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父亲的伤心地，自然也是母亲的伤心地，反正他们除了彼此和儿子，世间再无牵挂的人，去哪里都一样。在母亲心里，来永宁，就是一家人来到了“世外桃源”，远离闲言纷扰。</p><p> 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，哪里都是家。</p><p> 只是现在，为了儿子，她要寻找新的“桃源”。</p><p> 要早点搬离石材厂，哪怕是租房。</p><p>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，母亲开始寻思更多赚钱的法子。</p><p> 每天接荀阳放学时，她看到路边有很多小摊儿。除了卖文具和玩具的，还有很多妇女在卖自家园子里采摘的新鲜水果——更受小孩欢迎的桑葚、草莓、樱桃、杨梅、杏子，拿旧报纸围一个小小的锥形斗，盛一斗就可以卖一毛。只要一放学，看见小摊就走不动道儿的孩子们拥有极大的购买力。</p><p> 自家没有园子，进货成本又太高，普通的水果又卖不过其他果农，母亲想起自己曾经打过零工的苹果园，那里的老板说他们科学规模养殖的苹果品相好，散户们自家种的都卖不出去。于是她以极低的价格收了那些苹果回来，做成整张的果丹皮——既然山楂可以，苹果一定也可以，都是富含果胶的水果，苹果还别有风味呢。</p><p> 石材厂粉尘多，母亲便选在其中一个农户家做——有了收益抽成给对方。于是，她将那些苹果切成块、化成浆、铺成片，再晒干，一步步变“废”为宝，真的做成了市面上独有的苹果口味果丹皮。</p><p> 相比山楂果丹皮，母亲的“产品”物美价廉，酸里带甜，卖相还好——有的整张卖、有的切成条、有的扎成卷、有的撒上糖，母亲赚的钱一度超出父亲的死工资。</p><p> 放了暑假，学校门口就没了生意。但有不少在学校上暑期兴趣班的孩子，他们大热天最需要的就是冰棍儿。母亲学着那些妇人，买了两个冰壶，装满冰棍儿，坐在小学门口卖——一个壶里装1毛的小冰棍儿，另一个壶装2毛的大冰棍儿。</p><p> 平日里，母亲的外地口音没少被校门口的小贩们排挤，卖不一样的东西也就算了，如今卖一模一样的冰棍儿，别人可就不乐意了。有一搭没一搭地，没少给母亲上眼药。</p><p> 所以趁暑假有空，荀阳只要没事就跟着母亲去城关小学门口，就怕她受欺负。</p><p> 看着大热天，母亲为了一点钱守在自己的学校门口，荀阳心疼。</p><p> “妈，你回去休息吧，我知道怎么卖，我可以的。”</p><p> 正扇着蒲扇的母亲扭头看他，一脸严肃地说，“我怕这些都不够你吃的。”</p><p> 紧接着，二人“噗”地一下笑出声来。</p><p> 记忆里，父亲和母亲总是那样乐观，就像他们给自己取的名字。</p><p> 这天中午，赶上一批兴趣班的学生下课，学校出来一帮叽叽喳喳的小孩儿。</p><p> “孩子们，来我们这买，我们的冰棍儿有漂亮的包装袋，她那没有！”</p><p> 果然，这话一出，小孩子们想都没想，都涌了过去。</p><p> 只有一个三年级左右的小姑娘，缓缓走到母亲的摊位前，又转身对后面的人说，“爷爷，可以给我1毛吗？”</p><p> 她的爷爷骑在一辆帅气的红色摩托车上，看起来十分干练。他一脸慈爱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格手帕，打开之后抽出1元递给了她。</p><p> 女孩摇摇头，“我就要1毛。”</p><p> 说着，她踮起脚尖，从爷爷的那叠钱里抽出1毛，又转身来到摊位面前，将钱递了过来。</p><p> “阿姨，我买一个1毛的冰棍儿。”</p><p> 荀阳的母亲一脸笑意。</p><p> “小姑娘，谢谢你支持阿姨，但是阿姨没有包装袋，阿姨给你两个冰棍儿好不好？”</p><p> 说着，她递给小女孩两个1毛的冰棍儿，但小女孩只接过了其中一个。</p><p> “阿姨，你压价，她们也会压，你占不到便宜。你可以搭配着卖一些她们没有的东西，比如……阿姨之前卖的苹果味果丹皮我就很爱吃！可以买一个冰棍儿，送一小卷果丹皮。或者……把果丹皮放在冰壶里，就是冰冻果丹皮！这个应该也好卖！我试过，很有嚼劲！”</p><p> “哎呀！我怎么没想到，小姑娘真聪明！”</p><p> 荀阳站在母亲身后，听得直发愣。</p><p> “好啦，小冬，别逗人家了，该回家了。”</p><p> “阿姨再见。”</p><p> 小女孩开心地爬上摩托车，将冰棍儿伸到爷爷嘴边，让他吃第一口。</p><p> “爷爷不吃，小冬吃吧。”</p><p> “爷爷吃！吃人嘴短，吃了就是咱俩的秘密，回去谁也不说。”</p><p> “哈哈哈哈哈……好好好，咱俩偷吃冰棍儿，谁也不说。”</p><p> 说完，爷爷象征性地舔了一口，那女孩才心满意足地在后座品尝起清凉的美味。</p><p> 荀阳看着扬长而去的红色摩托车和飘舞的白色裙角，深深记住了那个叫小冬的女孩儿。</p><p> 晚上回去，母亲听着小女孩的建议，开始兴致勃勃地尝试做冰镇的苹果味果丹皮。</p><p> 父亲下了班，却始终没有回家。</p><p> 荀</p> ', ' ')('\n <p>阳坐在暗室般的家里，吃着母亲卖剩的冰棍儿，双腿耷拉在床边，看着窗外发呆。</p><p> 小小的窗户只能透进来一点光，他看着天空一点点掠去房间里最后的夕阳。</p><p> 直到房间彻底陷入黑暗。</p><p> 即便如此，他也觉得这是命运的垂怜。</p><p> 因为那个不到20平米的地方，是他最温暖的家。</p><p> 他12岁之后，再也不曾拥有的家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