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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想到这,他又慢慢从被窝里爬出来,仔细将被窝四个角都遮盖严实,这才从外头端进来一盆原先预备好的洗脚水。<br />
    “泡一会儿再睡觉,就更暖和了。”<br />
    说着,他就跪下去忙活起来,试了试水温,轻轻将黎砚知的脚放了进去,“烫不烫?”<br />
    灯光下,李铮殷切地抬起脸看她,他疏忽了,疏忽了在这样明察秋毫的光线下,他额头还没完全消肿的伤口根本无处遁逃。<br />
    黎砚知就这么看着,很多时候,思绪是关联的,大脑在处理图像信息的时候,还会顺带领她回忆声音的细节。<br />
    李铮的脑袋像熟成的西瓜,磕在桌面上的时候,声音很动听。<br />
    她移开视线,轻轻摇了摇头,“不烫,正正好。”<br />
    真的正正好。<br />
    *<br />
    放了寒假,就离过年越来越近了。云朵将李铮那件事公关地相当出彩,不仅含糊过去了最开始那一连串照片,后面更是和几家媒体打配合,间接将之后用来转移大众注意力的假料也澄清了。<br />
    甚至连lvy都跑来见缝插针爆了其他几个当红小生的黑料,把水搅得更浑。大众的关注最是随波逐流,很快便对他那些温吞的黑料失了兴趣。<br />
    他知道,他又欠了lvy一个人情。<br />
    lvy这人就是这样,从不背后帮人,只要帮了人那绝对是连说带舞到你面前。<br />
    【谢谢你lvy姐。】被lvy发难的那几个小生和lvy签约的艺人是竞争关系,她搞这么一出,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云朵的手笔,不仅脱了关系,还让他盛了情,lvy果然不做赔本买卖。<br />
    他搁下手机,挤上公交车朝工地的方向过去。<br />
    他原先打工的饭店一个月2500,工资一月一结,还只能预支半个月的工资,虽然包吃,但黎砚知现在住回了家里,他不可能带着她吃剩饭。<br />
    知道他缺钱,他的领班又给他介绍了几个工资现结的散工。<br />
    到了工地,他向往常一样,从工头那里领了个安全帽戴上,扣子还没扣上,就被一边的人喊去拎水泥。<br />
    工地上的许多活都是按件计费,躺倒着废土渣和各种钢筋的泥土路上,大多数人都是急吼吼地跑着。直到这趟活做完了,才稍稍坐在她们放在毛坯下面的垫子上休息一会。<br />
    大概是工地上鲜少有他这个年龄的人来求营生,他又长得白净,休息的时候,几个工友都偶尔悄悄打量他。<br />
    有个大姨笑着,很是热络“小伙子,你是不是大学生啊?”<br />
    她说话很快,嗓门也大,大概是在工地上养成的习惯,显得相当敞亮。<br />
    李铮摇头,“不是,我初中就辍学出来打工了。”<br />
    “呦,”大姨似乎是觉得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,递给他一瓶工头发下来的矿泉水,“没事没事,喝点水。”<br />
    李铮不是有意说谎,他只是觉得,这样说可以省掉很多麻烦。<br />
    他屈膝坐在墙角,朝着外头天空的方向放空,工地上很嘈杂,不远处还有人聚在一起抽烟,烟雾顺着风向飘过他,扇他一脸。<br />
    大姨又扭回去和她身边的人说着话,其中一个人突然开了话头,“哎,你们还记得那个东子不?”<br />
    “前几天,我听说他在地下棋牌室被人把手指头给砍了。”<br />
    “啊?”<br />
    那人继续压低了声音,“他之前是不是告诉你们,他卖.血是给他孩子治病,咱们几个还借给他几百块钱呢!其实都是假的,他根本没什么孩子,那钱全让他给赌了。”<br />
    “这回,玩太大了,拿不出钱人家就把他的手指用来抵债了。”<br />
    几个人哎呦了一阵,说不清是唏嘘还是觉得东子活该。<br />
    工头那边又开始喊人,几个人收拾着刚要站起来,一双染尘却修长的手忽然落在那人的肩头上。<br />
    李铮的声音很平静,“那个地方在哪里?”<br />
    “什么地方?赌场啊!”那人瞬间警觉起来,脸色惊骇。<br />
    李铮摇头,“卖.血的地方。”<br />
    第50章 宝石(新增)<br />
    李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。<br />
    换好鞋进去, 黎砚知正好从房间里出来,她穿着件单衣,大概是刚洗完澡, 头发还有些湿润,显得发色更深。<br />
    李铮不动声色地移走按在手腕上的右手, 将手里提着的打包袋放在一边。<br />
    他回来之前在餐馆里的员工宿舍里冲了澡, 已经看不出灰头土脸的模样, 可还是免不了心虚。<br />
    不过, 看了一眼黎砚知没吹干的头发,他心里根植的职责感再次占据高位, “睡前再让我给你吹吹头发吧,我怕你明天头又不舒服。”<br />
    黎砚知含糊应了一声,没等她走到客厅,李铮已经自觉地去收拾茶几上被她拆到到处都是的乐高零件, 脉脉温情的灯光下, 漆黑的发梢上挂着几颗闲散的雪粒。<br />
    她慢慢走过去,“外面下雪了吗?”边说还要边玩着,手指插在他的发间,一搓, 那雪又化成了她指尖的滴水。<br />
    李铮将手前的乐高零件按类别放回去,“嗯, 天黑了之后下了点小雪。”<br />
    “这里过年的时候会下大雪吗?”黎砚知松开他的头发。<br />
    李铮停了一下,似乎是在回忆, “前年好像下了一场大雪。”他对这些事情的注意力实在匮乏, 之前他的冬天都是在各种雪场里度过, 在他的认知里,冬天就是被雪包裹的。<br />
    那和自然天气无关。<br />
    “是想玩雪了吗?”<br />
    黎砚知视线偏移过去, “不想玩。”她对大多数极端的天气都不喜欢,有时候,天气也是一种变故,会改变事件的动向。<br />
    她对所有秩序之外的东西都深恶痛绝。<br />
    她这几天迷上了乐高,经常一下午一下午地对着图纸将实物拼出来,再亲手拆掉。<br />
    看着李铮一点点收拾她弄得一片狼藉的茶几桌面,她笑了笑,话里却多了层意味,“我想玩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?”<br />
    “哥哥。”<br />
    李铮后脊一僵,随后是无边无际的难堪。<br />
    不为别的,只是黎砚知在说出这样作践他的话的那一刻,他心中依旧惯性一般地想要对着她摇尾巴。<br />
    无论他怎么努力,他对黎砚知那种病态的,夹杂着朝圣心态的狂热都像剜不去的毒瘤。<br />
    他低下头,走投无路地开始装傻,“乐高吗?正好我今天路过乐高店,买了树屋,”他不敢直视她,只是抬手往进门的架子上指了一下,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<br />
    黎砚知很轻易看破他的那点弯弯绕绕,瞥他一眼,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。<br />
    李铮叹了口气,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清理布,将茶几里里外外擦了一遍,随后又去拿扫帚。<br />
    其实他已经很累了,餐厅里的活还算轻松,可工地上的活基本上就是在用体力换钱,可是他现在不能停下来,一停下来,各种情绪就会将他拖进深渊。<br />
    他只能弓着腰,不知疲倦地忙碌着。<br />
    黎砚知回到房间自己吹了头,才换了睡衣躺在床上。她知道这样突然走掉可能会让李铮胡思乱想。<br />
    不,他一定会胡思乱想的。<br />
    可这和她有什么干系呢,她就是要他们时时刻刻去猜她的喜怒,战战兢兢地复盘自己的过失。<br />
    果不其然,她刚躺到床上,门外隐约传来一阵走走停停的响动,和刚才那副大扫除的架势完全不同,拖拖拉拉,一点也不干脆。<br />
    甚至一条细长的人影透过地面上的门缝延伸进来。<br />
    李铮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行迹已经被光影透露,那影子晃来晃去,一会大一会小,莫名让黎砚知想到那种折了飞机耳的小狗。<br />
    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,门板上终于蔓延开一声试探的响动。<br />
    黎砚知下床去开了门,李铮耷拉着头跟进来,那张脸一看就底气不足。看着黎砚知干燥的头发,那张脸就更虚了。<br />
    “你自己吹过头发了,”他讪讪一笑,手里的吹风机瞬间像一个烫手山芋。<br />
    黎砚知盘腿坐到床上,她的肢体修长,即便是这样的坐姿也显得舒展。她不接他的话茬,只是淡淡看着他。<br />
    她擅长让别人体味局促,就如此刻。<br />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李铮偏开视线,他知道在黎砚知面前迂回是无效的。见黎砚知还是不理他,他声音更低,“对不起。”<br />
    黎砚知抬了抬眉,很有耐心,“哪里对不起我?”<br />
    “你问我问题我不应该装傻,不能装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<br />
    这下倒是黎砚知开始装傻了,她显然没玩够,非常精确模仿着李铮扮蠢的样子,“什么问题?我问了什么问题让你这么为难,我怎么不知道。”<br />
    李铮被臊得脸一红,只好老实回答,“你让我猜你想玩什么。”<br />
    “哦,”黎砚知轻巧地笑了一声,“那你猜出来了?是什么?”<br />
    李铮瞬间气短了,“我说不出口。”<br />
    他是真的说不出口,就算是之前绞尽脑汁地想勾引黎砚知的时候,他在语言上也是偏于保守的。<br />
    他几乎气若游丝,“而且,我们不能再那样了。”就算要玩他,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玩了。<br />
    李铮说话总是这样遮遮掩掩,黎砚知听都听烦了,“知道了,再那样我们就是乱/伦,真烦,每次都要说说说。”<br />
    “我又没说要你给我舔,”她忍不住口出恶言,“倒是你,对你那点小伎俩还挺自信,觉得我非你不可,知道现在市面上女人用的玩具都升级到第几代了吗?”<br />
    黎砚知说话本就一板一眼,什么话一过她的嘴,都像是灼灼真言。<br />
    李铮听着黎砚知直白的奚落,本该如释重负,可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却仍旧沉甸甸。<br />
    提心吊胆的时间长了,器官似乎也有了新的习惯,新的位置。<br />
    他感觉身体某个角落很不好受,有点喘不上气来。<br />
    黎砚知再看他那张脸,一下找到罪魁祸首,“犯错的本来就是你,你要是不想让我动这个心思,就不该长出这样一张脸。”<br />
    她没忍住站起来,考究地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在她的视线里完整把玩了一圈。<br />
    并且相当敏锐察觉到李铮的脸比之前还白了一个度,已经都快透明了,显得有些病态。<br />
    她大力搓了一下,没掉粉,立刻下了定义,“真不想勾引我的话,你还偷偷美白干什么?”<br />
    要真是狠了心往丑了打扮,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,归根结底,还是他这张漂亮的脸蛋招惹了她。<br />
    黎砚知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。<br />
    他只觉得自己像被点化一般,突然就开窍了。<br />
    终于从这样一个循环的死局里看到破局的可能。<br />
    原来,原来只要他变丑就能回归和砚知正常的兄妹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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