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庄文兴略一琢磨，觉得有道理。</p><p> 君不见那些码头上扛沙包的汉子，一天到晚卖力劳作，也不见有什么保养，可就是少生病，而且岁数也长，春寒料峭的时候照样光膀子洗冷水澡。</p><p> 反倒是他们这些穷讲究的人家，越保养身子骨越差，一点小风小雨就感染风寒……</p><p> “既如此，”他拍板道，“过两天春分，你们就去郊外放风筝去，若是欢喜，再顺便去南面九层塔那里看看潮，登高望远也散散心。”</p><p> 阮氏一听，不免心惊，生怕孩子们出门再遇到危险。</p><p> 庄文兴拍了拍她的手，柔声安慰道：“放心，我会提前派人打点。”</p><p> 孩子们总不能在家憋一辈子吧？那不成坐牢了！</p><p> 再说，这里是云间府，庄家自家地头上，若连这个门儿都不敢出，日后索性也别过了。</p><p> 更何况如今几位少年侠客都在，若真遭遇什么歹人，难道他们会坐视不理？当真没有比现在更安全的时候了。</p><p> 庄秀秀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，难免欢喜异常，只是想起父母，又不免担忧，“可是，爹娘会允许我出门吗？”</p><p> 庄文兴笑笑，冲她挤了挤眼，“包在大伯身上！”</p><p> 庄文兴说的这些事，白星一样都没玩过，自然也没有意见。</p><p> 她小声问孟阳，“放风筝好玩吗？”</p><p> 之前倒是见裴怀放过，只不过放的是他们大当家……白星就觉得不大好看。</p><p> 喝得微醺的廖雁也从孟阳另一面探过头来，口喷酒气道：“人举着个风筝站着一动不动，傻乎乎的。”</p><p> 孟阳一听，就知道他们没放过风筝，不由有些心疼。</p><p> “其实人多的时候，还是挺有意思的。”</p><p> 他说有意思，白星就信，当即点头，“那我们就放风筝玩。”</p><p> 咱们这么多年交情，怎么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呀？</p><p> 廖雁忽然开始生气，又咕嘟嘟往自己嘴里灌了一杯酒，小声嘟囔道：“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，呸，狐狸精！”</p><p> 狐狸精！</p><p> 风筝线</p><p> 去城郊放风筝没什么, 但若想去南部的九层高塔观长江，坐马车往返至少要七、八天，这可真是要了庄文举两口子的命了。</p><p> 已经没了儿子, 剩下的闺女就是心肝肉, 若非不得已，两人简直恨不得把眼珠子抠下来粘到庄秀秀身上, 生怕有个什么闪失。</p><p> 饶是兄长庄文兴亲自登门游说，夫妻俩也是惊得跳了起来, 甩着头连喊不行……</p><p> 且不说那头庄文兴如何劝说, 白星和廖雁却终究迎来了生平第一次放风筝。</p><p> 恰好新衣裳做成, 阮太太亲自带人送了过来, 又叫他们换上瞧瞧。</p><p> “家里就有针线上的人，若有哪里不妥当了, 咱们马上就改。”她笑眯眯地说。</p><p> 自从侄儿去世后，两家人鲜有如此快活的时候。</p><p> 孟阳本就是书生打扮，他的气质温文尔雅, 也适合这个，所以得的也是石青和天水碧两件书生袍。</p><p> 廖雁整个人就很狂放不羁, 压根儿不用多想, 就是两身短打, 袖口、肘部等几个容易磨损的部位还特意多缝了几层。配着同色发带, 看着人特别精神。</p><p> 唯独白星, 有点不同。</p><p> 阮太太没有亲生女儿, 故而对侄女庄秀秀分外疼爱, 如今恩人与侄女年纪相仿，偏穿的皱皱巴巴很不讲究，眼睛还坏掉一只……</p><p> 她看得心疼又心痒, 都不敢想小姑娘以前过着什么日子，难免起了几分打扮的心思。</p><p> 故而在白星惯常穿戴的箭袖衣裳之外，阮太太又额外吩咐裁缝照着今年流行的样式做了两套。</p><p> 上等绸缎光滑如水，领口袖口还有绣娘巧手绣制的暗色花纹，都在日光下莹莹发亮，宛若捧着两束月光。</p><p>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，白星从没穿过这样的衣裳，但不代表她不识货。</p><p> 她忍不住摸了几下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这也是给我的？”</p><p> 阮太太笑着点头，“自然是给你的，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”</p><p> 白星对这种温温柔柔的中年妇人完全没有抵抗力，又把衣服往自己这边扒拉两下，本能地点头，“喜欢的。”</p><p> 漂亮的衣裳，谁不喜欢呢？</p><p> 见她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，阮太太跟着松了口气，又上前拉起她的手，“走，去屋里换上瞧瞧。”</p><p> “哎呀两位爷，这会儿可不好进去！”白星才进屋，孟阳和廖雁就前后脚过来了，门口的婆子连忙笑着拦住，“太太带着白姑娘在里头换衣裳呢。”</p><p> 两人齐齐哦了声，连廖雁也难得乖巧，都去桂花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等。</p><p> 凳子虽然是石头做的，但表面铺着精致的绣褥，柔软至极，一点都不冰人。</p><p> “咋这么慢？”等了约莫一刻钟，廖雁的耐性渐渐告罄，脚尖飞快地点着地面，“不会是现做衣裳吧？”</p><p> 旁边跟着阮太太来的丫头婆子都轻笑出声</p> ', ' ')('\n <p>，“我的爷，姑娘家可不得细细打扮？又要梳头又要妆点，且等着吧。”</p><p> 妆点是啥玩意儿？</p><p> 廖雁急得挠头，却也无可奈何，又小声嘟囔道：“啧，女人真麻烦。”</p><p> 孟阳又好笑又好气，用胳膊肘顶他，“不可以这样讲。”</p><p> 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好呀。</p><p> 今天天气不错，天空一碧如洗，只有几点棉絮似的薄云，随着微风缓缓掠过。</p><p> 融融春光温柔洒落，透过婆娑的树影漏下来，变成斑驳的一汪，晒得人昏昏欲睡。</p><p> 空气中浮动着桃花的香气，有早春的蜜蜂拍打着透明的翅膀，撅着毛茸茸的条纹小屁股，在一簇簇花蕊间忙活着。</p><p> 闭上眼睛，就能听见细微的嗡嗡声，那是小翅膀飞快拍打空气的声响。</p><p> 它们的绒毛上沾满了淡黄色的花粉，看上去仿佛一只憨态可掬的毛球。</p><p> 但这个毛球可不好惹，它们极其胆小，又极其刚烈，但凡受到一点惊吓，就要与人同归于尽的。</p><p> 多年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色，孟阳有些入了神。</p><p> 也不知是昏了头怎的，一只小蜜蜂竟歪歪斜斜落到他的书生巾上，孟阳立刻不敢动了。</p><p> 廖雁咧着嘴道：“怕什么，我替你打死它！”</p><p> “哎别别别！”孟阳浑身紧绷，努力小声道，“它不过是迷了路而已，若因此丧命，多可怜呀。”</p><p> 其实他不怕被蜇。</p><p> 人被这种小蜜蜂蜇也不过痛一会儿罢了，可小蜜蜂却会因此而肠穿肚烂……多可怜呀。</p><p> 书生巾上没有花蜜，小蜜蜂可能也有些懵，在上面不住转圈子。</p><p> 孟阳用力往上看，睁得眼睛都痛了。</p><p> 他尝试着抖了两下，小蜜蜂倒是飞起来几次，奈何似乎完全失去方向，又打着圈落下。</p><p> 廖雁看得哈哈大笑，孟阳自己也有点着急。</p><p> 他想了下，只好僵硬而缓慢地从凳子上起来，木头人一样艰难地挪到一株桃花树下，奋力将脑袋往花丛中靠。</p><p> 太阳热辣辣的，长久维持这个古怪的动作并不容易，他很快热出了一点汗。</p><p> 后头看着的丫头婆子们都想笑却不敢笑，又觉得这位小先生真是心善。</p><p> 又过了会儿，小蜜蜂终于被近在咫尺的花香吸引，拍拍翅膀，跳到下面一朵花上去了。</p><p> 孟阳都快把自己看成斗鸡眼了，此时才算松了口气。</p><p> 小蜜蜂呀小蜜蜂，好好采蜜吧，下次可不要迷路啦！</p><p> 他笑眯眯地想着。</p><p> 等孟阳活动着僵硬的手脚坐回去时，石桌上已经摆满了点心和好茶。</p><p> 这里好像什么都精致得很：小桥流水乖巧流淌，草树花木安静生长，就连一口没的点心，也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。</p><p> 面皮是掺入拧出来的花汁子揉的，呈现出一种可爱的柔嫩的粉色；点心做好后要放到特制的模具中定型，然后巧手厨娘再在表面细细雕刻出纹理……</p><p> 如此蒸出来的点心，非但颜色像、形状像，就连空气中浮动着的香气，也像极了桃花。</p><p> 点心吃多了难免甜腻，而配着上好的绿茶，就又是另一番风味。</p><p> 孟阳赞不绝口，十分夸赞。</p><p> 唯独廖雁半眯着眼睛，看也不看，径直将点心一个接一个往嘴巴里丢，还大咧咧道：“素馅儿有什么滋味？何不弄些肉馅，一口一个油汪汪，那才叫过瘾。”</p><p> 如此美景美食，他却说出这样的话，实在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。</p><p> 但庄家的下人们却没有一点不高兴，反而笑着点头，“廖爷说得是，回头咱们就报给厨房里。”</p><p> 他们说得认真极了，任谁看都不像在敷衍。</p><p> 廖爷素来吃软不吃硬，别人跟他顶时，他能跟人家呛一天。可若人家笑眯眯的，他……就好像一下子没招儿了。</p><p> 好像一拳打到棉花里似的，全都泄了气。</p><p> 他的年纪并不大，可身上偏偏有种看透世事的沧桑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偏偏又融合在一起，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。</p><p> 他生得英俊锋利，与南方男儿截然不同，旁边等着伺候的丫头婆子难免多看几眼，又偷偷抿嘴儿笑。</p><p> 廖雁天不怕地不怕，却独独被她们笑得浑身发毛，头顶的头发都要竖起来啦！</p><p> “再看，再看……老子一拳打倒一大群！”</p><p> 他蚊子哼哼似的嘟囔着，别别扭扭转过脸去，留在外头的耳朵尖却有点泛红。</p><p> 他确实能一拳打倒一大群，可即便如此，也没有动手。</p><p> 哼，女人讨厌死了！</p><p> 东边的日头又往中天爬了一点时，已经快要睡过去的廖雁终于听见身后房门吱呀一声，白星出来了。</p><p> 哎呀，她简直变了个样啊！</p><p> 乌黑浓密的头发盘成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漂亮发髻，微微斜在一边，看上去灵动可爱。</p><p> 淡青色的长裙上绣着江南山水，越发衬得她肤色白皙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