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手术前一天，薛枞接到医院的电话，被委婉地提醒道，最好能有家人陪同——言外之意，其实是需要家属签一下手术和麻醉的同意书，走个流程。<br/><br/> 薛枞默然将自己的亲属关系梳理了一下，直接剔除了沈易，皱着眉给沈安发了条短信，写明医院的地址和明天见面的时间。<br/><br/> 几乎是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。未免沈安产生什么理解偏差，薛枞还是接了。<br/><br/> “哥。”沈安忐忑道，“我刚刚收到你发过来的……”<br/><br/> “嗯，“薛枞打断他，“过来签字。”<br/><br/> “签什么字？”沈安的语气瞬间急迫起来，并着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一同传到薛枞耳边，“你怎么了？”<br/><br/> 薛枞也没打算解释，回了一句“记得准时”，确信他已经明白了情况，直接切断了通话。<br/><br/> 手机又规律地在桌边震动，薛枞直接关了机，开始准备手术要带的证件和必需品，确认没有遗漏后，提前关灯入睡了。<br/><br/> 第二天清晨，薛枞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了过来，比原定时间更早地出了门。他选了稍微绕路却风景更美的一条小道。<br/><br/> 街道上很安静，三两行人闲适地踱步，走在雨痕未干的石板路上。薛枞抬头，被乍然穿破云层的阳光刺得眯了一下眼睛，两旁矮楼的窗户也反射着橙黄的光。<br/><br/> 他刻意花了更长的时间在路途上，却还是比预计早到了一个钟头。轮椅停在医院门前，不安与踌躇终于在这许多天的极力压制中破土而出。<br/><br/> 他其实也想倾诉，渴望被谁真切地挂念，可是好像没有人愿意聆听那一点点微弱的呼救。<br/><br/> 当然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崩溃，却是经年的累积，在一朝希望闪现时，终于席卷着洪流冲破了日复一日苦心筑成的堤坝。<br/><br/> ——人其实在看到希望时，才最软弱。<br/><br/> 手术台下，或许是新生，也或许，是此后永远屈服于命运的判决书。<br/><br/> 30%的成功率，他怎么可能不怕。<br/><br/> 薛枞咬牙，克服着缓慢滋生的恐惧，找到主治医生，去完善相应的手续。<br/><br/> 沈安已经等在那里了，他已经和医生谈过，此刻煞白着一张脸。看到薛枞，忙不迭迎上去，眸中尽是担忧混杂着震动的神色。<br/><br/> “哥，”他小心翼翼地来到薛枞身边，“要不要……要不要再考虑一下。”<br/><br/> 薛枞却没理他，找医生拿了文件，递给沈安：“签字。”<br/><br/> 沈安的脸色更差了，却只能在薛枞的注视下，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。<br/><br/> “你可以滚了。”薛枞不留情面。<br/><br/> 他知道手术同意书其实可以自己签，只是不想让医生为难，才叫了沈安过来，此刻根本不想看见他的脸。<br/><br/> “我在这里等你。”沈安的眼睛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，却仍是固执地不愿离开。<br/><br/> “可以。如果你想要看到我死在手术台上。”<br/><br/> 薛枞一直清楚怎么让沈安难受，从前是连搭理都嫌烦，可在今天这样的时刻，他半点都无法忍受沈安继续在自己面前晃悠，便选了最能刺伤他的方式。<br/><br/> “我……"沈安果然退却了，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，“你别生气，我走就是了。”<br/><br/> 说完，又看了薛枞一眼，见薛枞无动于衷地盯着他，知道薛枞非得亲眼看着他走出医院大门才罢休，不情愿地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<br/><br/> 薛枞拿了缴费的单据，却没找到收费处。他在住院部胡乱晃了几圈，才准备去服务台找人问问，值班的护士却不知去了哪里。薛枞四处看着，余光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。<br/><br/> 那人歪着身子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，胳膊支在扶手处，袖口因为双臂的折叠滑上去一些，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。被口罩遮住的下巴一点一点地，像是睡着了。可惜那座椅的高度着实委屈了两条长腿，他又担心伸直了会影响往来的路人，只好难受地蜷着，缩在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一个很小的空间里。<br/><br/> 随着越来越往外倾斜的姿势，那口罩也从一侧耳边垂落下去。<br/><br/> 眼见着整个上身都要歪向地面，薛枞及时地伸出手，扶了他一把，叫道：“黎问。”<br/><br/> 黎问懒懒地睁开眼睛，虚着眼睛辨认了一下，又继续打起瞌睡来。<br/><br/> 薛枞毕竟坐在轮椅上，只能用单手支撑他，方式便由托着背变成扶住黎问的肩，却见这人又要摔下去了，不得已再次开口道：“醒醒。”<br/><br/> “嗯？”黎问揉了揉眼睛，微微侧过头去，用手背遮了唇，小小打了个哈欠，睡意才一点点从那双猫儿似的眼里褪去。<br/><br/> 薛枞这才放心地将手收回，黎问却从自己右肩的方向，轻轻捉住了薛枞的掌心。他偏着头看了看，两只同样白皙修长的手并排着出现在视野里。<br/><br/> 黎问的指甲修得很圆润，指腹搭在薛枞的手背上，带着层薄茧。他的骨节比薛枞更突出一些，像是长时间练过乐器的手。<br/><br/> 薛枞本想把他甩开，但黎问的手收回得更快，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。他好像纯粹是为了比对，颇认真地观察了一番，得出结论道：“你比我更白一些。”<br/><br/> 黎问皮肤极白，除了刚生下来时不能免俗地红成猴屁股，之后便像是被黑色素忘记了沉淀一样，再怎么晒都没有黑过，从小到大因为这个特征不知被谈论过多少次——和他的“美名”一起。<br/><br/> 被讨论得多了，心宽的黎问也罕见地生出一点点烦恼。<br/><br/> 黎问的肤色是健康的、带着血色的白皙，薛枞却是偏冷质的苍白，从视觉上看，自然是薛枞更白一些。<br/><br/> 这一番对比下来，黎问就像找到同类一样，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，轻轻露出一个笑来。<br/><br/> 他的眼尾有一个斜斜上挑的延伸，却不是丹凤的眼型，笑起来的时候反而像月牙一样微微下弯，睫毛如扇。<br/><br/> 即使只穿着简单的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，这样一张脸，要被忽视也实在很难。薛枞有点理解，为什么当年黎问的校花之名足以远播了。可薛枞并不会为容貌所惑，仍旧莫名其妙地看着他。<br/><br/> 黎问的注意力却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。他的口罩已经摇摇欲坠，便索性动手摘了，又整理了一下睡皱的上衣。抬起头，似乎很好奇薛枞为什么还站在他面前。<br/><br/> 他方才也是睡意朦胧，才会唐突地去握薛枞的手，但现在完全清醒，却不见得多么后悔。<br/><br/> 黎问眨了眨眼睛，睫毛随之晃动，像是振翅时的蝶翼。他仔细地看了看薛枞的脸，又随意地扫了眼薛枞的轮椅，才恍然大悟，道：“钱我已经收到了。”<br/><br/> 薛枞没想到他能认得出自己。<br/><br/> 黎问见薛枞没有接话，又慢吞吞补了一句：“不用谢。”<br/><br/> 薛枞一愣。<br/><br/> 黎问这人，虽然单名一个“问”字，却偏偏什么都不喜欢问，他对周遭来来去去的人似乎一向不太感兴趣，可能正因为需要上心的事太少，他的记忆力反而好得惊人。<br/><br/> 他在回忆里随意翻找了一下，便记起了薛枞这个人。对于薛枞托二哥给自己还钱这件事情，也没有露出几分惊讶。他不去关心薛枞为什么要还钱，数额又为什么多了那么多倍，见薛枞想还，便很自然地接受了，没什么多余的疑问。<br/><br/> 薛枞却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。<br/><br/> 鬼使神差地，薛枞对他说道：“我今天要做一场手术。”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