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7章 是否能给出和当年不一样的答案
大将军府的厅堂里，已是高朋满座。<br />
因为距离开宴的时辰还早，裴道珠便先陪着顾娴去园子里赏玩。<br />
领路的侍女笑道：“蒙天子恩赐，大将军府处处景致都好，只是园子里的那堵听诗墙，才是景致最好最特别的地方，就在前面不远处，奴婢领二位过去瞧瞧。”<br />
到了之后，裴道珠才发现这堵墙横穿整座园林，由红砖砌成，夏日里爬满了碧绿繁茂的藤萝，藤萝上开了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，幽雅而烂漫。<br />
不少女眷喜欢这里，正沿着花墙散步戏耍。<br />
裴道珠不解：“为何叫做听诗墙？”<br />
侍女摇摇头：“奴婢也不知道，乃是大将军命名的。”<br />
顾娴落在后面。<br />
她怔怔凝视着这堵墙，神思逐渐游离。<br />
她倒是明白为何会叫听诗墙。<br />
当年顾府花园，也有这么一堵墙，同样爬满藤萝，同样会在夏天盛开紫色小花，沈霁每每做完活儿，都喜欢趴在墙头听她读诗……<br />
“我如今已是识了许多字，也读过很多诗。”<br />
清峻的声音，忽然从背后传来。<br />
顾娴猛然转身。<br />
穿着玄色常服的中年男人，身姿高大挺拔，他和建康城那些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的贵族全然不同，他的面庞上丝毫没有沉湎酒色的荒唐和懦弱，有的只是沙场厮杀后的威严和沉冷。<br />
四目相对。<br />
沈霁正色：“听闻你已经和离……如今的我，仍旧怀着当初的心意，如今的你，是否能给出和当年不一样的答案？”<br />
顾娴怔怔的。<br />
她还没有从再次见他的震撼中回过神，甚至还没来得及把他和当初的少年联系在一起，他就如此开门见山剖白心思！<br />
她蹙眉，慌张地四处张望，企图找到自己的女儿。<br />
可是侍女早就带着裴道珠远远地走开了。<br />
将军府的奴仆也悄然遣散了附近的宾客，繁茂翠绿的花墙之下，只有她和沈霁两个人。<br />
男人沙场染血，压迫感极强。<br />
顾娴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，福了福身：“大……大将军……”<br />
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，她连声音都在发颤。<br />
沈霁盯着她：“你可以像当年那般，唤我沈小黑。”<br />
“小黑”是他以前的小名儿，他那时候做奴仆，风里来雨里去晒得肌肤黢黑，又因为贱名好养活，因此得了这个名儿。<br />
顾娴听得头皮发麻。<br />
他可是堂堂大将军！<br />
谁敢把大将军唤作沈小黑！<br />
她膝盖发软，恨不能立刻离开此处！<br />
她咽了咽口水，结结巴巴道：“大，大将军是在说笑吗？当初年少，什么也不懂，如今人到中年，怎可不知礼仪规矩——”<br />
沈霁打断她的话：“我只是想告诉你，我依旧是当初喜欢你的那个人。当初身份低微，什么也给不了你。如今我衣锦还乡，可有娶你的资格？”<br />
他紧紧盯着顾娴。<br />
靠在花墙边的女子，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姑娘。<br />
喜欢她的清秀姣好，喜欢她的整洁干净，喜欢她的知书达理，也喜欢她的温柔贤淑。<br />
他知道她生性胆怯，小时候看见树叶上的毛毛虫，都会吓得躲到婢女身后。<br />
可他连她的胆怯懦弱也一并喜欢。<br />
顾娴脸色发白。<br />
她这辈子，还没听谁说过喜欢她……<br />
沈霁看着顾娴，忍不住笑了：“顾娴，你当年是不是也喜欢我？谁有耐心天天给个穷小子念诗，谁肯白白把卖身契还给自家奴仆，甚至还暗中托人假借名义给他一大笔盘缠？事实如此，你害什么羞。”<br />
男人戎马多年。<br />
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久了，连说话也格外直爽。<br />
顾娴脸皮薄，面色逐渐涨得通红。<br />
她死死咬住下唇，一个字都不肯接。<br />
这叫她如何接话呢？<br />
这个男人真是……<br />
太不害臊了！<br />
沈霁靠近她。<br />
这粗俗高冷惯了的将军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，可是说话间还是杀气腾腾咄咄逼人：“顾娴，你到底喜不喜欢我？我知道我是个粗人，可我如今也算有权有势。听说裴家和顾家都欺负你，你嫁给我，我帮你出气呗！”<br />
顾娴扶着花墙，大气都不敢喘，几乎快要晕厥过去。<br />
她出身在世家贵族，嫁的也是贵族。<br />
多年的教养，令她养成了含蓄内敛的性格。<br />
喜不喜欢这种事，怎么能挂在嘴边呢？<br />
太过直白了……<br />
她双眼噙着水雾，复杂地瞥一眼沈霁，随即兔子似的转身逃走。<br />
沈霁莫名其妙。<br />
他目送顾娴走远，忽然沉着脸回眸：“长公主教得好，如今人也吓跑了，我接下来如何是好？”<br />
花墙阴影处，款款走出华服高冠的妇人。<br />
司马宝妆抬袖掩唇，忍笑忍得辛苦：“本宫是让你剖白心思，却没叫你如此直白！‘愿得一心人，白首不相离’，‘玲珑骰子安红豆，入骨相思知不知’，这些个诗词，不比你喜不喜欢地逼问来得妙吗？”<br />
沈霁：“……”<br />
他沉默片刻，不悦：“读书人就是事多。”<br />
喜不喜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，非整那许多文绉绉的东西。<br />
司马宝妆：“多读书才招人喜欢。”<br />
沈霁讥讽：“裴茂之读的书倒是多，可招长公主喜欢了？”<br />
司马宝妆沉默。<br />
得，她跟这大将军探讨这些，完全是对牛弹琴。<br />
另一边。<br />
裴道珠被侍女一路引开，倒也隐隐猜到对方的目的。<br />
她有心撮合阿娘和大将军，于是相当配合地在园子里东游西逛。<br />
正逛得漫不经心时，忽然注意到不远处花丛深处的红漆凉亭里，坐着个熟悉至极的人。<br />
“萧衡？”<br />
她挑眉。<br />
她咬了咬牙，正要离这煞星远远的，忽然瞧见另一道人影沿着青石台阶进了凉亭，恭恭敬敬地对着萧衡拜下。<br />
裴道珠眼尖：“弄巧？”<br />
弄巧不是她阿父的新欢嘛，怎么会跟萧衡搅和到一处？<br />
，
因为距离开宴的时辰还早，裴道珠便先陪着顾娴去园子里赏玩。<br />
领路的侍女笑道：“蒙天子恩赐，大将军府处处景致都好，只是园子里的那堵听诗墙，才是景致最好最特别的地方，就在前面不远处，奴婢领二位过去瞧瞧。”<br />
到了之后，裴道珠才发现这堵墙横穿整座园林，由红砖砌成，夏日里爬满了碧绿繁茂的藤萝，藤萝上开了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，幽雅而烂漫。<br />
不少女眷喜欢这里，正沿着花墙散步戏耍。<br />
裴道珠不解：“为何叫做听诗墙？”<br />
侍女摇摇头：“奴婢也不知道，乃是大将军命名的。”<br />
顾娴落在后面。<br />
她怔怔凝视着这堵墙，神思逐渐游离。<br />
她倒是明白为何会叫听诗墙。<br />
当年顾府花园，也有这么一堵墙，同样爬满藤萝，同样会在夏天盛开紫色小花，沈霁每每做完活儿，都喜欢趴在墙头听她读诗……<br />
“我如今已是识了许多字，也读过很多诗。”<br />
清峻的声音，忽然从背后传来。<br />
顾娴猛然转身。<br />
穿着玄色常服的中年男人，身姿高大挺拔，他和建康城那些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的贵族全然不同，他的面庞上丝毫没有沉湎酒色的荒唐和懦弱，有的只是沙场厮杀后的威严和沉冷。<br />
四目相对。<br />
沈霁正色：“听闻你已经和离……如今的我，仍旧怀着当初的心意，如今的你，是否能给出和当年不一样的答案？”<br />
顾娴怔怔的。<br />
她还没有从再次见他的震撼中回过神，甚至还没来得及把他和当初的少年联系在一起，他就如此开门见山剖白心思！<br />
她蹙眉，慌张地四处张望，企图找到自己的女儿。<br />
可是侍女早就带着裴道珠远远地走开了。<br />
将军府的奴仆也悄然遣散了附近的宾客，繁茂翠绿的花墙之下，只有她和沈霁两个人。<br />
男人沙场染血，压迫感极强。<br />
顾娴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，福了福身：“大……大将军……”<br />
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，她连声音都在发颤。<br />
沈霁盯着她：“你可以像当年那般，唤我沈小黑。”<br />
“小黑”是他以前的小名儿，他那时候做奴仆，风里来雨里去晒得肌肤黢黑，又因为贱名好养活，因此得了这个名儿。<br />
顾娴听得头皮发麻。<br />
他可是堂堂大将军！<br />
谁敢把大将军唤作沈小黑！<br />
她膝盖发软，恨不能立刻离开此处！<br />
她咽了咽口水，结结巴巴道：“大，大将军是在说笑吗？当初年少，什么也不懂，如今人到中年，怎可不知礼仪规矩——”<br />
沈霁打断她的话：“我只是想告诉你，我依旧是当初喜欢你的那个人。当初身份低微，什么也给不了你。如今我衣锦还乡，可有娶你的资格？”<br />
他紧紧盯着顾娴。<br />
靠在花墙边的女子，是他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姑娘。<br />
喜欢她的清秀姣好，喜欢她的整洁干净，喜欢她的知书达理，也喜欢她的温柔贤淑。<br />
他知道她生性胆怯，小时候看见树叶上的毛毛虫，都会吓得躲到婢女身后。<br />
可他连她的胆怯懦弱也一并喜欢。<br />
顾娴脸色发白。<br />
她这辈子，还没听谁说过喜欢她……<br />
沈霁看着顾娴，忍不住笑了：“顾娴，你当年是不是也喜欢我？谁有耐心天天给个穷小子念诗，谁肯白白把卖身契还给自家奴仆，甚至还暗中托人假借名义给他一大笔盘缠？事实如此，你害什么羞。”<br />
男人戎马多年。<br />
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久了，连说话也格外直爽。<br />
顾娴脸皮薄，面色逐渐涨得通红。<br />
她死死咬住下唇，一个字都不肯接。<br />
这叫她如何接话呢？<br />
这个男人真是……<br />
太不害臊了！<br />
沈霁靠近她。<br />
这粗俗高冷惯了的将军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，可是说话间还是杀气腾腾咄咄逼人：“顾娴，你到底喜不喜欢我？我知道我是个粗人，可我如今也算有权有势。听说裴家和顾家都欺负你，你嫁给我，我帮你出气呗！”<br />
顾娴扶着花墙，大气都不敢喘，几乎快要晕厥过去。<br />
她出身在世家贵族，嫁的也是贵族。<br />
多年的教养，令她养成了含蓄内敛的性格。<br />
喜不喜欢这种事，怎么能挂在嘴边呢？<br />
太过直白了……<br />
她双眼噙着水雾，复杂地瞥一眼沈霁，随即兔子似的转身逃走。<br />
沈霁莫名其妙。<br />
他目送顾娴走远，忽然沉着脸回眸：“长公主教得好，如今人也吓跑了，我接下来如何是好？”<br />
花墙阴影处，款款走出华服高冠的妇人。<br />
司马宝妆抬袖掩唇，忍笑忍得辛苦：“本宫是让你剖白心思，却没叫你如此直白！‘愿得一心人，白首不相离’，‘玲珑骰子安红豆，入骨相思知不知’，这些个诗词，不比你喜不喜欢地逼问来得妙吗？”<br />
沈霁：“……”<br />
他沉默片刻，不悦：“读书人就是事多。”<br />
喜不喜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，非整那许多文绉绉的东西。<br />
司马宝妆：“多读书才招人喜欢。”<br />
沈霁讥讽：“裴茂之读的书倒是多，可招长公主喜欢了？”<br />
司马宝妆沉默。<br />
得，她跟这大将军探讨这些，完全是对牛弹琴。<br />
另一边。<br />
裴道珠被侍女一路引开，倒也隐隐猜到对方的目的。<br />
她有心撮合阿娘和大将军，于是相当配合地在园子里东游西逛。<br />
正逛得漫不经心时，忽然注意到不远处花丛深处的红漆凉亭里，坐着个熟悉至极的人。<br />
“萧衡？”<br />
她挑眉。<br />
她咬了咬牙，正要离这煞星远远的，忽然瞧见另一道人影沿着青石台阶进了凉亭，恭恭敬敬地对着萧衡拜下。<br />
裴道珠眼尖：“弄巧？”<br />
弄巧不是她阿父的新欢嘛，怎么会跟萧衡搅和到一处？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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