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诸人无奈得很，又不敢说什么。</p><p> “人生在世，可能本就有许多事与愿违的事，不会事事尽如人意，但我答应你们，会坚持，不会放弃，可好？”</p><p> 其实也没有可不好的余地了。</p><p> ——————</p><p> 上半天跟下属们布置后事，下半天却跟芍药争论一个事儿。</p><p> 梨来的时候就见到主仆两人僵持着，她问了，有些无语。</p><p> 芍药：“这不是小事，她都……都这样了，还想着去外面玩雪。”</p><p> 明谨：“我就是看看，没玩，你怎哭了。”</p><p> 芍药：“你就是想玩，也不想想外面多冷，那雪多冷……我没哭……”</p><p> 梨：“你是哭了。”</p><p> 芍药：“……”</p><p> 梨其实能理解明谨为什么会这样“任性”。</p><p> 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将来的人，最后能留住的可能也只是一场雪。</p><p> “我可以用内力替她暖身，玩一会倒也可以。”梨如此说，芍药错愕之下，倒也同意了。</p><p> 说到底，她也明白明谨的退路至多只有几天，要么就是明天就没了。</p><p> 芍药低下头，没跟去，这次她是真的哭了。</p><p> 惋惜</p><p>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</p><p> 能在二十出头便代白衣剑雪楼庇护君王左右，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。</p><p> 在森寒风雪中，明谨竟感觉不到原来在屋子里都能感受到的寒意。</p><p> 单手推着轮椅，梨的另一只手也放在明谨肩头，掌心不轻不重，内力输送平稳，能让明谨如今这残败羸弱的躯体缓缓承受，且慢慢带她到了此地风景最好的地方。</p><p> “这里是淘沙朝崖，我不知道谨姑娘是否觉得好看，但，我们楼内的人多喜欢此地。”</p><p> 明谨没有急于评价，只是坐在轮椅上，以肉眼囊括这雪海似崩非崩却覆盖广袤黑土的澎湃山境，以灵魂去触摸灵山之顶屹立不倒的清冷孤独。</p><p> “山海入境，如大浪淘沙，以矛盾淬无上锋尖，才是武道。”</p><p> 明谨说了，梨听了一惊，动动嘴唇，道：“红尘入世，似崩雪覆界，以冷静断是非黑白，才是人间。”</p><p> 这话，大抵是白衣剑雪楼创派的立派宗旨，但没有具体的文字描述，全看楼中弟子自行感悟，她生长于其中至少二十年，也才懂了，没想到这个初初到此地的人竟也懂。</p><p> 明谨偏头，略莞尔，“不入人间便能得道的武道，那是仙人圣人，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圣人。”</p><p> 她是带着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的，可梨没有生气，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她。</p><p> 似惊叹，似惋惜，似心痛。</p><p> 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奸臣之女心痛。</p><p> 明谨读懂了她的眼神，偏过脸，声音温软，“梨姑娘定想说若我能习武道，那就好了。”</p><p> 梨轻轻扣住了轮椅推把，道：“我不喜用她人的伤口去提醒她理应疼痛。”</p><p> 明谨嗯了一声，然后贴靠着椅背，看着近在咫尺的悬崖，也看着悬崖下雪海潮浪。</p><p> “其实我小时候试过偷偷练武，那时候我已不知被多少人称赞过书读得好，我自信，偏执，总觉得没有什么是我学不会，可自我偷偷握起我母亲的佩剑，我才知道有些事情那么难。”</p><p> “经脉不通，内血淤积，才挥了几下剑，双臂关节就有了损伤，笔都拿不了，疼得一宿一宿睡不着，我记得那次祖父看我的眼神特别可怕，我以为他是惋惜我不知爱护自己……母亲抱着我，哭着哄我说练不了剑也没关系，这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人，像不了她，可以像我父亲。”</p><p> “我那时已然懂了一个人若真去做自己不可为之事，做不成是痛苦，不得不去做是更深的痛苦。”</p><p> 她说的像是武道。</p><p> 其实不是。</p><p> “你若是害怕，可以哭，我不看你。”</p><p> 梨说道，然后就背过身</p><p> 明谨转头看她一眼，笑了下，然后左手覆在眼睛上。</p><p> 人生至此，十八许，至友断绝，难抿仇怨，既不得见至亲，亦被至亲负离，生死之期，旁无他人，她自己决定。</p><p> 若死。</p><p> 苍雪覆绝顶，又有何处是她葬身之地？</p><p> 其实，她也是怕的。</p><p> 因为太孤独了。</p><p> ——————</p><p> 那天，梨听到了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女子哭了，但后来许多年后，她才恍然想起来，那竟是这个女子此后余生唯一一次为他人所知的哭泣。</p><p> 哪怕这一次是为了她自己的生死。</p><p> ——————</p><p> 次日，院子里的鼎炉在寒气中生烟袅袅，梨提剑靠着柱子，遥望着远方大雪纷飞。</p><p> 屋外的芍药等人静若无声。</p><p> 屋内，白衣剑雪楼的楼主已经准备好了材料，看着眼前在药浴中皮肤蔓延红脉的明谨。</p><p> 那药，药性极大，以巨力摧毁藏在骨骼跟筋脉中的秘毒。</p><p> 痛苦，极痛苦。</p> ', ' ')('\n <p> 但她要求明谨理智。</p><p> “接下来我给你输入内力，教你导引通脉之术，其实，我只是引导，你自己是主体，全看你意志，若你能坚持，我也会坚持。”</p><p> 明谨连牙齿之间都已有血渗出，她只能看着对方，一双眼如红瑰化血丝浸润在池水中，既血腥痛苦，又绯然潋滟。</p><p> 楼主与她对视着，教导了脉术，却发现明谨的眼神里闪过了什么。</p><p> 楼主垂眸，淡淡道：“鬼谷通脉之术，断代的绝学，我白衣剑雪楼有，但是异端，没用过，你还敢继续么？”</p><p> 明谨与她对视片刻，那一瞬，楼主几乎确定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眼里有惊涛骇浪，也有深渊秘境，但她决断如斯，只闭上眼，微颔首。</p><p> 于是定了她往后余生的第一轮乾坤。</p><p> 没多许，屋中蔓延而其浓烈的血腥味。</p><p> ——————</p><p> 三日后，芍药等人实在是压不住内心焦躁，只能以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，天狗就主动问这三天一直也等在屋外的梨。</p><p> “那个什么红蛇郎君，梨姑娘你拷问出了什么么？”</p><p> 梨瞧了他一眼，天狗顿时讪讪，正要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，却见梨用未出鞘的剑柄在前面的雪层上写了一个字。</p><p> 苏。</p><p> “是他？”芍药瞬时露出吃屎般的表情，咬牙切齿：“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好男人，呸！”</p><p> 天狗跟拓泽默默不敢吭声。</p><p> 梨倒是不提自己得知这个结果时很是波澜不惊，不是因为她早知那位苏慎之不是好人，而是因为她本就没太关注对方。</p><p> 不过她也没跟这几人多说，因为楼内有人来报——褚兰艾来了。</p><p> 梨微皱眉，提剑掠影而去，在外风雪盐亭拦住了褚兰艾。</p><p> 褚兰艾随手将腰上佩剑释在桌上，道：“师妹亲自来拦人，看来果然是真的，她真的在这里？”</p><p> 虽然谢明谨在白衣剑雪楼是绝密，但拦不住这个人，毕竟对方也是楼中弟子。</p><p> 梨：“不必试探我。”</p><p> 褚兰艾微偏头，“我知你戒备我参与其中，但请信我，今日我来，单纯为她生死……至少我在意她的生死。”</p><p> 梨不说话，对于这位师姐，她不全尽信，虽然对其他人，她也差不多。</p><p> 褚兰艾没有强求，倒是顾自告知了一个消息，“言苏两家的案子于昨日平反了，在监察院内狱的言太傅已出狱，并官复原职，苏缅大人亦复原官位，但因已故，是以补偿其遗族，言家赐……至于赵太傅则是被下了狱，也算是报应，但这个案子还在往下查，毕竟当年的怀庚之变牵连甚广。”</p><p> 才半个月就调查出了结果，这个时间很尴尬，也很敏感，能让一些人品出很多味道，她觉得若是谢明谨在这，她们肯定很有得聊。</p><p> 她们都是为政治而生的女子，可是……</p><p> 褚兰艾倏察觉到梨皱眉了，愣了下，她才发觉自己的话很让人误会，眉心微簇，她眉宇间的清冷淡了几分，多了三分歉意，“哦，虽我是故意想让师妹你告诉谢明谨，不过并无意嘲讽她。”</p><p> 融白，武林（新卷，武林卷了）</p><p> 若是谢明谨在这里，估计为了避免她在此地的消息外露，也不会差人跟外面打探消息，她自是故意把消息带上来的。</p><p> 但也没有以谢远的处境来嘲讽威逼的意思。</p><p> “她是她，谢远是谢远。”</p><p> 褚兰艾还是最近才有了这样的想法，倒也不是非要让谢明谨知道，就是觉得这也算是一种成长。</p><p> 她无意隐瞒，但……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。</p><p> 梨还未说什么，倏然一惊，转头看向密阁方向的后院悬壁悬钟。</p><p> 钟鸣起，哀思长鸣。</p><p> “有让我白衣剑雪楼惋惜的人……逝去了。”</p><p> 吃惊之下的褚兰艾第一时间是怀疑，所以下意识去观察梨的神情，却是一怔，因为看到了无边的寂寥。</p><p> 倏尔，她自己也怔神许久。</p><p> 谢明谨，是真的死了？</p><p> ——————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