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绵绵两个字喊得也挺别扭，有一种故意亲昵却适得其反的感觉。<br />
但陈绵绵没管，沉默了两秒，简短道，“什么事？”<br />
“……哈哈，没事。”周誉干笑两声，“就是，问问你最近怎么样？工作顺不顺利啊？”<br />
陈绵绵停了两秒，有点不耐烦，“没事挂了。”<br />
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时，听见周誉急促的喊声，“不是！有事！有事！就是随便客套一下！”<br />
她一顿，又把听筒放回耳边，没说话。<br />
“我就是跟你说一下，嘉也最近有点事……太忙了，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，托我跟你报个平安哈。”<br />
“他说他忙完了立刻就联系你，你别生气。”<br />
话音落后，通话里一片死寂。<br />
没有人说话。<br />
陈绵绵沉默着，像是在消化他方才那句话，又像是剖开这句话的本质，分析被带过的真相。<br />
周誉心里直打鼓，又笑了两声，“你不用担心，没事的，过段时间他就回去了哈……实在太忙了……”<br />
陈绵绵扯了扯嘴角，“忙到忽然消失了这么久，连电话都没空打一个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周誉一时没说话。<br />
过了片刻，电话那头再次传来气音，像是大脑飞速旋转后，思考到了借口，正要出声。<br />
“不是的，是……”<br />
陈绵绵停了两秒，然后打断他。<br />
“周誉。”<br />
她喊他。<br />
声音很平静，但那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就是又落到了身上，让电话对面的人收起了那点故作轻松的声音。<br />
“到底什么事？”陈绵绵问。<br />
一字一句，尾音短促，带着点“少来你那套扯谎似的掩盖”的意思，清醒而又不耐烦。<br />
周誉的话她半个字也没有信，甚至觉得莫名其妙。<br />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<br />
隔着几千公里的通话里，一片沉寂。<br />
良久过去，对面传来一声叹息，<br />
“唉，我就说我不擅长扯谎了。”<br />
“实话跟你说吧。”周誉声音敛起来，一字一句道，“程嘉也……被他爸关起来了。”<br />
第77章 生于永夜2<br />
房间是一片黑的。<br />
非常非常安静。<br />
你感受过，完全漆黑，没有一丝光亮，也没有一点声音的时刻吗？<br />
睁开眼的世界和闭上眼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，捂住耳朵的世界和侧耳倾听的世界，也没有任何的区别。<br />
时间在这里好像完全静止了。<br />
外面的人看太阳东升西落，惊叹朝阳和晚霞，观赏圆月与星光，这里的人却好像被抛在一片海上孤岛，被整个世界抛弃在外。<br />
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速，感知不到一切的发生，感知不到生命的体征，只有偶尔从绵长的混沌中惊醒时，脉搏和心跳声会提醒自己：<br />
噢，原来我还活着。<br />
睡着的世界也许都比这更精彩些，起码会做梦。<br />
但渐渐的，觉和梦也都少了。<br />
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，数着自己的呼吸，以判断一小截生命的流逝。<br />
曾有新闻报道说，部分大学研究做过感官剥夺的实验，被试者被置于完全黑暗无声的房间中，躺在床上被固定四肢，戴上护目镜、枕上气泡胶枕，除必要的进食活动等外不允许移动和离开，以此来剥夺被试者的视觉、听觉、触觉。<br />
报道显示，大部分人从第八个小时开始就会产生一些动静，例如尝试移动、自言自语，甚至焦躁不安等。<br />
而时间到了第二天、第三天，四十八小时乃至七十二个小时过去，生理反应开始在被试者身上展现。<br />
轻则注意力不集中、精神涣散、反应迟钝，重则产生焦虑、恐惧等负面情绪，乃至有更急躁的行为举动，需要在实验后花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。<br />
但程嘉也没什么反应。<br />
他只是很安静地躺在那里。<br />
距离回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，按照进食频率和记录来推算，应当已经是第五天。<br />
五天，一百二十个小时，七千二百分钟，四十三万零两千秒，每分每秒，他都处于这种漆黑一片的虚无缥缈中。<br />
没有任何娱乐设施，没有物品，没有人，没有声音，没有画面。<br />
只有他自己一个人。<br />
轻轻碰一下墙壁，空洞而又古怪的声音会在房间里回荡三秒，然后消失殆尽。<br />
这是七岁时，和司机的儿子一起在花园里玩，回家时被质问时下意识摇了头，“撒谎”得到了惩罚，那一年的结论。<br />
墙壁和地板都是坚硬的，仅有的床也被磨掉了所有的棱角，无法给身体造成一丝一毫尖锐的损伤。<br />
这是十三岁那年背着父亲递交了住校通知书，住宿通知打到家长那里之后，用身体实践出的结果。<br />
作为一个尚还有心跳和脉搏的人，在这里能够待过的最长时间，是十七天。<br />
那是十八岁那年，把规划好的专业和学校都推掉，申请了英国的学校，夹在书本里的机票和offer被发现时，他亲身试验出的答案。<br />
这一次已经很熟悉了。<br />
没有无意义的挣扎，没有无计可施，只能赌气般的绝食，也没有以命相抵般的躁郁和伤痕。<br />
他只是非常安静地躺在那里，有胃口就张嘴进食，没胃口就伸出手，任营养液从手背的血管推进去。<br />
针管刺破皮肉，冰凉的液体推进血液，这感觉竟然在此刻显得奢侈。</p>
但陈绵绵没管，沉默了两秒，简短道，“什么事？”<br />
“……哈哈，没事。”周誉干笑两声，“就是，问问你最近怎么样？工作顺不顺利啊？”<br />
陈绵绵停了两秒，有点不耐烦，“没事挂了。”<br />
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时，听见周誉急促的喊声，“不是！有事！有事！就是随便客套一下！”<br />
她一顿，又把听筒放回耳边，没说话。<br />
“我就是跟你说一下，嘉也最近有点事……太忙了，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，托我跟你报个平安哈。”<br />
“他说他忙完了立刻就联系你，你别生气。”<br />
话音落后，通话里一片死寂。<br />
没有人说话。<br />
陈绵绵沉默着，像是在消化他方才那句话，又像是剖开这句话的本质，分析被带过的真相。<br />
周誉心里直打鼓，又笑了两声，“你不用担心，没事的，过段时间他就回去了哈……实在太忙了……”<br />
陈绵绵扯了扯嘴角，“忙到忽然消失了这么久，连电话都没空打一个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周誉一时没说话。<br />
过了片刻，电话那头再次传来气音，像是大脑飞速旋转后，思考到了借口，正要出声。<br />
“不是的，是……”<br />
陈绵绵停了两秒，然后打断他。<br />
“周誉。”<br />
她喊他。<br />
声音很平静，但那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就是又落到了身上，让电话对面的人收起了那点故作轻松的声音。<br />
“到底什么事？”陈绵绵问。<br />
一字一句，尾音短促，带着点“少来你那套扯谎似的掩盖”的意思，清醒而又不耐烦。<br />
周誉的话她半个字也没有信，甚至觉得莫名其妙。<br />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<br />
隔着几千公里的通话里，一片沉寂。<br />
良久过去，对面传来一声叹息，<br />
“唉，我就说我不擅长扯谎了。”<br />
“实话跟你说吧。”周誉声音敛起来，一字一句道，“程嘉也……被他爸关起来了。”<br />
第77章 生于永夜2<br />
房间是一片黑的。<br />
非常非常安静。<br />
你感受过，完全漆黑，没有一丝光亮，也没有一点声音的时刻吗？<br />
睁开眼的世界和闭上眼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，捂住耳朵的世界和侧耳倾听的世界，也没有任何的区别。<br />
时间在这里好像完全静止了。<br />
外面的人看太阳东升西落，惊叹朝阳和晚霞，观赏圆月与星光，这里的人却好像被抛在一片海上孤岛，被整个世界抛弃在外。<br />
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速，感知不到一切的发生，感知不到生命的体征，只有偶尔从绵长的混沌中惊醒时，脉搏和心跳声会提醒自己：<br />
噢，原来我还活着。<br />
睡着的世界也许都比这更精彩些，起码会做梦。<br />
但渐渐的，觉和梦也都少了。<br />
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，数着自己的呼吸，以判断一小截生命的流逝。<br />
曾有新闻报道说，部分大学研究做过感官剥夺的实验，被试者被置于完全黑暗无声的房间中，躺在床上被固定四肢，戴上护目镜、枕上气泡胶枕，除必要的进食活动等外不允许移动和离开，以此来剥夺被试者的视觉、听觉、触觉。<br />
报道显示，大部分人从第八个小时开始就会产生一些动静，例如尝试移动、自言自语，甚至焦躁不安等。<br />
而时间到了第二天、第三天，四十八小时乃至七十二个小时过去，生理反应开始在被试者身上展现。<br />
轻则注意力不集中、精神涣散、反应迟钝，重则产生焦虑、恐惧等负面情绪，乃至有更急躁的行为举动，需要在实验后花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。<br />
但程嘉也没什么反应。<br />
他只是很安静地躺在那里。<br />
距离回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，按照进食频率和记录来推算，应当已经是第五天。<br />
五天，一百二十个小时，七千二百分钟，四十三万零两千秒，每分每秒，他都处于这种漆黑一片的虚无缥缈中。<br />
没有任何娱乐设施，没有物品，没有人，没有声音，没有画面。<br />
只有他自己一个人。<br />
轻轻碰一下墙壁，空洞而又古怪的声音会在房间里回荡三秒，然后消失殆尽。<br />
这是七岁时，和司机的儿子一起在花园里玩，回家时被质问时下意识摇了头，“撒谎”得到了惩罚，那一年的结论。<br />
墙壁和地板都是坚硬的，仅有的床也被磨掉了所有的棱角，无法给身体造成一丝一毫尖锐的损伤。<br />
这是十三岁那年背着父亲递交了住校通知书，住宿通知打到家长那里之后，用身体实践出的结果。<br />
作为一个尚还有心跳和脉搏的人，在这里能够待过的最长时间，是十七天。<br />
那是十八岁那年，把规划好的专业和学校都推掉，申请了英国的学校，夹在书本里的机票和offer被发现时，他亲身试验出的答案。<br />
这一次已经很熟悉了。<br />
没有无意义的挣扎，没有无计可施，只能赌气般的绝食，也没有以命相抵般的躁郁和伤痕。<br />
他只是非常安静地躺在那里，有胃口就张嘴进食，没胃口就伸出手，任营养液从手背的血管推进去。<br />
针管刺破皮肉，冰凉的液体推进血液，这感觉竟然在此刻显得奢侈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