br />
目的已达到，大多数士族都希望王戢收手。<br />
琅琊王氏也确实该悬崖勒马，急流勇退，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。否则乐极生悲，由极强到衰败仅仅在一瞬间。<br />
谁做皇帝，谁就是众矢之的。<br />
“好……吧。”<br />
王戢闻此愤怒又失落，眼看着到手的皇位生生放弃了。<br />
但他也明白，郎灵寂时时刻刻都比他更清醒，能透过事物的表象看透内里潜在的危险。郎灵寂既说不能，便一语定乾坤，这件事绝对不能做。<br />
世家大族擅长的不是做皇帝，而是居于幕后操纵皇帝。祖宗留下的那条“永世不得登基称帝”也是警醒后世子孙保持清醒，在权力漩涡中不要过度贪婪，抑制权力欲的膨胀。<br />
正是流水不争先而争滔滔不绝，爹爹临死前的遗愿是扬名显亲，族祚永传，而非使整个家族陷入谋反的漩涡中背上千古骂名。<br />
琅琊王氏做到这里已经可以了，再往下就危险了。<br />
王戢长长叹了口气，最终还是从皇位上走了下来，割舍内心的留恋。<br />
……<br />
放弃了皇位后，王戢回归起兵原本的目标——清君侧。<br />
所谓清君侧是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小人，使皇帝不受谗言蛊惑，肃清朝纲。<br />
尚书令孙寿及侄女张贵妃问斩。<br />
岑道风战死于梁州，作为守城大将他身中二十八箭犹威风凛凛斩杀了一百来号王家兵将，尸体手握长矛保持杀敌姿势。<br />
梁州城的粮食和水被阻断，岑道风领着将士们啃树皮，至死没有屈服，死战到底，为皇室流尽最后一滴血。<br />
这虽然是一场胜算为零的战役，但岑道风尽力了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<br />
岑道风死的时候，猩红混浊的眼睛犹望向皇宫的方向，满含热泪。<br />
陛下……<br />
臣死社稷了。<br />
他固然死不足惜，但希望皇帝能够活下去，苟延残喘也好寄人篱下也罢。皇帝才是个弱冠少年，该有光明灿烂的前途。<br />
王瑜奉行主帅王戢之命，将岑道风困死在梁州城内，阻止其入京勤王。<br />
待终于冲进梁州城时，找到岑道风被射得刺猬一样的尸体。王瑜纨绔子弟的恶毒心忽起来，将岑道风的骨头拆了喂给野狗互相啃食，军营中嘻嘻大笑。<br />
骨头硬不硬的，死后还不是被野狗要成碎片，化为粪便随风去了。<br />
朝廷来了一次大换血。<br />
郎灵寂恢复原职，任中书监，录尚书事，总领政事，擢升为司空，“三公”之一，位列文官品秩之巅。<br />
另外被罢免的王氏官员如王潇、王崇、王实等人也皆在原基础上升迁。<br />
后宫，王芬姬登上皇后之位总领中馈，王清姬为贵妃协理六宫。<br />
选人方面，废黜科举制重新实行九品官人法，禁寒门担任三品以上官员。<br />
王戢自己则继续当他的大将军，以兵权掌握国政，控制着九州全部土地。<br />
朝廷完全被琅琊王氏控制。<br />
继上次的阖族封赏后，王氏的荣耀又升到了一个新的巅峰。成王败寇，史书只由胜利者书写。王家的谋逆将被永远抹去，取而代之的是王戢清君侧的功绩，而司马淮则被定义为一个听信奸佞的昏君。<br />
冷殿，皇帝司马淮被独自囚禁。<br />
他衣冠凌乱，痴痴傻笑。<br />
春日灿烂的阳光已遮掩不住，屋檐下鸟雀成群结队，暖气融冰。<br />
他疯疯癫癫关在囚牢内，暗无天日，触摸不到半点春光，甚至连饭都吃不饱，充斥霉味的空气让人窒息。<br />
从前他是装疯，而今他真要疯了。<br />
文砚之，陈辅，孙寿，岑道风，蘅妹……这些人一个个离他而去，剩下他独自在这残酷的人世间苦苦挣扎。<br />
若有来世莫生帝王家。<br />
司马淮蓬头垢面失声痛哭。<br />
他的人生还有希望吗？<br />
郎灵寂不会放过他的。<br />
后世史书从客观的角度公平评价司马淮，发现他其实并非昏庸之辈，他有少年帝王的朝气，初生牛犊不怕虎，敢于打破和尝试，锐意改革，放在其它朝代本不该落得这么一副下场。<br />
可惜他的对手太强了，琅琊王氏的王戢和郎灵寂这二人一个用兵如神勇猛无敌，一个长袖善舞深沉如渊，手段滔天。司马淮自登上皇位以来深受掣肘，试图反抗，终被无情剪灭。<br />
获胜有时候需要一点点运气的，看自己的实力，也看对手成不成全，遇到这样千年难得一遇的死局着实倒霉。<br />
东晋一朝，将相藩镇，尽出王门。<br />
司马淮不会死，但苦难远远没结束。<br />
第122章 痴儿<br />
本次起兵打着“清君侧”的名义, 将朝中帝党诛杀殆尽。皇帝司马淮能侥幸不死，完全因为他皇帝这层特殊身份。<br />
王家既无意攫取皇位，便需要一个傀儡帮助他们后续操纵江山。这个傀儡必须完全听话, 乖乖盖戳签诺, 最好没有自我意识，是个会喘气的活物就行，目前来看司马淮是最佳的傀儡。<br />
皇宫一偏僻殿室内。<br />
大将军、中书监诸人闭户共为谋身之计。<br />
王戢道：“我既起兵篡逆做了奸臣便不怕承担骂名, 原本打算杀了司马淮。但九妹似乎对司马淮还有情意，襄城更是司马淮的皇姐, 骨肉相连, 我无法把事情做绝, 只好留下司马淮一条性命。”<br />
郎灵寂重复，“情意。”<br />
王戢点头：“九妹心软，常年缠绵病榻，看谁都泛着一股怜悯的目光。”<br />
郎灵寂呵冷了声, 目光幽暗。<br />
“今后便囚陛下于建章宫太极殿中，充当我王家执政一傀儡如何？”<br />
王戢商量着, “陛下的性命终究要留着的, 一日三餐也要好好供应着。”<br />
没了司马淮上哪儿再找傀儡皇帝去，本次起兵打的是皇帝的幌子，公然弑君会使天下人指摘王家用心险恶。<br />
郎灵寂揶揄：“仲衍何时也跟姮姮一般悲天悯人了？”<br />
王戢手指不由得扣紧，习武之人最怕被旁人说悲天悯人相当于耻辱, 但他处置一个人要么杀死要么留着, 实在没有中间策略。<br />
“那拿皇帝如何是好？”<br />
既然司马淮仍为皇帝, 王家免不得表面上尊重, 难道还能日日抽打折磨他不成？小打小闹过于气量狭窄。<br />
郎灵寂垂眸漫不经心轻吹茶盏漂浮的沫子，贬谪之仇夺妻之恨如何能这般算了, 天下没有便宜的事。情意？王姮姬对司马淮还有情意？多么荒谬可笑。<br />
他吩咐下人：“去把主母接来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王姮姬再次进入皇宫。<br />
昔日富丽磅礴的皇宫许多宫殿已焚为一片焦炭，被俘获的宫女太监蹲成一排排，披坚执锐的王家军来回巡逻。<br />
空气中游荡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，裹挟着死人身上的腐败味，处处皆是断壁残垣，与几日前的景象迥然不同。<br />
冯嬷嬷道：“主母别怕，咱们二公子有分寸，烧掉这些宫殿只为威慑皇族，不会伤到自己人的。”<br />
王姮姬惦记的倒不是这个，二哥把整个皇宫烧掉也与她无关。<br />
她当日被从这里救出去，一直住在王家养病，乍然进宫有种浓浓不祥的预感。<br />
——上次文砚之死时，她也是被忽然叫过去的。<br />
无它，观刑。<br />
文砚之口喷鲜血活生生死在她面前，既白被杖毙也是当着她的。<br />
那人的嗜好之一似乎就是摧毁她的怜悯心，看她被死亡威胁支离破碎的样子。<br />
宫中初春的嫩黄柳枝随风飘荡，勾勒出春风的样子。新开的小桃枝间隐有翩翩黄鹂鸟的身影，翠涛一浪盖过一浪。<br />
王姮姬无暇观赏眼花缭乱的美景，由下人径直引至了建章宫。前几日她还被关在这里当作人质，摇身一变成了主人。<br />
郎灵寂在树影下等她。<br />
春阳筛在他冥色的衣襟之间，春光灿烂，映衬得他人格外温润干净。<br />
王姮姬犹记得那日他就是用这双温润干净的手剑指她喉，意欲取她性命，那恐怖场面令人心有余悸。她抿了抿唇，沉默走上前仍不敢大声说话。<br />
郎灵寂侧目睥睨，见她脸色似白而微红，明月染春水，裙如松花落金粉与春日相得益彰，心头微微悸动。<br />
他熟练而习惯性拉过她的手，在鬓间轻吻了下，道：“你来了。”<br />
王姮姬肌肤应激性一颤，不知他又想做什么。但她的自由近在眼前，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皆要应承。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郎灵寂似乎很喜欢她今日这打扮，像一直鹅黄色的绵软鹂鸟，看了又看，目中粼粼流露着爱溺之色。<br />
王姮姬在树影下任他玩弄了会儿，浑身发痒，忍不住问：“你叫我来宫里做什么？我正在家中修戒指准备让位的事。”<br />
郎灵寂道：“那些不急。那日走得匆忙 你与陛下都没来得及告别。听说你们素有情意，今日便好好聊聊吧。”<br />
王姮姬咯噔一声。<br />
素有情意。<br />
在他深邃不见底的目中，她敏感地察觉了猜忌、刻薄、嫉妒……以及一丝深隐的杀机，恰似他处理其它情敌时。<br />
说是聊聊，她绝对不能和司马淮聊。<br />
“为什么？”她也反应奇快，挽住他的臂弯将脸贴了上去，一副依赖菟丝花的模样，“你不信任我吗？你要杀我我都悉听遵命，还用得着这种方式试探……”<br />
郎灵寂顿时失笑，杀她，他何时真杀她了，她对他的误会究竟有多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