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檐下形单影只的风铃被夜风推搡，晃动着震出声声脆响，空灵，也空寂。<br />
屈慈站在她身旁，颇有耐心地“嗯”了一声，垂首凝望她，等着她的后话。<br />
“我每月上山，是因为我知道，我死之后无人再会去祭奠。或许哪一日，一场战乱，一次意外，那块碑就会被损毁。又或者，我的尸首可能根本没机会在那埋下。不过没关系，我已然提前立了衣冠冢，死后也算有个落脚地长眠。”<br />
“爱也好，恨也罢。前半生与我有牵扯的人全都死得差不多了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。我没力气去遇见更多人了。”<br />
她顿了顿，声音有些喑哑：<br />
“屈慈。如果我死了，你能替我扫去碑上的落叶吗。”<br />
明明好端端站在眼前，屈慈却觉得崔迎之仿若身处无人绝处，茕茕孑立，被骇人的孤寂笼罩。意外撞入这片死寂之地的他被她紧紧攥住，被迫一道感受着这漫入咽喉的绝望与涩意。<br />
他仿佛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<br />
屈慈没有第一时间正面回答。<br />
崔迎之也没指望他能回答。<br />
她再清楚不过，屈慈与她人生中的其余过客无甚差别，他们早晚有一别两宽不复再见的那日。<br />
她留不住屈慈的。<br />
只是。<br />
只是她现在只想听到肯定的回复。<br />
哪怕是骗她的也好。<br />
屈慈打开门锁，推门，无人的室内空荡。<br />
他没有进去，只是无奈地转身，抬袖用指腹抹去崔迎之眼角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滚落的泪珠，低声道：“如果我能死在你后头的话。”<br />
“我每天上山去给你烧黄纸带贡品。”<br />
他叹息一声，低声下气：<br />
“别哭了。”<br />
双臂张开。<br />
“要不要抱一下。”<br />
-<br />
崔迎之已经有两天没回小楼了。<br />
那日晚上站在小楼门前，跟屈慈说了些有的没的，平复下来后，难堪与悔意才后知后觉地从一众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头钻出来。她翻来覆去一晚上，险些想去自己在城外的坟头冷静冷静，最后站在窗前吹了半宿冷风，还是没能做好第二日直面屈慈的心理准备。<br />
所以隔日天未破晓，她留了字条，以办事为名头出了门，一直拖到现在没回去。<br />
太丢脸了。<br />
太狼狈了。<br />
她真是昏了头。<br />
不过不想面对屈慈是真，有事要办也是真。<br />
崔迎之虽然没能从常允这儿打探到关于屈慈更多的消息，但是毕竟欠了份人情在。她在外奔波了两日，一回来就直奔茶楼，将作为交换的东西送去。<br />
一枚令牌自从袖中取出，递到常允身前：“人已经处理掉了，这应该是他们用来确认身份的。”<br />
常允将令牌收起，道了声谢，“说来这人……”他似乎想说什么，但临时又歇了念头，“罢了，待我确认过后再同你说罢。”<br />
崔迎之最讨厌有人把话说一半，吊得人心烦。<br />
情报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，她并不是很了解，若是追问，常允想是也不会再说。<br />
她只好让自己不把这事儿放心上。<br />
对接完公事，两人就着茶水糕点，又闲话了几句。<br />
“已经是第二次了吧。还不放人走，看上人家了？”<br />
第二次，指的是被屈慈牵连遇刺。<br />
下洛就这么大点地方，消息来去迅速。可小楼遭人袭击的事儿除了她和屈慈本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。<br />
这都能传到常允耳朵里。<br />
真吓人。<br />
崔迎之没有承认，却也没否认，振振有词：“我现在每天只要负责按时上桌吃饭，无聊就去逗鸟，以及看心情出门遛弯，多么惬意的退隐生活，换成你你不喜欢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常允显然没相信她的这番说辞。<br />
她也没想着说服常允，垂眼捏起一块糕点，漫不经心道：“放心。我心里有数。”<br />
“不，我觉得你已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五迷三道鬼迷日眼了。”<br />
崔迎之闻言轻笑了一声，似是嘲笑常允多虑。她把糕点吞下，起身，拍去手中碎屑。而后瞥了常允一眼，眉目间尽是漠然。<br />
“我们俩认识那么久了。你看我什么时候为了别人要死要活过。”<br />
-<br />
从茶楼出来，崔迎之有意没有直接回小楼，反而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路。<br />
方才说得洒脱。<br />
她实际上不太想回去面对屈慈。<br />
过去了整整两日，屈慈指腹的余温似乎仍残留于面上，裹挟着些微乞求的语调仍徘徊于耳侧，回想时烧得人发烫。<br />
烦。<br />
上一回屈慈误会她搞替身的事儿还没隔多久，这下风水轮流转，换成崔迎之躲着屈慈了。<br />
崔迎之跟幽魂似的在离小楼两条街外的葫芦巷走过第三圈的时候，天公约莫不耐她这般窘况持续——她不幸在街上撞见了林婶。<br />
林婶提着竹篮，似是刚从市集回来，见到崔迎之还觉得惊奇：“三娘，你回来啦？我昨日买菜碰见小屈，他说你出门办事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。我还以为你要走个十天半月呢。”<br />
其实我原本还真想着去客栈开间房住段时间的。<br />
屈慈显然很了解她是个什么脾气。崔迎之只好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。<br />
既然碰到了林婶，这客栈肯定是住不成了。</p>
屈慈站在她身旁，颇有耐心地“嗯”了一声，垂首凝望她，等着她的后话。<br />
“我每月上山，是因为我知道，我死之后无人再会去祭奠。或许哪一日，一场战乱，一次意外，那块碑就会被损毁。又或者，我的尸首可能根本没机会在那埋下。不过没关系，我已然提前立了衣冠冢，死后也算有个落脚地长眠。”<br />
“爱也好，恨也罢。前半生与我有牵扯的人全都死得差不多了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。我没力气去遇见更多人了。”<br />
她顿了顿，声音有些喑哑：<br />
“屈慈。如果我死了，你能替我扫去碑上的落叶吗。”<br />
明明好端端站在眼前，屈慈却觉得崔迎之仿若身处无人绝处，茕茕孑立，被骇人的孤寂笼罩。意外撞入这片死寂之地的他被她紧紧攥住，被迫一道感受着这漫入咽喉的绝望与涩意。<br />
他仿佛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。<br />
屈慈没有第一时间正面回答。<br />
崔迎之也没指望他能回答。<br />
她再清楚不过，屈慈与她人生中的其余过客无甚差别，他们早晚有一别两宽不复再见的那日。<br />
她留不住屈慈的。<br />
只是。<br />
只是她现在只想听到肯定的回复。<br />
哪怕是骗她的也好。<br />
屈慈打开门锁，推门，无人的室内空荡。<br />
他没有进去，只是无奈地转身，抬袖用指腹抹去崔迎之眼角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滚落的泪珠，低声道：“如果我能死在你后头的话。”<br />
“我每天上山去给你烧黄纸带贡品。”<br />
他叹息一声，低声下气：<br />
“别哭了。”<br />
双臂张开。<br />
“要不要抱一下。”<br />
-<br />
崔迎之已经有两天没回小楼了。<br />
那日晚上站在小楼门前，跟屈慈说了些有的没的，平复下来后，难堪与悔意才后知后觉地从一众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头钻出来。她翻来覆去一晚上，险些想去自己在城外的坟头冷静冷静，最后站在窗前吹了半宿冷风，还是没能做好第二日直面屈慈的心理准备。<br />
所以隔日天未破晓，她留了字条，以办事为名头出了门，一直拖到现在没回去。<br />
太丢脸了。<br />
太狼狈了。<br />
她真是昏了头。<br />
不过不想面对屈慈是真，有事要办也是真。<br />
崔迎之虽然没能从常允这儿打探到关于屈慈更多的消息，但是毕竟欠了份人情在。她在外奔波了两日，一回来就直奔茶楼，将作为交换的东西送去。<br />
一枚令牌自从袖中取出，递到常允身前：“人已经处理掉了，这应该是他们用来确认身份的。”<br />
常允将令牌收起，道了声谢，“说来这人……”他似乎想说什么，但临时又歇了念头，“罢了，待我确认过后再同你说罢。”<br />
崔迎之最讨厌有人把话说一半，吊得人心烦。<br />
情报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，她并不是很了解，若是追问，常允想是也不会再说。<br />
她只好让自己不把这事儿放心上。<br />
对接完公事，两人就着茶水糕点，又闲话了几句。<br />
“已经是第二次了吧。还不放人走，看上人家了？”<br />
第二次，指的是被屈慈牵连遇刺。<br />
下洛就这么大点地方，消息来去迅速。可小楼遭人袭击的事儿除了她和屈慈本不该有第三个人知道。<br />
这都能传到常允耳朵里。<br />
真吓人。<br />
崔迎之没有承认，却也没否认，振振有词：“我现在每天只要负责按时上桌吃饭，无聊就去逗鸟，以及看心情出门遛弯，多么惬意的退隐生活，换成你你不喜欢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常允显然没相信她的这番说辞。<br />
她也没想着说服常允，垂眼捏起一块糕点，漫不经心道：“放心。我心里有数。”<br />
“不，我觉得你已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五迷三道鬼迷日眼了。”<br />
崔迎之闻言轻笑了一声，似是嘲笑常允多虑。她把糕点吞下，起身，拍去手中碎屑。而后瞥了常允一眼，眉目间尽是漠然。<br />
“我们俩认识那么久了。你看我什么时候为了别人要死要活过。”<br />
-<br />
从茶楼出来，崔迎之有意没有直接回小楼，反而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路。<br />
方才说得洒脱。<br />
她实际上不太想回去面对屈慈。<br />
过去了整整两日，屈慈指腹的余温似乎仍残留于面上，裹挟着些微乞求的语调仍徘徊于耳侧，回想时烧得人发烫。<br />
烦。<br />
上一回屈慈误会她搞替身的事儿还没隔多久，这下风水轮流转，换成崔迎之躲着屈慈了。<br />
崔迎之跟幽魂似的在离小楼两条街外的葫芦巷走过第三圈的时候，天公约莫不耐她这般窘况持续——她不幸在街上撞见了林婶。<br />
林婶提着竹篮，似是刚从市集回来，见到崔迎之还觉得惊奇：“三娘，你回来啦？我昨日买菜碰见小屈，他说你出门办事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。我还以为你要走个十天半月呢。”<br />
其实我原本还真想着去客栈开间房住段时间的。<br />
屈慈显然很了解她是个什么脾气。崔迎之只好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。<br />
既然碰到了林婶，这客栈肯定是住不成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