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第262节
<p> 觉得自己很懂古代，很懂封建制度，很懂权力。<br />
真的直面皇权的时候才惊觉了天真。<br />
封建皇权社会里，妄想法治社会的安全和自由，还以为可以兼得。<br />
怎不是天真。<br />
殷莳闭上了眼睛，感到强烈的挫败。<br />
沈缇不再说话。<br />
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，斟了一杯又一杯，将那盅酒喝干。<br />
让她自己消化。<br />
到她晃晃酒盅，再倒不出来一滴，他伸手去接过了酒盅。<br />
“你说的话，我并不赞同。”沈缇坐下，把酒盅放下。<br />
殷莳看他。<br />
“你说人生终是独行。”沈缇道，“我不赞同。”<br />
“正为了不独行，所以有婚姻。”<br />
“婚姻中，自有不幸者，但世间更多夫妻是相濡以沫，互相陪伴扶持着走过一生。生同衾，死同穴。”<br />
“便有先失偶者，亦子孙满堂，享天伦之类。”<br />
“婚姻，便是为了不独行。”<br />
殷莳不说话，只看着他。<br />
沈缇叹息：“可是莳娘你，不信人间真情。”<br />
殷莳道：“因为我更信等价交换，利益均沾。”<br />
沈缇道：“你这脑子，实不该在内宅，该当去做官。”<br />
他叹息：“这是我的错。莳娘初婚，便遇我与冯氏，三人同行，怎敢信真情。”<br />
殷莳道：“也不是你，是我从来就不信。”<br />
沈缇摇头：“我未能使你改变想法，相信真情，便已经是我的错了。”<br />
“好在，如今大家都已解脱。”<br />
沈缇站起来，整整衣襟，一揖到底，肃然道：“莳娘，我欲求娶你。”<br />
“愿意三媒六聘，八抬大轿，抬你入门，重新来过。”<br />
“此一生，我尽我所能，予你你想要的日子。尽我所能，让你于婚姻中，可以‘由己’。”<br />
殷莳嘴唇动动。<br />
沈缇止住了她的话：“莳娘不要急于拒绝。”<br />
“莳娘如今正有三年时间，可以考察、审视、思量。”<br />
“请，三年之后，再答复我。”<br />
沈缇的眼睛如潭水，殷莳仿佛能从里面照见自己的影子。<br />
一个年轻的女子。<br />
很年轻啊。<br />
面颊饱满，肌肤紧实，嘴唇水润。<br />
或许，该摆脱上一世了。<br />
一世有一世的活法。<br />
“时间和距离，最能改变人。”殷莳道，“你轻易就说出三年。你以为三年之后还能坚持初心。但更可能的是，三年之后，你已经改变了想法。”<br />
沈缇道：“你也不要总是把你那套对人的理解度测，套在我身上。”<br />
“叫我‘小孩儿’的时候，以为自己有多大？”<br />
殷莳笑了。<br />
似哭似笑。<br />
但沈缇能感觉道，她的情绪已经恢复。<br />
她说：“那你就离我远一点。这三年，让我一个人思考。也给你自己时间和距离，远离了我，你也才能看得更清楚。你我一直纠缠，陷入其中，是没法脑子清醒地去判断的。”<br />
“能做到吗？”<br />
她的嘴角勾着，似挑衅，似嘲讽。<br />
一如当初她把那件带血的中衣丢给他，擎着灯看着他。<br />
可沈缇已经不是那时候心脏怦怦乱跳口干舌燥的少年了。<br />
他思索片刻，允诺：“可。”<br />
“我将不来打扰你。”<br />
“待三年后，我们再谈此事。”<br />
“彼时，莳娘给我一个答复。”<br />
他伸出手。<br />
殷莳站起来。<br />
阳光下，三击掌。<br />
宛如当年。<br />
又过了几日，算着时间，赵禁城应该下葬了。<br />
殷莳因为身份不宜露面，也不能去送他一程，只能在家里遥祭。<br />
很快，她等来了四民和长生。<br />
四民和长生不是两个人。<br />
赵禁城给他们两个都娶了妻子，他们还已经生了孩子，是两家人，头上绑着孝带来投靠殷莳。<br />
殷莳一身素服立在阶上，看着他们领着妻儿，眼睛通红。<br />
长生的脸上甚至有伤。<br />
殷莳问：“怎么回事？”<br />
四民道：“与高长树动手了。”<br />
赵禁城的噩耗送到赵青那里，赵青是直挺挺地昏过去的。<br />
待醒来，整个人觉得脑子里都是空白。<br />
觉得像做梦。<br />
直到四民长生接了遗体回来。一切才突然真实了起来。<br />
巨大的悲伤攫住，赵青哭得喘不上来气。<br />
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。本来就挺着一个大肚子，旁人如今最怕的就是她，都哄着劝着，只让她躺着休息。<br />
外面的事情都是四民和长生在操办。<br />
高长树冷眼看着，心思浮动，暂时没有轻举妄动。<br />
灵棚搭起来，全府素缟，披麻戴孝。<br />
但门前清静。<br />
人死如灯灭，赵禁城不仅没有根基，更没有子嗣继承他的人脉。他的权势随着他本人的死亡烟消云散。<br />
来吊唁的人不多，都是潜邸旧人，如冯翊这样的，一起跟着信王进京的。<br />
幸而有天使至，皇帝追封了赵禁城为忠勇侯，爵位可袭三代。<br />
不仅有永业田，还有丰厚抚恤与赏赐。<br />
因赵青肚子大，天使特许赵青不跪。<br />
只可恨，圣旨明言，侯爵之位暂由赵青挑起，待有男嗣，便传男嗣。<br />
尤其规定，承爵者赵姓。<br />
恨得高长树扼腕。<br />
差半步登天，半步。<br />
待天使离开，宾客散去，府邸里冷冷清清。<br />
赵青浑浑噩噩。<br />
什么爵位，什么子嗣，她只想要爹。<br />
爹没了，赵青像丢了魂。<br />
高长树却抖起来了。<br />
他是未来忠勇侯的爹。忠勇侯别说还没出生，便是出生了也是小屁孩子，是他儿子。他虽没有侯爵之位，这侯府已经被他视为己物。<br />
第一步，就是要夺权！<br />
赵家的产业和钱，根本不在赵青的手里，是被四民和长生两个贱仆把持着呢！<br />
这以后都是他的！<br />
谁知道，四民骨头很硬，就是不交账册和钥匙。<br />
也不是不交，是不交给高长树，他要交给赵青。<br />
“这是赵家的产业，自然要给大娘！”四民道，“待大娘精神好些，不劳姑爷操心，我全给大娘！”<br />
高长树大怒。<br />
如今赵禁城不在了，他怕什么：“刁奴！敢欺主！来人，给我把他绑起来！”<br />
然而四民和长生素来有威信，反倒是高长树在赵青跟前哈巴狗一样，没什么人尊重他。这一声命令下达，仆人们哼哼唧唧，就是不动手。</p>
真的直面皇权的时候才惊觉了天真。<br />
封建皇权社会里，妄想法治社会的安全和自由，还以为可以兼得。<br />
怎不是天真。<br />
殷莳闭上了眼睛，感到强烈的挫败。<br />
沈缇不再说话。<br />
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，斟了一杯又一杯，将那盅酒喝干。<br />
让她自己消化。<br />
到她晃晃酒盅，再倒不出来一滴，他伸手去接过了酒盅。<br />
“你说的话，我并不赞同。”沈缇坐下，把酒盅放下。<br />
殷莳看他。<br />
“你说人生终是独行。”沈缇道，“我不赞同。”<br />
“正为了不独行，所以有婚姻。”<br />
“婚姻中，自有不幸者，但世间更多夫妻是相濡以沫，互相陪伴扶持着走过一生。生同衾，死同穴。”<br />
“便有先失偶者，亦子孙满堂，享天伦之类。”<br />
“婚姻，便是为了不独行。”<br />
殷莳不说话，只看着他。<br />
沈缇叹息：“可是莳娘你，不信人间真情。”<br />
殷莳道：“因为我更信等价交换，利益均沾。”<br />
沈缇道：“你这脑子，实不该在内宅，该当去做官。”<br />
他叹息：“这是我的错。莳娘初婚，便遇我与冯氏，三人同行，怎敢信真情。”<br />
殷莳道：“也不是你，是我从来就不信。”<br />
沈缇摇头：“我未能使你改变想法，相信真情，便已经是我的错了。”<br />
“好在，如今大家都已解脱。”<br />
沈缇站起来，整整衣襟，一揖到底，肃然道：“莳娘，我欲求娶你。”<br />
“愿意三媒六聘，八抬大轿，抬你入门，重新来过。”<br />
“此一生，我尽我所能，予你你想要的日子。尽我所能，让你于婚姻中，可以‘由己’。”<br />
殷莳嘴唇动动。<br />
沈缇止住了她的话：“莳娘不要急于拒绝。”<br />
“莳娘如今正有三年时间，可以考察、审视、思量。”<br />
“请，三年之后，再答复我。”<br />
沈缇的眼睛如潭水，殷莳仿佛能从里面照见自己的影子。<br />
一个年轻的女子。<br />
很年轻啊。<br />
面颊饱满，肌肤紧实，嘴唇水润。<br />
或许，该摆脱上一世了。<br />
一世有一世的活法。<br />
“时间和距离，最能改变人。”殷莳道，“你轻易就说出三年。你以为三年之后还能坚持初心。但更可能的是，三年之后，你已经改变了想法。”<br />
沈缇道：“你也不要总是把你那套对人的理解度测，套在我身上。”<br />
“叫我‘小孩儿’的时候，以为自己有多大？”<br />
殷莳笑了。<br />
似哭似笑。<br />
但沈缇能感觉道，她的情绪已经恢复。<br />
她说：“那你就离我远一点。这三年，让我一个人思考。也给你自己时间和距离，远离了我，你也才能看得更清楚。你我一直纠缠，陷入其中，是没法脑子清醒地去判断的。”<br />
“能做到吗？”<br />
她的嘴角勾着，似挑衅，似嘲讽。<br />
一如当初她把那件带血的中衣丢给他，擎着灯看着他。<br />
可沈缇已经不是那时候心脏怦怦乱跳口干舌燥的少年了。<br />
他思索片刻，允诺：“可。”<br />
“我将不来打扰你。”<br />
“待三年后，我们再谈此事。”<br />
“彼时，莳娘给我一个答复。”<br />
他伸出手。<br />
殷莳站起来。<br />
阳光下，三击掌。<br />
宛如当年。<br />
又过了几日，算着时间，赵禁城应该下葬了。<br />
殷莳因为身份不宜露面，也不能去送他一程，只能在家里遥祭。<br />
很快，她等来了四民和长生。<br />
四民和长生不是两个人。<br />
赵禁城给他们两个都娶了妻子，他们还已经生了孩子，是两家人，头上绑着孝带来投靠殷莳。<br />
殷莳一身素服立在阶上，看着他们领着妻儿，眼睛通红。<br />
长生的脸上甚至有伤。<br />
殷莳问：“怎么回事？”<br />
四民道：“与高长树动手了。”<br />
赵禁城的噩耗送到赵青那里，赵青是直挺挺地昏过去的。<br />
待醒来，整个人觉得脑子里都是空白。<br />
觉得像做梦。<br />
直到四民长生接了遗体回来。一切才突然真实了起来。<br />
巨大的悲伤攫住，赵青哭得喘不上来气。<br />
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。本来就挺着一个大肚子，旁人如今最怕的就是她，都哄着劝着，只让她躺着休息。<br />
外面的事情都是四民和长生在操办。<br />
高长树冷眼看着，心思浮动，暂时没有轻举妄动。<br />
灵棚搭起来，全府素缟，披麻戴孝。<br />
但门前清静。<br />
人死如灯灭，赵禁城不仅没有根基，更没有子嗣继承他的人脉。他的权势随着他本人的死亡烟消云散。<br />
来吊唁的人不多，都是潜邸旧人，如冯翊这样的，一起跟着信王进京的。<br />
幸而有天使至，皇帝追封了赵禁城为忠勇侯，爵位可袭三代。<br />
不仅有永业田，还有丰厚抚恤与赏赐。<br />
因赵青肚子大，天使特许赵青不跪。<br />
只可恨，圣旨明言，侯爵之位暂由赵青挑起，待有男嗣，便传男嗣。<br />
尤其规定，承爵者赵姓。<br />
恨得高长树扼腕。<br />
差半步登天，半步。<br />
待天使离开，宾客散去，府邸里冷冷清清。<br />
赵青浑浑噩噩。<br />
什么爵位，什么子嗣，她只想要爹。<br />
爹没了，赵青像丢了魂。<br />
高长树却抖起来了。<br />
他是未来忠勇侯的爹。忠勇侯别说还没出生，便是出生了也是小屁孩子，是他儿子。他虽没有侯爵之位，这侯府已经被他视为己物。<br />
第一步，就是要夺权！<br />
赵家的产业和钱，根本不在赵青的手里，是被四民和长生两个贱仆把持着呢！<br />
这以后都是他的！<br />
谁知道，四民骨头很硬，就是不交账册和钥匙。<br />
也不是不交，是不交给高长树，他要交给赵青。<br />
“这是赵家的产业，自然要给大娘！”四民道，“待大娘精神好些，不劳姑爷操心，我全给大娘！”<br />
高长树大怒。<br />
如今赵禁城不在了，他怕什么：“刁奴！敢欺主！来人，给我把他绑起来！”<br />
然而四民和长生素来有威信，反倒是高长树在赵青跟前哈巴狗一样，没什么人尊重他。这一声命令下达，仆人们哼哼唧唧，就是不动手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