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她想了半晌，而后问：“先帝嫔妃众多，可你独独留了李太妃一人在东内，真是因为她曾照顾过你？还是因为她同先太后情同姐妹？”</p><p> 旁人或许不清楚，可穆染却很知道，穆宴从来都是异于常人的人。</p><p> 他看上去温和，可实际上却极为淡漠，若说他是因着感怀李太妃的照顾，而将人留在东内，好好地养着，其实已经不现实。</p><p> 因为穆宴根本不是会为了旁人的看法而委屈自己的人。</p><p> 更不用说，李太妃明明只是个太妃，也不是陛下亲母，连养母也不是，不过是在先太后逝世后曾照顾过他一段时间罢了。</p><p> 可穆宴登基后，却偶尔也会去慈安殿坐上一段时辰，旁人都觉得陛下是将太妃当成了母亲孝顺的。</p><p> 穆染先前也没细想，可眼下忽地一想便觉得不对。</p><p> 她分明记得，当初先皇后崩逝后，那时的李太妃确实照顾了陛下一段时日，但那段时日却是穆宴最不喜欢的一段日子。因为李太妃并不是他生母，却总以生母自居。</p><p> 后来穆染便没多关注了，因此也不知两人之间的感情到来了何种地步。</p><p> 直到登基后，听得众人都在传，才觉得穆宴是不是真的将李太妃当成了自己母亲。</p><p> 可再怎么说，也不至于为了李太妃而将一个原本备选的家人子留在宫中。</p><p> 穆染先前并未多想，眼下忽地一想却有些不明白。</p><p> 而她一句话，将穆宴问得一滞，脑中下意识想到答案，可却没说，只是说了句：“当初母后离世前同朕说过，要尽量好好对李太妃，朕那是答应了。”</p><p> 言下之意便是完成先太后遗愿。</p><p> 这个回答其实也不能说不好。</p><p> 可落在穆染耳中却似乎有些不对，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。</p><p> 半刻后，正要开口再问时，便听得对方道：“皇姐不是脸疼么，为何下午的时候不叫人来瞧？”</p><p> 接着在穆染还未开口前，他便又说了句。</p><p> “朕这样瞧着都觉着疼，皇姐怎的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子？”</p><p> “……果然留着那李静涵便是祸害，还是寻个由头将她处置了好。”</p><p> 听得这话，穆染的心思一下子被拉了过来。</p><p> 她看着眼前的人。</p><p> “她再怎么说也是朝臣之女，你若是要罚便罢了，却不要真的处置了。”</p><p> “可她伤了皇姐你……”</p><p> “我也还回去了，她那模样，只怕没个十天半月恢复不过来。况，她眼下知道了这事，不管如何都不是好的，你记得我的话，御前的人回头叫陆斌查查。”</p><p> 穆宴听着她的话，整个人又往她那里移了移，接着悄悄伸手抱住她。</p><p> “李静涵日后若是不再生事便罢了，若是……你做什么？”</p><p> 被忽然抱住的穆染一顿，接着转头，结果微凉的唇恰好轻触在对方的额头之上。</p><p> 穆宴抱着她，将下颚压在她的肩胛骨处，半晌后才低低着声音道：“抱着皇姐，朕才觉着安宁些。”</p><p> 穆染：……</p><p> “真的不要叫尚药局的人来吗？”穆宴见她不说话，便又问了句。</p><p> “眼下这情叫人来做什么？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？”</p><p> 穆宴想了想便道：“皇姐说得对，那朕替皇姐处理吧。”</p><p> 穆染闻言正要问他怎么处理，却忽地感觉到颊边一凉，有些许濡，湿的感觉，下一刻她便说了句：“穆宴，你又乱来了。”</p><p> 闹了一会儿后，穆宴才退了回来。</p><p> 两人过后又说了几句，穆染便逐渐有些困了，穆宴便没再缠着她说话，反而安静地在她身旁躺下。</p><p> 及至听见对方轻缓的呼吸声后，穆宴才慢慢睁眼。</p><p> 他的视线落在穆染有些微红的颊边，眼底戾气翻涌。</p><p> 那个女人他不会轻易放过的。</p><p> 穆宴骗了她。</p><p> 穆染做了个梦。</p><p> 那是她六岁前的记忆了。</p><p> 那时的她还和母亲一起在冷僻而陈旧的殿宇中居住。</p><p> 身边伺候的人只手可数。</p><p> 贴身伺候的唯有一宫娥罢了, 还有一个内侍，原是洒扫庭院的，可因着母亲不得宠, 身边的这两个宫人便十分不尽心，从不好好伺候。</p><p> 仗着主子性子好, 时常惫懒耍滑。</p><p> 穆染自来性子便冷淡，便是年纪小, 也甚少因着外界的事而产生过多的情绪波动。</p><p> 唯独能激起她心中情绪的便只有母亲一人。</p><p> 她这样的性子, 实在算不得好。</p><p> 旁的帝女见了先帝都是会笑会闹, 可唯有穆染，木着一张脸, 也不懂得开口说些吉利之言。</p><p> 因而她出世之后唯一一次见自己的父皇，便以被地方嫌恶告终。</p><p> 那是一次宫宴, 也是她第一次被带着参加, 在宫宴上她见到了自己其他的姊妹兄弟们，也见着了自己的父皇。</p><p> 可就在母亲给她鼓劲叫她去先帝</p> ', ' ')('\n <p>跟前撒撒娇时, 她却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。</p><p> 精致的长相将席上所有帝女都压了一头, 可那绝色的面容之上, 是冷淡的神情和空灵的双眸。</p><p> 她就像个毫无生气的陶瓷娃娃。</p><p> 先帝原本就不怎么对自己这个女儿上心，平日里又听了许多流言蜚语，眼见她这模样，便彻底生厌。</p><p> 那之后, 穆染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皇。</p><p> 直到后来穆宴出世，她偶然间被对方救下。</p><p> 原本这些事穆染印象都不太深了的。</p><p> 因为她几乎很少去记那些不放在心上的人。</p><p> 原本伺候她和母亲的宫人也好, 先帝也好，幼时被欺凌的那些事也好。</p><p> 若非有些是跟母亲相关，可能早已消失在她的记忆之中。</p><p> 便是关于母亲的事。</p><p> 她也记了不过一半。</p><p> 都是关于母亲自己的那一半。</p><p> 至于另一半, 就是和她相关的。</p><p> 她梦见那次宫宴之上，原本满心期待她能得到陛下认可的母亲眼中失落的神情。还有那被旁的宫嫔冷嘲暗讽后隐忍而怯弱的模样。</p><p> 穆染以为自己在宫宴上那样的表现，回去后母亲定然会生怒，又或者责备她，觉得她丢了人。</p><p> 可当散了夜宴，回寝殿关了门后，母亲却抱着她忽地哭了出来。</p><p> 穆染顿时呆住了。</p><p> 她有记忆来，就没见母亲哭过几回。</p><p> 在她的印象中，母亲虽性子温顺，不喜同人争辩，可骨子里是刚强的，也不轻易示弱于人。</p><p> 尤其是在她跟前。</p><p> 母亲永远是温柔慈爱的。</p><p> 便是身边伺候的宫人偷懒，她也从不计较，一心都在穆染身上，想着怎么让她过得更好。</p><p> 穆染始终记得自己母亲说的，想要从这冷僻的住处离开，册封高位，想要陪在陛下身边。</p><p> 可她却弄砸了这一切。</p><p> 穆染看见了宫宴上旁的帝女是如何在陛下跟前撒娇的，也看到了陛下是怎样被那些古灵精怪的孩子逗得舒心顺意的。</p><p> 原本她也有这样的机会。</p><p> 只要身为帝女的她能得到自己父皇的疼爱，母亲的心愿便有实现的可能。</p><p> 可穆染做不到。</p><p> 站在那个所谓的父亲跟前，看着对方眼底隐隐闪现的厌恶，穆染试着开口，却一个字说不出。</p><p> 因此她便成了整个宫宴的笑料。</p><p> 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，陛下确实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的。</p><p> 穆染虽年纪小，可也知道，今夜过后，她和母亲的日子只怕会比先前更难熬。</p><p> 因此在被母亲抱住的瞬间，她心中生出了强烈的难受和愧疚。</p><p> 尽管那时的她才不到四岁。</p><p> 她以为母亲哭是因为觉得今后都不可能有机会离开这冷僻之处，可下一刻，对方的话却让她愣住了。</p><p> “染染，都是娘没用……”母亲将她抱在怀中，声音呜咽抽泣，“若是娘能再争气些，今日你也不必被那些人嘲笑，陛下也不会如此不喜你。”</p><p> “都是娘没手段，不会去争，也没位份。”</p><p> “旁的公主各个都得了陛下的笑脸，可唯一我的染染，陛下一见便敛了笑。”</p><p> 她说着抬手，慢慢在穆染的发顶轻抚着，像是对待珍重的珍宝。</p><p> “陛下是因为我，才迁怒于你的，旁的帝女的母亲都是在陛下跟前受宠的嫔妃，唯有我……”</p><p> 幼年的穆染显然没想到自己母亲原来竟是这样想的，便抬头看着对方，接着伸着小手一点点替母亲擦去面上的泪水。</p><p> “母亲，她们不是都说陛下是因为不喜欢我才那样的吗？”</p><p> “染染别听那些人胡说。”母亲握住她的小手，低头看着她，声音还带着沙哑和哭腔，可听上去却温柔极了，“染染是世上最好的姑娘，陛下是因为娘才会牵连你的。”</p><p> “都是娘对不起你。”她的另一只手在自己女儿精致的小脸上轻抚着，“若是不是娘入不了陛下的眼，染染也不用跟着娘吃苦。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