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“可是……”</p><p> “陶然！”张修堂连名带姓，“你来这里也有三年，这三年里，小少爷什么情况你看不到么。”</p><p> “我的任务，就是定期向老宅汇报他的一举一动。”</p><p> “你！”</p><p> 陶然转身下楼，回到管理室。</p><p> 关上门没过多久，桌上的手机应声振动，来电显示：总管家。</p><p> 他过去接下。</p><p> 听筒里传来一句：“七爷醒了么。”</p><p> 公事公办的语调，不禁让他想起三年前。</p><p> 三年前，总管家突然将他叫回老宅，劈头撂下一句：“老宿要不行了。”</p><p> 没有任何惋惜，就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陈述。</p><p> 老宿，宿博明，比他先进沈家两年，起初曾带过他一段时间，算是“师傅”。</p><p> 教他的第一句话，就是少说话多做事。</p><p> 主人家的事少打听，拿工资、奖金才是最要紧的。</p><p> 这么多年，他一直牢记这句话，从一介打杂的普通佣人，努力升为了一房管事。</p><p> 可教他这话的人，却没做到这一步。</p><p> “儿子死后，宿博明就变得痴痴呆呆的，事儿一件件忘光，什么都做不了，老陶，你去别馆接替他的工作。”</p><p> 陶然原本在沈家另一处庄园任管家，老宅一句调令，分配去别馆。</p><p> 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？</p><p> 他不觉得有什么差别，只是除了正常工作以外，还需要将小七爷的日常，定期汇报给老宅。</p><p> 小七爷，以前在老宅见过几回，那时还养在未过世的老夫人膝下，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儿，眼睛生得极好，澄澈又干净。</p><p> 老夫人养的那条小白狗，很喜欢围在他身边，欢快地摇尾巴，舔他手指。</p><p> 按理说，这样又乖又漂亮的小孩，该受到很多人喜爱才对，但在沈家恰恰相反。</p><p> 尽管对外称是老夫人所生，大家心里都门儿清，是个三儿生的。</p><p> 他刚进沈家时就听佣人们议论过，小七爷生母其实是个还未满二十的大学生，是六爷同学，原来还曾与六爷相恋过，会跳舞，会弹琴，喜欢蔷薇花……</p><p> 趁假期，六爷将她带回来见人，准备毕业就结婚，谁知那位女大学生，竟暗戳戳爬上了家主的床，还怀了孩子。</p><p> 只是命不好，难产生下一个孱弱的男婴就死了，六爷为此气得剃度出家。</p><p> 他不止一次地听三房夫人背地里啐：“跟他那个母亲一个样儿，都是狐狸精！”</p><p> 这话，过了。</p><p> 那时候，小七爷不到五岁，哪里能跟狐狸精扯上。</p><p> 嫉妒，纯纯就是嫉妒。</p><p> 不过这些都属于主人家的秘辛，与他没什么关系，有些话，听过就可以忘了。</p><p> 再后来，老夫人因病过世。</p><p> 没过多久，这位身份尴尬的小七爷就被送到别馆，走的时候，身边就一只行李箱，和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管家，宿博明。</p><p> 听说还是宿博明主动要求的。</p><p> 他很不理解，但尊重。</p><p> 毕竟少说话多做事，拿工资、奖金最重要，其他人其他事，都跟他无关。</p><p> 往后数年，纵使不刻意去打听，也能知道点别馆那边的事，多是小七爷又住院了之类的。</p><p> 他不感兴趣，专心将手头的工作做好，赚钱买房，儿子长大了给他存老婆本，就这么简单。</p><p> 但没想到有一天，他会去接替宿博明。</p><p> 再见到人时，很震惊。</p><p> 明明差不了几岁，宿博明却似八十老者，满头花白，坐在椅子上连人都认不得了。</p><p> 不过小七爷说的话他还是会听。</p><p> 当然也不是一直这样，往往三天里有半天是清醒的，知道他来接替工作，交给他一本工作笔记。</p><p> 上面满满当当，事无巨细记着有关小七爷的一切。</p><p> 哪怕是向来以认真著称的他，也不免咂舌。</p><p> 不得不承认，宿博明比他细致多了。</p><p> 更多的，却是烦躁。</p><p> 这种烦躁在别馆佣人有事不找他，而去找宿博明时，达到顶峰。</p><p> 他就像个无端闯入领地的外来者，小满怕他，佣人惧他……就连小七爷也对他多有防备。</p><p> 而他们，更像是亲人。</p><p> 天气好的时候，宿博明走不动路，小七爷还会不假人手，推着他到花园里晒太阳。</p><p> 从二楼的管理室望出去，既羡慕又嫉妒。</p><p> 好在这种感觉马上就能终止。</p><p> 宿博明要死了，后期连床都下不了。</p><p> 那天，许是下了很大的雨，闷热雨季，总叫人心里不是滋味儿。</p><p> 忙完一天的工作后，他鬼使神差地晃去了宿博明的房间。</p><p> 有人比他先到。</p><p>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窗户，照亮那道身影。</p><p> 是小七爷。</p><p> 这么晚还来看宿博明，对他可真好。</p><p> 正在心里酸着</p> ', ' ')('\n <p>，屋内随着轰隆雷鸣响起笑声，一声比一声高，“呵呵呵……哈哈哈……哈哈哈哈！”</p><p> 那笑声瘆人、苍凉，近乎刺耳。</p><p>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，无法想象这会是从克己复礼，君子端方的小七爷口中笑出来的。</p><p> 笑声近乎耳畔。</p><p> 小七爷颠三倒四走着，一路笑出房间。</p><p> 屋外大雨滂沱，闪电雷鸣不断，他就那样大笑出门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：</p><p> “……原来是这样，哈哈哈，原来是这样！我就不该存在……哈哈，不被期待出生……何必出生！何必呢！哈哈哈哈！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