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从踏进病房，到沈易百感交集地与他对视，薛枞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。<br/><br/> 相顾无言。唯独血缘上可以称作父子的二人，身边环绕的只有生疏。<br/><br/> 沈易在护工的搀扶下半坐起身，终于忍不住再次打量薛枞的面容，锋锐而冷厉，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精致容貌，连嘴唇抿起的弧度，都留存着另一个人的影子。<br/><br/> “你长大了……”沈易喃喃道，说不出欣慰还是怀念，“长大了。”<br/><br/> 他的手颤颤抬起，覆上薛枞的手背，像是想要将它握在手里，以示亲近。<br/><br/> 可薛枞在他刚与自己皮肤相触的一瞬间，就立刻往后退了一步，甩开他的姿势仿佛甩掉一只蟑螂。<br/><br/> 沈易的手维持着方才的姿势，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僵在空中。<br/><br/> 薛枞侧过身去，忍不住扶着墙干呕了一下。一刹那的触感，像是蜘蛛顺着指尖爬上来，从喉咙钻进胃里，纯粹生理的反应。<br/><br/> 充足的暖气，长廊照得人头脑发空的白灯，加剧了这种令人反胃的冲动。<br/><br/> “还是恨我吗，”沈易收回手，苍老黯淡的眼睛里有着浑浊的落寞，他用衰老而虚弱的嗓音问道：“乔——”<br/><br/> “你在叫谁。”薛枞冰冷的声音打断他。<br/><br/> “薛……枞。”没有哪两个字会让沈易出口得这么艰难，每一个音节都在提醒他犯下的错事，和不敢回想的故人。愈近暮年，心肠愈软，在商场上杀伐果断、对情人游刃有余的沈易，终于只剩下行将就木的衰朽肉体和延迟的悔悟。<br/><br/> 这份悔悟使他无法面对旧人，怯于回顾往昔。而薛枞是往事留下的那份证据，他既悔且惧。<br/><br/> 揭过那一篇过往，他偷得的休憩与温情，便着落在崭新的家庭，和不谙世事的幼子身上。<br/><br/> “不论对我怎么看，弟弟是无辜的……你去看看他吧。”沈易让护工离开房间，对薛枞说道，“他……还没醒过来，我以后也照顾不了他了。”<br/><br/> 薛枞很想笑，想问他沈安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谁来照顾。也想问沈易，当年自己最无援而绝望的时候，他有没有一瞬间产生过同样的担忧。<br/><br/> 有没有想过还未成年的儿子，失去了母亲和姐姐，残缺了双腿，该怎么一个人活下去。<br/><br/> 沈乔是没能等来谁真正帮他一把的。<br/><br/> 除了给医院付账时，沈易露面和消失都同样迅速，像见不得光的老鼠。<br/><br/> 他没注意到自己果然笑出了声，而沈易略带疑惑地看向他，像是不知道他为何发笑。<br/><br/> 在父亲的眼里，孩子永远是孩子，所以二十多岁的沈安依旧需要人照顾。而沈易却不会自然而然地将之类比到薛枞身上，只要没人挑明了告诉沈易，他就对这样的差别对待浑然不觉。<br/><br/> 因为坚强的人永远能自己扛过去，所以理所应当自己顶着；而口口声声称为不懂事的那一个，会被数不清的关心包围，被无微不至地照顾，连抱怨都是亲昵的。<br/><br/> 薛枞不明白，为什么早就不在乎的东西呈现在眼前，依然让人觉得指尖发冷。<br/><br/> 他知道自己不屑，可是心口仍然很空。<br/><br/> 怎么还在计较这些。<br/><br/> 反正废物都是这么养成的。<br/><br/> “他昏迷的时候，也在叫哥哥，”沈易的精神不是太好，说话时气息微弱，但说起沈安，也打开了话匣子，“我以前让他多来找你——他很喜欢你这个大哥。”<br/><br/> 沈易浑浊的眼里露出一点笑模样，不用任何伪装，多年的陪伴和养育，他对沈安是心疼到骨子里的。<br/><br/> 亲疏分明。<br/><br/> “那他真犯贱。”薛枞道，“你也是。”<br/><br/> 沈易的笑意凝住，他好像想要喝止薛枞不礼貌的说法，但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。<br/><br/> 他深深抽了口气，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。<br/><br/> 门外的护工听见声音很快开门进来，又按铃呼叫医生，病房里一时间涌进许多穿白大褂的人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来。<br/><br/> 薛枞顺势要走，沈易大口喘着气，仍颤巍巍地指着薛枞的方向：“让他……嗬……让他等等。”<br/><br/> 一众目光灼灼看着，薛枞又停下了脚步。<br/><br/> 被医生护士包围在中间的沈易，憔悴衰弱，呼吸时而粗重，显示器上的数据不断波动着。<br/><br/> 薛枞静静看着病床上似乎时刻要奔赴死亡的老人，他感觉到茫然，无法理解的陌生感，他又注视着走廊绵延的苍白，没有尽头，忽然不知道今夕何夕。<br/><br/> 给他造成巨大伤害的人，已经孱弱到无力承受他的报复了。薛枞沉沉压在心底的东西，仿佛也因为这个人的衰弱病状，而变得一击即碎。巨大的空落感包裹了他，像是四处都无路可去，哪里都是悬空，压抑得令人说不出话。<br/><br/> 他在等什么，一个道歉吗？想要谁后悔吗？<br/><br/> 可是该挽回的人，又在哪里呢。<br/><br/> 这令人厌恶的一家三口齐齐整整躺在病房里，连要死不活的样子，都像在嘲笑他的形单影只。<br/><br/> 据说仓库的货架倒塌时，沈易及时清醒，将沈安和周玉琪扑倒在身下，用后背护住了妻、子。<br/><br/> 三人皆大面积烧伤，沈安至今未醒，而沈易虽然醒来，却其实是伤势最为严重的。<br/><br/> 沈易这回尽到了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。原来他也可以改变，只是对象不同罢了。<br/><br/> 时隔多年，薛枞又一次急切地想要找到宋澄，想听到他的声音，想他能站在自己身边。就像一个迟来的条件反射，每当面对这令他格格不入的一家人，薛枞永远只想躲在同一个人身后。<br/><br/> 当他拿出手机，却听到沈易已经喘匀了气，他被医生搀扶着坐在轮椅上，推到薛枞的方向：“我还有话……要对你说。”<br/><br/> 薛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<br/><br/> 他觉得来医院一趟的本意是见证沈易家破人亡的惨状，可现在又觉得不值得他多费一句口舌。<br/><br/> “新闻你应该看了，沈氏的情况……”沈易又咳嗽了几声，“咳咳……你周阿姨以前环境不好，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，才跟着做了那些勾当，而且我——”<br/><br/> 他像是极难启齿，毕竟要揭自己的短，但还是接下去说道：“我一直想卡着她的支出，没想到她为了钱能走这条路……也怪我。”<br/><br/> “慈善是假的，帮你洗钱是真的。”薛枞却道，“她只是趁机又捞了一笔。你何必把自己摘这么干净。”<br/><br/> “你……咳……你在胡说些什么？！”沈易剧烈地喘息了片刻，“媒体放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证据。都是假的。”<br/><br/> 他没有参与过周玉琪与她那帮三教九流的朋友贩卖器官的行径，但放任周玉琪做大慈善的名头，也确实走了私账。<br/><br/> 这是很多企业私底下心照不宣的手段，只要没摆在台面上，搭点人脉，也不会有人执意戳破。<br/><br/> “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。”薛枞道。<br/><br/> 他本来打定主意不再和沈易多说，可又忍不住撕破他虚伪的面具。<br/><br/> 沈易布满烧伤痕迹的手指死死掐住轮椅扶手，牢牢盯着他，看了很久，才不可置信地抬头吼道：“……是你？”<br/><br/> “可惜，”薛枞连垂眸都不屑，“被人抢先一步，没能留给我来收拾。”<br/><br/> “孽子！”沈易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，“枉我打算把沈氏留给你，咳咳……想以后你帮着弟弟一起……咳……管理公司。”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