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怀禄说这些话自有深意，谢折衣领悟了，垂下眼帘谢道：“多谢公公与本宫说这些。”</p><p> “不过一些旧事罢了，但凡在宫里待得久些的老人都知道的，不是什么稀罕事，娘娘何至言谢？真是折煞奴才了。”怀禄笑着摆手。</p><p> 言毕，仍旧抬脚领路，轻轻推开殿门，待皇后入内，又悄然掩上。</p><p> 寝殿内昏暗寂静，盈盈一室的龙涎香幽浮缭绕，洇入枕衾，浸淫肌肤，充塞肺腑。</p><p> 明黄帐幔层叠垂落，无声且肃穆。</p><p> 谢折衣一步步走近，撩开帐幔，轻轻坐在床沿，静静注视帐中人并不平和的睡颜。</p><p> 雍盛在做梦，他清醒地意识到这是梦境，但他无法挣脱。</p><p> 梦里是短兵交接战场，火在河里燃烧，烟在半空肆虐，气管被灼得滚烫，身子却在水里浸泡得冰凉。有人在哀嚎，有人在死去，血肉白骨堆叠在一处，鼻尖都是铜锈的腥，触目都是漂橹的红。</p><p> 这红转眼就成了更深沉的枣红。</p><p> 他曾跨上那片枣红色的云，缓行漫步，俯首贴耳。他喋喋不休与它讲许多心里话，讲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，讲这场无妄之灾。它黑色的眼睛大而有神，清澈的瞳仁里满是他神采奕奕的年轻脸庞。后来这双眼睛逐渐布满灰色的阴翳，淌下濒死无助的泪水，它的血染红脚下的土地。</p><p> 土地上又开出血色的花。</p><p> 那个太监被长剑贯穿时胸口开出的花。</p><p> 一切回到。</p><p> 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？</p><p> 不错，戚寒野。</p><p> 这名字如同驱散魑魅魍魉的辟邪符咒，甫一念及，雍盛就猛地惊醒。</p><p> 模糊的视野一点点聚焦，四下里有别人的气息，幢幢烛火里有人影端坐榻边。</p><p> 他一个激灵，手立即探向枕底。</p><p> “是我。”那道偏低偏哑的声线带出前所未有的温柔。</p><p> 但雍盛并未察觉，他舒了一口气，放松紧绷的身体，将手从枕下抽出：“是你。”</p><p> “我来给你上药。”谢折衣从袖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白瓷瓶。</p><p> 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雍盛支肘半撑起身，随即发现自己已错失否认的良机，只能逞强找补，“咳，应该只是磨破一层油皮，不妨事。”</p><p> “圣上金枝玉叶，有伤万勿迁延。”谢折衣道。</p><p> 那擦伤在大腿根至股间，如此私密部位雍盛怎能让她上药？当下冷硬拒绝：“不敢劳烦皇后动手。”</p><p> “既如此。”谢折衣收回手，“臣妾这就去请太医。”</p><p> 说着便欲起身。</p><p> 雍盛忙拉住她衣袖，软声求道：“你请太医来，这事必闹得人尽皆知。堂堂一国之君，骑了两圈马便磨破了皮，传出去很有出息么？”</p><p> “那要如何？”谢折衣眨了眨眼睛，“您又不愿臣妾假手。”</p><p> “你把药放下即可。”雍盛磨了磨后槽牙，道，“朕自己会擦。”</p><p> “好。”谢折衣将药瓶塞进雍盛掌心，转身背对他，“圣上这便请吧。”</p><p> “……”雍盛脑子有点木，疑惑发问，“那什么，你不走吗？”</p><p> 她不走, 雍盛也不好执意赶人。</p><p> 转念又想，他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，女方都无所畏惧, 他一个男的怕什么？</p><p> 这种事情岂不都是女人吃亏？</p><p> 这么一想，他腰杆儿顿时挺直了，掀开袍摆, 褪了亵裤，胡乱抹起药来。</p><p>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, 谢折衣静候着。直到没了动静, 方转过身。</p><p> 就见雍盛只着薄薄一袭中单倚在枕屏，曲着单腿, 手腕搭在膝头, 几根玉白指尖捏着那小瓷瓶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。</p><p> 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自己。</p><p> 谢折衣眉峰微动, 无视那探究的眼神，径直取过架上挂着的明黄寝袍, 为其披上, 温声问：“疼吗？”</p><p> “疼得很。”雍盛矫情抱怨, “火辣辣的，疼得朕不得好眠。”</p><p> “是圣上过于娇嫩了。”谢折衣失笑, “此金疮药是妾偶然所得, 见效甚快，可仔细涂抹了？”</p><p> “嗯。”雍盛敷衍答道，举起瓷瓶, “你特地跑这一趟, 就为送药给朕？”</p><p> 谢折衣坐在榻沿沉默几息，道：“圣上白日生了那样大的气，妾心不安, 特来赔罪。”</p><p> 美人脸上确实显露出几分诚恳的歉意，对着这样一张脸，雍盛实在生不起气。</p><p> 摸摸鼻梁：“此事错不在你，朕是在与自己置气。你不必内疚。”</p><p> “那我宁愿你生我的气。”谢折衣道，“恼人总比自苦要好。”</p><p> 雍盛一怔，分不清此话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，心中忽觉厌烦，似笑非笑道：“皇后心意，朕心领了。”</p><p> 谢折衣知他不信，也不强求，另起话头道：“只不过，圣上固先天羸弱，却也不至于随意淋场小雨便性命垂危。”</p><p> “哼。”雍盛冷笑，“看来已有人告知你当年旧事。想是怀禄那个多嘴多</p> ', ' ')('\n <p>舌的背时鬼。”</p><p> 谢折衣敛目，并不否认。</p><p> 雍盛侧目：“朕知道你的意思。”</p><p> 说着一声喟叹：“这深宫之中，想要朕命之人岂止一二？”</p><p> “但那又如何？”苍白唇角旋出苦笑，“朕还不是苟延残喘至今？”</p><p> 谢折衣蹙眉：“圣上不宜妄自菲薄……”</p><p> 话只开了个头，便被雍盛扬手打断。</p><p> 雍盛拉她俯过身，低声道：“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，只有你我想不到，没有他们做不出。那龙涎香已在这晏清宫燃了五年之久，何必劳师动众去换了它？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