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“琵琶只有四根弦啊。”雍盛把琵琶翻来覆去地搬着瞧。</p><p> 谢折衣：“……”</p><p> “怎么这样看我？”雍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，“不是，朕只是习惯弹六根弦儿的，先等我调个音啊，是拧这个么？怎么抱着的感觉怪怪的，算了，怎么舒服怎么来吧。咦，原来这是i……嚯，还能弹出电音？这泛音也有点意思。”</p><p> 他自顾自嘀咕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。</p><p> 谢折衣屏退众人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瞎捣鼓，流霜在他的随手拨弄下不时发出些这辈子也没发出过的奇怪声响。</p><p> 好几次，谢折衣差点就忍不住出声纠正些最基础的错误，但话刚到嘴边，见雍盛一副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，实不忍打断，索性眼不见为净，抄过案边一本经书默览起来。</p><p>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。</p><p> 渐渐地，那些破碎的单音组成了连续的节律，从滞涩到流畅，从流畅到悦耳。</p><p> 那奇异古怪的曲调谢折衣从未在这片大地上听闻过，没有华丽的技巧，更没有琵琶应有的肃杀萧冷之气，反而平静舒缓，就像一个温和儒雅的老书生历经千帆后诉说起他曾经的人生。</p><p> “你弹的什么？”谢折衣放下了手中书籍，眼神流露讶异。</p><p> “很久以前随手写的一首歌。”雍盛道，皱了皱眉，“果然用琵琶弹起来还是有点不对味。”</p><p> “以前？以前你用什么弹奏？”谢折衣从未听说过皇帝擅长琴瑟。</p><p> 雍盛歪头想了想：“一种有六根弦的……琵琶？”</p><p> 如果吉他也能算一种琵琶的话。</p><p> “……”</p><p> 谢折衣很少会露出困惑的神情，但在雍盛面前，他总会感到困惑。</p><p> “你还给这首曲子填了词？”</p><p> 雍盛颔首，露齿笑起来：“是啊，你要听吗？”</p><p> 谢折衣半信半疑地抬了抬下巴，示意他唱。</p><p> 雍盛于是骄傲地清了清嗓子——</p><p> “坐在海边，望着太阳，天气好温柔。风在耳边，轻轻呢喃，忧愁全赶走。我在想念，你的歌声，do re fa i l……”</p><p> 谢折衣：“。”</p><p> 或许是皇后的表情将“词儿填得很好，下次别填了”这句话的意思给精准地传送到位了，雍盛唱到一半，默默闭上了嘴巴。</p><p> 沉默。</p><p> 长久的沉默。</p><p> 谢折衣忍了，但没忍住，唔了一声：“朵，朵来发米嗖是什么？”</p><p> 雍盛与她大眼瞪小眼，实在不知该如何将其与对方熟知的“宫商角徵羽”对应上，而解释清楚这件事又是莫大的工程，只得睁着眼睛编瞎话：“是一个……约定俗成的谚语。上句是朵来发米嗖，下句是……”</p><p> 谢折衣眯起眸子。</p><p> 雍盛一脸坦然：“和平与自由。”</p><p> 皇后点头，轻吸一口气，起身，面无表情道：“送客。”</p><p> 雍盛被扫地出门，心情反倒一扫阴霾。</p><p> 怀禄表示担忧：“我的爷，打从凤仪宫出来，您这一路上究竟在乐什么呢？小的在旁边瞧着，心里头发憷。”</p><p> “没瞧见皇后的表情么？”雍盛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，“难道不好笑吗？”</p><p> 点心都没吃上一口就被饿着肚子赶出来很好笑吗？</p><p> 怀禄认为自己迫切需要重新定义“好笑”。</p><p> 但不管怎样，皇帝觉得好笑，那就是好笑。</p><p> 于是他礼貌且配合地哈了两声，可这又不知戳中了皇帝哪根神经，冷不丁被质问：“你笑什么？”</p><p> 怀禄张张嘴。</p><p> 雍盛拢扇敲他头，叹息：“不准笑。你懂什么？”</p><p> 说完卷着唇角扬长而去。</p><p> “……”</p><p> 怀禄彻底垮下脸。</p><p> 完犊子，圣上饿得不清，都饿疯了。</p><p> 是日，吏部尚书壬豫病体抱恙，帝遣御医前往探视。</p><p> 御医由一位绿袍小黄门领进府，看完诊，御医摇着脑袋开方子，那内侍留下来与尚书闲聊几句，无非是替皇帝转达些望老尚书保重身体之类的叮嘱。说完赐下些人参补药，就领着御医回了宫，前后总共不过耽搁了一盏茶的功夫。</p><p> 饭后，老尚书披衣端坐在书房，唤来三代单传的孙儿。</p><p> 壬遐龄近来镇日陪着他好兄弟范臻酗酒滋事，刚一身酒气地踏进大门，就被总管拎到了老爷子跟前，还没请安，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，顶着被酒气烧得通红的脸颊扯起嗓子：“又叫我来做什么？说了，今年的科考哪怕重开上一万次，我也不去！说不去就不去，就是我爹扒开坟头从棺材里爬出来重活一回我也不去！”</p><p> 往前他要这么大逆不道地喊上一句，老爷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家法伺候，今儿却是反常，只无力地翻翻眼睛，心平气和地朝他招手：“今日不提此事。你过来，到阿翁身边来。”</p><p> 慈祥的语气令壬遐龄顿生警惕，他虽酒盖住了脸，但神志尚算清明，此时猛地抬头一看，惊觉印象中从来高大严厉的</p> ', ' ')('\n <p>祖父塌腰驼背蜷缩在案前，衰老朽败成小小一团，素色的空荡的宽袍大衫里，一双铁灰色的眼睛也像是一夜间失了全部光彩，眼球表面不知何时覆上一层浑浊白膜，这导致他不得不用力眯起眼睛才能得见孙儿隐约的身影。</p><p> “阿翁。”壬遐龄的鼻腔泛起酸意，揉了揉脸，快步走到跟前，从地上捡回那点子孝道，屈膝蹲下给祖父捏腿，“今儿身子可松泛些？御医怎么说？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