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程丹若真没想到这茬，倏地生出向往。<br />
不知?道皇家的羊毛，薅起来是什么滋味……<br />
-<br />
正月十?六，元夕还没过，程丹若便提着礼盒去了盛家。<br />
盛院使忙接待了她，没瞧见谢玄英，不敢往书房请，便到次间坐下。盛太太躲到梢间，隔着两?间槅扇当陪客。<br />
丫鬟上了茶水，程丹若却只端不喝，慢慢把玩着茶碗盖。<br />
室内一阵诡异的静默。<br />
许久，程丹若才开口道：“盛公都知?道了吧？”<br />
盛院使拱拱手：“圣谕在上，但凭差遣。”<br />
“差遣？差遣什么？”程丹若慢慢道，“冷不丁一个差事下来，打得?我是措手不及，一点儿想法?也没有，今日来，是想向您讨教讨教呢。”<br />
盛院使苦笑，这是算账来了。<br />
他?压低声音，推心置腹：“夫人明鉴，这事可不是下官的主意?。”稍微犹豫了一下下，本着今后同舟共济的心思，如实道，“太医院和登记的女医，怕是全都物色了一遍。”<br />
换言之，甭管是他?还是其他?御医，或是稳婆药婆，基本上都被锦衣卫查了一个底朝天。<br />
重?点对象指不定还让东厂筛过一轮。<br />
程丹若开铺子、写书、试药，其实就是不对外声张罢了，压根没瞒过谁，皇帝想知?道，那自然知?道得?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。<br />
盛院使暗示她想开点儿。<br />
但程丹若没打算到此为止。<br />
她道：“我可从没担过这样的重?责，委实不知?如何?下手，请您指点。”<br />
反正她不想当第一责任人，太医院不上谁上？医院也有医务科，不是医生直面暴风雨啊！<br />
巧了，盛院使也是这么想的。<br />
在他?看来，程丹若诰命高，谢玄英又深受帝王信任，背后靠的靖海侯府还有丹书铁券，以她为首，大家都能?安全点。<br />
故而忙道：“不敢当，夫人医术高明，我等俯首听命就是。”<br />
“在您这样的杏林世家跟前，哪有我这样半路出家的人说话得?份。”程丹若给他?推回去。<br />
盛院使谦逊道：“男女有别，妇产一道上，还是夫人更有心得?。”<br />
“我不曾生育。”程丹若打出王炸，“院使膝下已有数子，还是您经验丰富。”<br />
盛院使：“……”<br />
第462章 新体验<br />
程丹若在盛家打了半天太极, 最终以“年纪轻、没经?验、无师承、未生育”的连招，侥幸胜过油滑老辣的盛院使, 成了第二责任人。<br />
第三责任人是周稳婆, 她给二公主接生过，是京城最好的稳婆之一，遗憾的是她年纪有些大了, 今年六十多岁, 眼花得厉害。<br />
好在她的儿媳妇周葵花自小跟着?她学习，四十岁的年纪, 三十几年的经?验, 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<br />
第四是叶大夫, 也就?是之前的叶御医。<br />
他虽然被贬, 但还是太医院最擅长妇人科的大夫。<br />
以上就?是皇家接生团的核心成员, 可不仅仅就?是他们四个。<br />
比如稳婆，预备好的稳婆一共有六个，包括周稳婆和葵嫂子?在内, 都是太医院登记过的人选, 有丰富接生经?验，家世清白。<br />
反正务必保证, 产妇发?动的时候，就?算有人病、有人死、有人伤、有人脑抽，依旧有人能完成接生工作。<br />
叶大夫同样, 除他之外，还有一个同样懂妇人科的御医，以及两三个还没混上御医之位的医士。<br />
奶娘就?更夸张了, 备选二十个，然后?挑十二个, 最后?留下八个。<br />
不过，大夫、奶娘都不归程丹若管。<br />
她的工作任务就?是接生。<br />
六个稳婆。<br />
贵州都没这么富裕过！<br />
可惜，现在还没出正月，不好堂而皇之地搞培训，所以，她退而求其次，给她们布置了作业。<br />
她要求稳婆写一写自己遇到的临产意外，什么都行，但一定?要真实，必须写清楚病人的年纪、家境、怀像，发?动的全过程，怎么处理?的，最后?死没死。<br />
老实说，这个要求有点过分。<br />
谁都有压箱底的绝活，不到快退休甚至不会传给徒弟，所以，程丹若允诺之后?会教给她们新?技艺，以换取她们的经?验。<br />
稳婆们没有拒绝，或者说不敢拒绝。<br />
皇家是容不下藏私的地方。<br />
皇帝是不讲道理?的人。<br />
好在程丹若的身份地位放在那里，她不可能和稳婆抢饭碗，大家也没那么心不甘情不愿。<br />
稳婆们干活，程丹若自己也没闲着?。<br />
她在家重?翻教科书?，重?看视频，重?写笔记，闷头苦读的劲儿堪比科举。<br />
此时还处于正月的过年状态，谢玄英只是隔几天去趟兵部?，没啥大事。他就?主动担任起了管家的重?任。<br />
不得不说，事情比他想得还要多。<br />
平时他有空就?会做些，比如查阅账簿，赏罚下人，内外差事安排。但分担部?分和统领全部?不是一回事儿。<br />
家务事，细节到什么程度呢？<br />
下人的月钱兑成铜钱的损耗，春季的衣裳什么时候做，今年定?什么款，门?房接待的茶叶原是贵州的，今年的还没送来，拿什么替，看门?仆妇冻病要额外支出一份药钱，猫碰坏了屋上的瓦，正月叫人修还是等几天，马料的费用超了，因为冬未来最近挑食……<br />
这还没完。<br />
姜元文在外面酒楼吃饭，赊了笔账，是走公账还是让他自己掏？谢十爷说墨用得不好，想换更贵的，金仕达按照夫人的吩咐，编了一个反对裹脚的故事，原说要在书?坊刻印，但因为他没名气，故事情节非主流，书?坊不收，得自己掏钱出书?，这钱也得申请一下。<br />
谢玄英深觉不可思议，逮住从书?房出来放风的妻子?。<br />
“你平时都是晚上找我商议一二，白天还有这么多事？”<br />
程丹若一本正经?：“不然呢。”<br />
“这么多鸡零狗碎的事……”他皱眉，却也明白难处，叹道，“也是，不过问?便会被蒙蔽，过问?了便做不成其他事。”<br />
程丹若总结：“繁琐的事情最磨人。”<br />
但她也有偷懒的法子?。<br />
“我们家的事都是隔日?断。”她道，“早晨九点到十一点这一个时辰，专门?处理?这个，逾期排队。”<br />
每天家里大大小小要裁决的，统统要在前一天上报管事。<br />
管事在第二天七点到八点汇报到梅韵处。<br />
梅韵筛选一遍，由重?到轻排序，九点钟正式开?会。<br />
届时，梅韵主持，简单汇报要点。<br />
她如果有疑问?，就?直接问?管事，并作出决断。遇到需要和谢玄英商议的，就?记下晚上讨论，明日?再回。<br />
每月初一和十五，她会专门?留出一天做工作计划。<br />
有什么节日?，需要走什么礼，赴宴的话穿什么，要不要新?做衣裳，家里的开?支核对一遍，预算出大致数字，半月核算是否超支了。<br />
“简单来说，我希望家里人都知道，自己是干什么的，这半个月有什么差事，活计是最不能耽误的，谁误事，谁挨罚。”<br />
程丹若简单说了自己的工作日?常，然后?问?他，“和母亲不一样吧？”<br />
谢玄英实事求是：“嗯。”<br />
“我猜到了。”程丹若的办法就?是把家务公司化，一切以工作为中心，这种现代化模式高效、简便、赏罚分明，省了很多力气。<br />
但她知道，假如是柳氏或是晏大奶奶，都不喜欢这种方式。<br />
太无情。<br />
古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情社会，办事讲的是人情，求职讲的是人情，管家治国?还是要看人情。<br />
林妈妈早就?不管事了，可她是谢玄英的奶娘，他就?要养着?她，给她一份月钱，重?用她的儿子?。<br />
管家也是如此。<br />
赏罚分明重?要吗？重?要，但人情也很重?要。<br />
具体到事情上，就?是谢家的世仆更有脸面，柳氏给的人要更得尊重?，哪怕误了差事，也要忍上两回再发?作，没根没底的人得了赏，就?得把钱孝敬给上头的人，更机灵些的，只在幕后?出主意，卖好让给别人。<br />
若是一昧只用能干的人，不用世仆老人，抑或是没有给老仆颜面，他们便会认为不公平，轻则偷懒，重?则坏事。<br />
所以，管家要母女?言传身教。<br />
所以，新?媳妇立足总是难上加难<br />
所以，处理?家务要耗费女?人大部?分时间。<br />
这是一门?大学问?。<br />
遗憾地是，程丹若没有掌握这门?技能。<br />
“没人教过我，我做不好。”程丹若说着?，看向?谢玄英。<br />
谢玄英沉默了下，摸摸她的头：“放心。”<br />
然后?，他就?静下心琢磨家里的事了。<br />
程丹若：耶。<br />
她躲回书?房继续看书?了。<br />
-<br />
谢家目前有近百名仆役，前院六七十人，后?院三四十人。<br />
按照职能，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岗位。</p>
不知?道皇家的羊毛，薅起来是什么滋味……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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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十?六，元夕还没过，程丹若便提着礼盒去了盛家。<br />
盛院使忙接待了她，没瞧见谢玄英，不敢往书房请，便到次间坐下。盛太太躲到梢间，隔着两?间槅扇当陪客。<br />
丫鬟上了茶水，程丹若却只端不喝，慢慢把玩着茶碗盖。<br />
室内一阵诡异的静默。<br />
许久，程丹若才开口道：“盛公都知?道了吧？”<br />
盛院使拱拱手：“圣谕在上，但凭差遣。”<br />
“差遣？差遣什么？”程丹若慢慢道，“冷不丁一个差事下来，打得?我是措手不及，一点儿想法?也没有，今日来，是想向您讨教讨教呢。”<br />
盛院使苦笑，这是算账来了。<br />
他?压低声音，推心置腹：“夫人明鉴，这事可不是下官的主意?。”稍微犹豫了一下下，本着今后同舟共济的心思，如实道，“太医院和登记的女医，怕是全都物色了一遍。”<br />
换言之，甭管是他?还是其他?御医，或是稳婆药婆，基本上都被锦衣卫查了一个底朝天。<br />
重?点对象指不定还让东厂筛过一轮。<br />
程丹若开铺子、写书、试药，其实就是不对外声张罢了，压根没瞒过谁，皇帝想知?道，那自然知?道得?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。<br />
盛院使暗示她想开点儿。<br />
但程丹若没打算到此为止。<br />
她道：“我可从没担过这样的重?责，委实不知?如何?下手，请您指点。”<br />
反正她不想当第一责任人，太医院不上谁上？医院也有医务科，不是医生直面暴风雨啊！<br />
巧了，盛院使也是这么想的。<br />
在他?看来，程丹若诰命高，谢玄英又深受帝王信任，背后靠的靖海侯府还有丹书铁券，以她为首，大家都能?安全点。<br />
故而忙道：“不敢当，夫人医术高明，我等俯首听命就是。”<br />
“在您这样的杏林世家跟前，哪有我这样半路出家的人说话得?份。”程丹若给他?推回去。<br />
盛院使谦逊道：“男女有别，妇产一道上，还是夫人更有心得?。”<br />
“我不曾生育。”程丹若打出王炸，“院使膝下已有数子，还是您经验丰富。”<br />
盛院使：“……”<br />
第462章 新体验<br />
程丹若在盛家打了半天太极, 最终以“年纪轻、没经?验、无师承、未生育”的连招，侥幸胜过油滑老辣的盛院使, 成了第二责任人。<br />
第三责任人是周稳婆, 她给二公主接生过，是京城最好的稳婆之一，遗憾的是她年纪有些大了, 今年六十多岁, 眼花得厉害。<br />
好在她的儿媳妇周葵花自小跟着?她学习，四十岁的年纪, 三十几年的经?验, 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<br />
第四是叶大夫, 也就?是之前的叶御医。<br />
他虽然被贬, 但还是太医院最擅长妇人科的大夫。<br />
以上就?是皇家接生团的核心成员, 可不仅仅就?是他们四个。<br />
比如稳婆，预备好的稳婆一共有六个，包括周稳婆和葵嫂子?在内, 都是太医院登记过的人选, 有丰富接生经?验，家世清白。<br />
反正务必保证, 产妇发?动的时候，就?算有人病、有人死、有人伤、有人脑抽，依旧有人能完成接生工作。<br />
叶大夫同样, 除他之外，还有一个同样懂妇人科的御医，以及两三个还没混上御医之位的医士。<br />
奶娘就?更夸张了, 备选二十个，然后?挑十二个, 最后?留下八个。<br />
不过，大夫、奶娘都不归程丹若管。<br />
她的工作任务就?是接生。<br />
六个稳婆。<br />
贵州都没这么富裕过！<br />
可惜，现在还没出正月，不好堂而皇之地搞培训，所以，她退而求其次，给她们布置了作业。<br />
她要求稳婆写一写自己遇到的临产意外，什么都行，但一定?要真实，必须写清楚病人的年纪、家境、怀像，发?动的全过程，怎么处理?的，最后?死没死。<br />
老实说，这个要求有点过分。<br />
谁都有压箱底的绝活，不到快退休甚至不会传给徒弟，所以，程丹若允诺之后?会教给她们新?技艺，以换取她们的经?验。<br />
稳婆们没有拒绝，或者说不敢拒绝。<br />
皇家是容不下藏私的地方。<br />
皇帝是不讲道理?的人。<br />
好在程丹若的身份地位放在那里，她不可能和稳婆抢饭碗，大家也没那么心不甘情不愿。<br />
稳婆们干活，程丹若自己也没闲着?。<br />
她在家重?翻教科书?，重?看视频，重?写笔记，闷头苦读的劲儿堪比科举。<br />
此时还处于正月的过年状态，谢玄英只是隔几天去趟兵部?，没啥大事。他就?主动担任起了管家的重?任。<br />
不得不说，事情比他想得还要多。<br />
平时他有空就?会做些，比如查阅账簿，赏罚下人，内外差事安排。但分担部?分和统领全部?不是一回事儿。<br />
家务事，细节到什么程度呢？<br />
下人的月钱兑成铜钱的损耗，春季的衣裳什么时候做，今年定?什么款，门?房接待的茶叶原是贵州的，今年的还没送来，拿什么替，看门?仆妇冻病要额外支出一份药钱，猫碰坏了屋上的瓦，正月叫人修还是等几天，马料的费用超了，因为冬未来最近挑食……<br />
这还没完。<br />
姜元文在外面酒楼吃饭，赊了笔账，是走公账还是让他自己掏？谢十爷说墨用得不好，想换更贵的，金仕达按照夫人的吩咐，编了一个反对裹脚的故事，原说要在书?坊刻印，但因为他没名气，故事情节非主流，书?坊不收，得自己掏钱出书?，这钱也得申请一下。<br />
谢玄英深觉不可思议，逮住从书?房出来放风的妻子?。<br />
“你平时都是晚上找我商议一二，白天还有这么多事？”<br />
程丹若一本正经?：“不然呢。”<br />
“这么多鸡零狗碎的事……”他皱眉，却也明白难处，叹道，“也是，不过问?便会被蒙蔽，过问?了便做不成其他事。”<br />
程丹若总结：“繁琐的事情最磨人。”<br />
但她也有偷懒的法子?。<br />
“我们家的事都是隔日?断。”她道，“早晨九点到十一点这一个时辰，专门?处理?这个，逾期排队。”<br />
每天家里大大小小要裁决的，统统要在前一天上报管事。<br />
管事在第二天七点到八点汇报到梅韵处。<br />
梅韵筛选一遍，由重?到轻排序，九点钟正式开?会。<br />
届时，梅韵主持，简单汇报要点。<br />
她如果有疑问?，就?直接问?管事，并作出决断。遇到需要和谢玄英商议的，就?记下晚上讨论，明日?再回。<br />
每月初一和十五，她会专门?留出一天做工作计划。<br />
有什么节日?，需要走什么礼，赴宴的话穿什么，要不要新?做衣裳，家里的开?支核对一遍，预算出大致数字，半月核算是否超支了。<br />
“简单来说，我希望家里人都知道，自己是干什么的，这半个月有什么差事，活计是最不能耽误的，谁误事，谁挨罚。”<br />
程丹若简单说了自己的工作日?常，然后?问?他，“和母亲不一样吧？”<br />
谢玄英实事求是：“嗯。”<br />
“我猜到了。”程丹若的办法就?是把家务公司化，一切以工作为中心，这种现代化模式高效、简便、赏罚分明，省了很多力气。<br />
但她知道，假如是柳氏或是晏大奶奶，都不喜欢这种方式。<br />
太无情。<br />
古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情社会，办事讲的是人情，求职讲的是人情，管家治国?还是要看人情。<br />
林妈妈早就?不管事了，可她是谢玄英的奶娘，他就?要养着?她，给她一份月钱，重?用她的儿子?。<br />
管家也是如此。<br />
赏罚分明重?要吗？重?要，但人情也很重?要。<br />
具体到事情上，就?是谢家的世仆更有脸面，柳氏给的人要更得尊重?，哪怕误了差事，也要忍上两回再发?作，没根没底的人得了赏，就?得把钱孝敬给上头的人，更机灵些的，只在幕后?出主意，卖好让给别人。<br />
若是一昧只用能干的人，不用世仆老人，抑或是没有给老仆颜面，他们便会认为不公平，轻则偷懒，重?则坏事。<br />
所以，管家要母女?言传身教。<br />
所以，新?媳妇立足总是难上加难<br />
所以，处理?家务要耗费女?人大部?分时间。<br />
这是一门?大学问?。<br />
遗憾地是，程丹若没有掌握这门?技能。<br />
“没人教过我，我做不好。”程丹若说着?，看向?谢玄英。<br />
谢玄英沉默了下，摸摸她的头：“放心。”<br />
然后?，他就?静下心琢磨家里的事了。<br />
程丹若：耶。<br />
她躲回书?房继续看书?了。<br />
-<br />
谢家目前有近百名仆役，前院六七十人，后?院三四十人。<br />
按照职能，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岗位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