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 第268节
<p> 忠勇侯的爹死了。<br />
高长树死了。<br />
官方的说法是，忠勇侯的爹喝醉了，醉倒在了自家宅邸的某个犄角旮旯，没人发现，一晚上过去，他冻死了。<br />
这个官方说法当然也是赵青亲口告诉殷莳的。<br />
殷莳没去问赵青给自己设的底线是什么，总之高长树肯定是踩了那条底线。<br />
殷莳抱着小忠勇侯，拍了拍：“那以后就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就行了。”<br />
“好。”赵青把儿子抱过来举高高，“以后我们娘俩过日子，我们有花不完的银子。”<br />
又一年过去了。<br />
翻了年，殷莳二十三岁了。<br />
沈当都已经四岁了。<br />
岁月走得真快。<br />
三月里进城，看到许多犯官被枷着，能感觉城里的气氛有些压抑。<br />
看望沈夫人的时候，能感觉到沈夫人有心事。但她不说，应该是不能说。若能说，早跟殷莳说了。<br />
她是喜欢什么都跟殷莳说的。<br />
那么殷莳便不问。<br />
这个时候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<br />
知道这个事，还是因为许久不见的朋友吴箐到访。<br />
人的交往需要身份的对等，特别是对这样的官员女眷。殷莳和吴箐保持着偶尔的通书信的关系，也会准备四时节礼，但没有什么直接的来往了。<br />
忽然吴箐来了，眼睛通红。<br />
“你知道沈跻云干了什么。”她道，“他害了我二叔！”<br />
“他捅了天大的篓子。”<br />
“他害死了好多人！”<br />
第203章<br />
大穆朝开国之后，太祖皇帝便曾办过一桩大案，便是各级官员和衙门在空白的纸张和册子上加盖官印。<br />
没接触过公章的人可能不理解，这意味着这张纸或者这个册子上如果再被写上了什么，则因为这个官印，它就具有了法律或者官府的效力。<br />
这对于官员贪污、行政乱命等等来说，都是极大的漏洞。<br />
太祖皇帝正要整治前朝遗留的许多沉疴宿疾，正借着这个案子开刀。<br />
彼时有名有姓有品阶的官员，砍头者百余，流放、徒刑者数百，波及各级小吏超过千人。<br />
是开国后的第一大案。<br />
而后便立下了严禁用空印的律令。<br />
但就如先帝废除人殉，即便大力禁止却始终不能完全禁绝一样，用空印的事一直也都存在。<br />
当吏治清明的时候，便少一些。<br />
但先帝晚年昏聩，沉迷丹药，地方上吏治便不可避免地败坏了起来。<br />
大量地使用空印的现象死灰复燃。<br />
沈缇沈跻云出任一州知州一有一年。<br />
他一封言辞犀利的奏折把这件事捅到了皇帝面前！<br />
触发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清洗。<br />
其实外地来的奏折都要先经过通政使司，分类、初阅、摘要、批复或者上传。<br />
沈缇的奏折当然经过了沈大人的手。<br />
沈大人非常明白这份奏章往上递到皇帝那里会是什么情况——皇帝正盛年，有雄心，励精图治，这是递给皇帝一把刀，让他能大刀阔斧地整顿先帝留下的官场。<br />
如果将沈大人和沈缇对调，沈大人自问在沈缇的位置上他绝不会上这样一道奏章。<br />
他会在为官的时候小心避开这些事，既不让自己卷入，也不向上揭发举报，和光同尘又明哲保身。<br />
沈大人曾对冯翊自称“庸碌”非是自谦，而是自己真的这样认为。<br />
因为他求稳的人生准则，或许可以使他凭借资历按部就班地登上高位，但像他这样的人，永远不会进入名臣列传，成为被后世敬仰的人。<br />
他只会成为一个普通的、名字淹没在历史中的高官。<br />
沈大人作为通政使，其实可以选择把这份奏章弹压下去，或者直接打回去。<br />
但亲生儿子犀利的笔锋实在令他骄傲。<br />
沈大人挣扎很久，终不忍折断儿子的羽翼，让他成为一个和自己一样稳妥踏实的官场老客。<br />
他亲自做了摘要，将这份奏章递到了皇帝的案头。<br />
皇帝读完，道了句“沈跻云依然是那个沈跻云”。<br />
合上奏折，一场彻查和清洗便开始了，伴着许多人的丢乌纱，甚至掉脑袋。<br />
主印的官员全被处死了。<br />
副手以下的官员和吏员，先受杖刑一百，然后发配充军。很多人根本熬不过这一百杖。<br />
吴箐的二叔被处死了。<br />
吴箐大哭：“沈跻云为什么要这么做！他跟谁有仇！”<br />
“我在江家不能哭。”<br />
“也不许与人谈这个事。”<br />
“我、我难受死了！”<br />
吴箐官宦世家出身，也不是不懂。但血缘亲近的亲人死了，痛苦难受也是真的。<br />
江家站得很稳，在皇帝这一队里，安全上岸。<br />
娘家痛失亲人。<br />
还不能说，不能怨。<br />
因他真的有罪，皇帝亲自定的死罪。<br />
吴箐难受死了。<br />
她也知道这其实不关殷莳什么事。殷莳都从沈家和离出来三年多了，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。<br />
就算她还是沈跻云的妻子，沈家的少夫人，这些官场上的事也由不得她说话插手的。<br />
吴箐就是想找个地方哭一哭，憋的太难受了。<br />
殷莳理解，但无法安慰。<br />
这种根本无法安慰。<br />
只能安静任她哭，把情绪发泄出来。<br />
待离开的时候，吴箐眼睛红红，还给她道歉。<br />
“没事。”殷莳说。<br />
吴箐又落了眼泪。<br />
她道：“我最难受的是什么。我二叔死了，宇极在赞叹沈跻云。”<br />
赞叹，遗憾不是自己。<br />
羡慕，恨不得以身相代，也大干一场，惊天动地，轰轰烈烈，青史留名。<br />
“不过，沈跻云活该。”她说。<br />
殷莳抬起眼。<br />
吴箐说：“大家都恨死他了。人人避之如鬼。”<br />
官场叛徒。<br />
“他活该。”<br />
违背了官场的潜规则，不和光同尘，打破了现有的局面的人，势必要顶着巨大的压力。<br />
殷莳知道，当沈缇决定这么做的时候，他一定明白的。<br />
他仍然选择这么做。<br />
所以皇帝赞叹，沈跻云还是那个沈跻云。<br />
殷莳想了两天，去了沈家。<br />
这时候已经是六月。<br />
殷莳问沈夫人：“姑姑，最近可有跻云的信吗？”<br />
除了一年两套头面风雨无阻，沈缇真的遵守了与殷莳的约定，不打扰她，连一封信都没有。<br />
但沈缇的家书是可以跟着奏折一起走官驿的，路上不出问题的话，十日可达。<br />
殷莳来过这么多次，从来没问过沈缇的信。<br />
沈夫人惊疑不定：“你怎么忽然……”<br />
殷莳只看着她。<br />
沈夫人懂了，叹气：“你知道了呀。”<br />
殷莳道：“吴姐姐的二叔判了斩刑。”<br />
沈夫人如何不知道呢，她和江家、吴家都熟识的。<br />
如今，江家无事，吴家根本不敢登门。</p>
高长树死了。<br />
官方的说法是，忠勇侯的爹喝醉了，醉倒在了自家宅邸的某个犄角旮旯，没人发现，一晚上过去，他冻死了。<br />
这个官方说法当然也是赵青亲口告诉殷莳的。<br />
殷莳没去问赵青给自己设的底线是什么，总之高长树肯定是踩了那条底线。<br />
殷莳抱着小忠勇侯，拍了拍：“那以后就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就行了。”<br />
“好。”赵青把儿子抱过来举高高，“以后我们娘俩过日子，我们有花不完的银子。”<br />
又一年过去了。<br />
翻了年，殷莳二十三岁了。<br />
沈当都已经四岁了。<br />
岁月走得真快。<br />
三月里进城，看到许多犯官被枷着，能感觉城里的气氛有些压抑。<br />
看望沈夫人的时候，能感觉到沈夫人有心事。但她不说，应该是不能说。若能说，早跟殷莳说了。<br />
她是喜欢什么都跟殷莳说的。<br />
那么殷莳便不问。<br />
这个时候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<br />
知道这个事，还是因为许久不见的朋友吴箐到访。<br />
人的交往需要身份的对等，特别是对这样的官员女眷。殷莳和吴箐保持着偶尔的通书信的关系，也会准备四时节礼，但没有什么直接的来往了。<br />
忽然吴箐来了，眼睛通红。<br />
“你知道沈跻云干了什么。”她道，“他害了我二叔！”<br />
“他捅了天大的篓子。”<br />
“他害死了好多人！”<br />
第203章<br />
大穆朝开国之后，太祖皇帝便曾办过一桩大案，便是各级官员和衙门在空白的纸张和册子上加盖官印。<br />
没接触过公章的人可能不理解，这意味着这张纸或者这个册子上如果再被写上了什么，则因为这个官印，它就具有了法律或者官府的效力。<br />
这对于官员贪污、行政乱命等等来说，都是极大的漏洞。<br />
太祖皇帝正要整治前朝遗留的许多沉疴宿疾，正借着这个案子开刀。<br />
彼时有名有姓有品阶的官员，砍头者百余，流放、徒刑者数百，波及各级小吏超过千人。<br />
是开国后的第一大案。<br />
而后便立下了严禁用空印的律令。<br />
但就如先帝废除人殉，即便大力禁止却始终不能完全禁绝一样，用空印的事一直也都存在。<br />
当吏治清明的时候，便少一些。<br />
但先帝晚年昏聩，沉迷丹药，地方上吏治便不可避免地败坏了起来。<br />
大量地使用空印的现象死灰复燃。<br />
沈缇沈跻云出任一州知州一有一年。<br />
他一封言辞犀利的奏折把这件事捅到了皇帝面前！<br />
触发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清洗。<br />
其实外地来的奏折都要先经过通政使司，分类、初阅、摘要、批复或者上传。<br />
沈缇的奏折当然经过了沈大人的手。<br />
沈大人非常明白这份奏章往上递到皇帝那里会是什么情况——皇帝正盛年，有雄心，励精图治，这是递给皇帝一把刀，让他能大刀阔斧地整顿先帝留下的官场。<br />
如果将沈大人和沈缇对调，沈大人自问在沈缇的位置上他绝不会上这样一道奏章。<br />
他会在为官的时候小心避开这些事，既不让自己卷入，也不向上揭发举报，和光同尘又明哲保身。<br />
沈大人曾对冯翊自称“庸碌”非是自谦，而是自己真的这样认为。<br />
因为他求稳的人生准则，或许可以使他凭借资历按部就班地登上高位，但像他这样的人，永远不会进入名臣列传，成为被后世敬仰的人。<br />
他只会成为一个普通的、名字淹没在历史中的高官。<br />
沈大人作为通政使，其实可以选择把这份奏章弹压下去，或者直接打回去。<br />
但亲生儿子犀利的笔锋实在令他骄傲。<br />
沈大人挣扎很久，终不忍折断儿子的羽翼，让他成为一个和自己一样稳妥踏实的官场老客。<br />
他亲自做了摘要，将这份奏章递到了皇帝的案头。<br />
皇帝读完，道了句“沈跻云依然是那个沈跻云”。<br />
合上奏折，一场彻查和清洗便开始了，伴着许多人的丢乌纱，甚至掉脑袋。<br />
主印的官员全被处死了。<br />
副手以下的官员和吏员，先受杖刑一百，然后发配充军。很多人根本熬不过这一百杖。<br />
吴箐的二叔被处死了。<br />
吴箐大哭：“沈跻云为什么要这么做！他跟谁有仇！”<br />
“我在江家不能哭。”<br />
“也不许与人谈这个事。”<br />
“我、我难受死了！”<br />
吴箐官宦世家出身，也不是不懂。但血缘亲近的亲人死了，痛苦难受也是真的。<br />
江家站得很稳，在皇帝这一队里，安全上岸。<br />
娘家痛失亲人。<br />
还不能说，不能怨。<br />
因他真的有罪，皇帝亲自定的死罪。<br />
吴箐难受死了。<br />
她也知道这其实不关殷莳什么事。殷莳都从沈家和离出来三年多了，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。<br />
就算她还是沈跻云的妻子，沈家的少夫人，这些官场上的事也由不得她说话插手的。<br />
吴箐就是想找个地方哭一哭，憋的太难受了。<br />
殷莳理解，但无法安慰。<br />
这种根本无法安慰。<br />
只能安静任她哭，把情绪发泄出来。<br />
待离开的时候，吴箐眼睛红红，还给她道歉。<br />
“没事。”殷莳说。<br />
吴箐又落了眼泪。<br />
她道：“我最难受的是什么。我二叔死了，宇极在赞叹沈跻云。”<br />
赞叹，遗憾不是自己。<br />
羡慕，恨不得以身相代，也大干一场，惊天动地，轰轰烈烈，青史留名。<br />
“不过，沈跻云活该。”她说。<br />
殷莳抬起眼。<br />
吴箐说：“大家都恨死他了。人人避之如鬼。”<br />
官场叛徒。<br />
“他活该。”<br />
违背了官场的潜规则，不和光同尘，打破了现有的局面的人，势必要顶着巨大的压力。<br />
殷莳知道，当沈缇决定这么做的时候，他一定明白的。<br />
他仍然选择这么做。<br />
所以皇帝赞叹，沈跻云还是那个沈跻云。<br />
殷莳想了两天，去了沈家。<br />
这时候已经是六月。<br />
殷莳问沈夫人：“姑姑，最近可有跻云的信吗？”<br />
除了一年两套头面风雨无阻，沈缇真的遵守了与殷莳的约定，不打扰她，连一封信都没有。<br />
但沈缇的家书是可以跟着奏折一起走官驿的，路上不出问题的话，十日可达。<br />
殷莳来过这么多次，从来没问过沈缇的信。<br />
沈夫人惊疑不定：“你怎么忽然……”<br />
殷莳只看着她。<br />
沈夫人懂了，叹气：“你知道了呀。”<br />
殷莳道：“吴姐姐的二叔判了斩刑。”<br />
沈夫人如何不知道呢，她和江家、吴家都熟识的。<br />
如今，江家无事，吴家根本不敢登门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