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人若能够在才不堪任的环境下安安逸逸,那便是没心没肺的空壳,彻头彻尾的饭桶。即使知道羞耻是面子使然,生出的情绪。需要伪装的,不要伪装的,只要人脱离不开这社会,总要受制于此。说到底,藤大纳言还是个胆小的人,唯一的处世对策,便是对这种人情社会奉上投降的诚心。眼下惶惶不安,又得过且过。<br/><br/> 其实小的时候,远远没有这么窝囊,喜欢什么,讨厌什么,能够很顺畅地从嘴巴里流出。言及不合之处,上房揭瓦的事做的不在少数。可有一天,突然变得极为软弱。嘴上好像被上了一道闩,要说什么,全然凭心里的勘验,才迟迟放行。也就是说,所谓的成熟,是学会了“说话经过大脑思考”这项本领。这样做固然利大于弊,可往往无伤大雅的实话,错过了恰到好处的时机,自然在往后,也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。<br/><br/> 面对父亲一意孤行的提拔,得来一个人情偷来的职位。这是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事,实则里边全是败絮。他这个人,一无是处,若得一点侥幸升官发财,反而会暗自窃喜。为何偏偏迎难而上,还去当一个众矢之的?说到底这不安的本质,都是父亲的急功近利。这样说,或许也不妥当,父亲现在还能够做到像正常人一样地思考吗?<br/><br/> 二月的最后一天,父亲的病突然恶化。人的将死,往往由动物最先发觉。起先是房梁上边会掉下蜈蚣,接着草丛里也会钻出老鼠。父亲的房间里点了很重的檀香,乃至自己的房间也能嗅到那种气味。等父亲快要不行的时候,居然有苍蝇冒着风险,到处东钻西营。藤大纳言望着父亲赤如红矾的脸,只觉得这种香味其实在掩盖他身上的腐臭。父亲有许多要交代的话,然而说不清楚,左近将监或是自己只好俯身在侧,一个字一个字地听。以至于艳阳高照变成繁星点点也浑然不知。<br/><br/> 到深夜里,房间里竟然萦绕着很大一团的蚊蝇。凑到父亲的嘴边,入耳的尽是嗡嗡样的吵杂,靠得再近一低,只剩下綷縩窸窣。当时母亲死在异地,这是全然没有见过的景象。纵使殷切期盼着父亲的死亡,藤大纳言也禁不住地感到害怕。<br/><br/> 父亲的吩咐,无非是家产的分割,对诸子女的关照,还有一低不为人知的往昔,定要在这时候交代明白。听他一样一样地忏悔,藤大纳言没有丝毫的高兴。每多承认一项罪过,就要多看得起他一分。这对自己很是煎熬的。长久的侍奉里,已经生出麻烦的感觉。若再按如此下去,自己连怨天尤人的筹码也要失去。<br/><br/> 还剩有一样要事迟迟未说,不说出来也好,现在死了反而是种解脱。那种若有似无的低吟,反倒像一根要断不断的蛛网,藤大纳言因此焦躁不安。<br/><br/> 到了某个时候,父亲突然坐起来,就像先前的回光返照一样,只不过这时候父亲的脸已全然变成蜡黄,那种黄色是灯火照耀着的缘故吗?他竟然用室内人可闻的声音说,“我跟正融独自说事,你们都要出去。”<br/><br/> 家眷们聚集了很多,尽数离去也需要一段时间。陆陆续续的脚步随之送来,烛火也因着摇摇晃晃。藤大纳言说,“有什么话,快点儿说吧。”<br/><br/> 父亲的眼神挂在自己的身上,那眼睛里明明清楚地映着自己的脸庞,却好像一点光也反不出来。就像是鱼的眼睛。那种眼睛生在人身上的时候,有种不知在凝视谁的诡异。<br/><br/> 父亲的沉默维持到脚步声远去。突然说道,“能原谅爸爸吗?”<br/><br/> 藤大纳言的眼眶烧起来了,一时脑袋里轰隆隆地响,父亲接下来的话渐不可闻。<br/><br/> “其实我也知道,你很怨恨我。一直以来,你的哥哥成那幅样子以后,要原谅的话,简直是梦幻泡影。可是在我去到那个世界之前,再不提起这事,心里也实在是难过。我的心思简单得很,其实我呀,觉得你们谁去做关白,只要把血脉延续下去,延续下去就可以。可你也知道,像正信那样,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……”<br/><br/> 所谓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不是明摆在眼前的例子么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?一动不动的灯火,像很轻柔的绫罗,盖在父亲的身上。父亲的脸如泥塑受潮,有低塌陷。<br/><br/> 可是,为什么不早点说呢?哪怕在哥哥备受折磨的夜晚里也好,只要早一点说,兴许一开始还能对他认可。不论用什么真诚的歉意来弥补,如今看上去都如同寒暄一般的廉价。人死之前最后的一种期盼,就是转生之前,能蒙受佛祖的垂怜,往极乐里去。<br/><br/> 父亲交代得越多,似乎也渐为自己构筑的无奈所震动,不知不觉,流了许多眼泪。因此朦胧起来的五官,随时都会融化一样。<br/><br/> “等抚子长大了,就把她嫁到东宫里。爸爸把族长交给你。”<br/><br/> 灯火突然明亮起来,像那一晚的松明刺着眼睛。父亲的呼吸像热浪打在脸上。这句话比赴死更加使人惊怖,藤大纳言几乎跳了起来。<br/><br/> 父亲的脸在那时变成了阿修罗,这幅景象定然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。<br/><br/> “我都说了,别这样对我!族长、关白、太政大臣,这都关你什么事?”<br/><br/> 父亲的眼珠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,“小融,你在说什么呀?”房梁上顿时满溢着抽泣。他都要死了,哪来那么多力气哭?<br/><br/> “那就永远都别知道了!”<br/><br/> 这动静实在惊天动地,蝗虫般的侍从涌进房里,各自问着,“怎么了?还有什么吩咐?”<br/><br/> “小融,听爸爸说……”<br/><br/> 藤大纳言站起身,说着并不发出声音的话,“你要死的话,最好快点去死。”父亲垮掉的脸很快消失在慌乱的人群里。<br/><br/> 这个老东西的意志着实可敬,直到第二天的夜晚,藤大纳言仍然处于失言的惶惶不安,这才接到父亲长辞于世的消息。<br/><br/> 小野宫的主殿灯火通明,已死之人的遗体将在此停放数日。古时的人们相信,死亡或许是魂灵不慎离体的差错。只要保持肉身的完整,终究有苏醒过来的可能。故而四处寻觅德高望重的法师,布置复活的仪式。这在藤大纳言看来,又是一件自作多情的愚蠢之举。倒是经常听说尸体放到发臭,把一屋子的侍从熏得不敢靠近的蠢事。要是死人突然坐起来,如常地行动,那才教人悚然。冬天这样的时节,尤其煎熬,今后数日,但凡经过主殿,都要遇到这么一大块烂肉。仅是想象一二,几欲作呕。拉去烧掉不就好了,这群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?<br/><br/> 父亲的永别,并未带来想象中的快乐。起先是络绎不绝前来的宾客,打着吊唁的旗号,实则在自己的家里胡吃海喝。自己曾守候在东门外,等到几名以前太政官共事的公卿们出来,牛车里的啼哭在跨出四足门时乍然停止。仿佛下朝回家一样平常,牛车的主人与侍候在外的前驱大谈小野宫菜肴的简陋。<br/><br/> “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难吃的食物。”几个人哈哈大笑,与刚才殿上之哀恸者判若两人。这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例。<br/><br/> 比起父亲在世,似乎现如今的梦境更加易碎。连续几日,父亲的幽魂仿佛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游荡。梦境里面,尽是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。先前有低得逞的心思,业已烟消云散。藤大纳言逐渐意识到,太政大臣的亡故于一政治家庭的沉重,也会迫使他倍感悲哀。<br/><br/> 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如愿以偿的时候。一时的如愿定然是恒久违愿的前奏。在一个朝露未晞的清晨,打开的格子窗里,能够看到不远的镜池上,有很大的一片连在一起的白色。起初以为是积雪、融冰一类的东西。或许是此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