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“我问你，自打那日你主子随驾出宫回来，就没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地方？”怀禄抻颈低声道，“比方说，她一个人闷在房里的时候有没有怔怔发呆，或者唉声叹气？再不济，有没有鬼打墙似地满屋子转着圈儿踱步？”</p><p> 承喜听他描述得如此具体，当真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，耸肩道：“没有啊，挺正常呢。”</p><p> “你再想想。”怀禄不信，心想这罪不能我主子一个人受，恶狠狠拍桌子道，“使劲儿想想！”</p><p> 瞧那样子，恨不得将承喜的脑瓜子掰开自个儿进去摸索。</p><p> 承喜于是又想了想，几息后还真让他想到了什么，迟疑道：“娘娘昨日去了一趟杏花坞。”</p><p> 怀禄：“什么杏花坞？”</p><p> 承喜牛饮一杯茶：“啧，就是西北角上那个废园子。”</p><p> “她去那里做什么？”明雍殿内，雍盛抱臂捉肘，百思不得其解。</p><p> 怀禄忽然眼睛一亮，激动击掌：“圣上您想，那园子起先是高祖皇帝为宠妃建的，后来那妃子没了，高祖才把园子封了。娘娘去那里，分明是想圣上回心转意，教您莫等闲，珍惜眼前人，否则搞不好会如高祖皇帝那般独守废园空悲切啊……”</p><p> 他编着编着闭了嘴，在雍盛凉飕飕的目光下缩起脖子装鹌鹑。</p><p> “说的什么屁话。”雍盛骂了一句，又无意识地踱起步来，“那里安静，或许她只是闲逛时无意中发现的，合了她心意，就多待了片刻。”</p><p> 他想起谢府那个冷清的双好苑，忽然振奋精神：“她既喜欢，就将这园子好生整饬翻新一下赠予她。怀禄，事儿就交给你办，办好了有赏！”</p><p> “好嘞！”怀禄苦哈哈地应下，看向皇帝的眼神忽然就充满同情与悲悯。</p><p> 好一个活灵活现的大情种啊。他想。</p><p> 中秋佳节各衙门照例放假一天。</p><p> 及夜, 天家大摆宫筵，各宗亲躬逢胜饯。</p><p> 筵席设在宫内最高处的玉婵台上，其四周广阔开朗, 视野极佳，举目便可望见中天圆月。</p><p> 待祭月礼成，帝后便携太后登高赏月, 折桂赠客，把酒祝祷。</p><p> 即是皇帝, 也与寻常百姓一样, 有一大堆亲戚，众多叔伯舅爷, 姑姨婶姥, 一个个寒暄过去, 很费了一番口舌功夫。</p><p> 吉祥话听了一箩筐，贺礼也收了一大堆, 如此溶溶月色, 阵阵桂香, 又有笙箫声和，彩灯相映, 凭借节日氛围的烘托, 一时倒也显得团圆适意，其乐融融。</p><p> 这平静美好的假象如同一针镇定剂，暂时抚慰了雍盛紧绷的神经, 不知不觉间, 他多吃了几盅酒，和着宴乐的拍子轮敲着手指，微笑俯视底下的觥筹交错。</p><p> 教坊奏起水调歌头的引子, 青衫墨裳的舞伎跳起绸扇舞，身姿婀娜，轻盈婉转。</p><p> 雍盛看了一阵，意兴阑珊，伸手去拿酒壶。</p><p> 指尖刚触到壶颈，就被一只凉浸浸的手按住。</p><p> “莫贪杯。”一缕熟悉的檀香欺近。</p><p> 雍盛侧目，对上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，默了默，笑盈盈撤回手，装出一副乖巧样子：“好，你不让朕饮，朕便不饮。”</p><p> 这话说得暧昧。</p><p> 谢折衣抿了抿唇，又多余地解释一句：“酒多伤身。”</p><p> 不是我不让你喝，也不是我关心你，是酒本身不是什么好东西。</p><p> 说完可能是意识到越抹越黑，干脆闭上嘴，别过脸。</p><p> “知道啦知道啦。”雍盛拄腮看他，亮晶晶的眸子里漾满促狭笑意，“还有什么不想让朕碰的？一并列出来，朕都依你便是。”</p><p> 语气里很有点宠溺的意味。</p><p> 谢折衣却不为所动，清清冷冷地回：“您是天子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，不必事事都听我的。”</p><p> “可朕喜欢听。”就像一条主动给自己套上缰绳的马，雍盛恬不知耻地逼近，“你说什么朕都觉得好听，中听，好听的话不管说的什么，朕都不欲多想，只想依着你顺着你。”</p><p> “圣上……”</p><p> “哪怕你此刻要那天上的月亮，朕都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给你。你要吗？”</p><p> 谢折衣张了张嘴，实不知这话是如何发展到这里的而他又该怎么接，衣袖里攥紧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，他轻吸一口气，垂落眼帘：“圣上醉了。”</p><p> 雍盛盯着他，眼底的灼热逐渐焚为灰烬，终于失落地展唇一笑，移开视线。</p><p> “罢了，朕确实醉糊涂了。”</p><p> 轻飘飘的话被夜风和桂香冲淡，淡得几不可闻。</p><p> 亥牌时分，筵终人散，各自迤逦回府。</p><p> 皇后辞了仪仗肩舆，着意与梅满儿话了些家常，及送走了兄嫂，才由绛萼陪着徐徐往凤仪宫的方向走。</p><p> 绛萼执绯色纱灯从旁导引，几次三番欲言又止：“娘娘。”</p><p> 谢折衣转过清凌凌的眼珠，示意她直言。</p><p> 绛萼便握紧手中灯柄，道：“恕奴婢多言，奴婢瞧圣上今日情状，似是对您有意。”</p> ', ' ')('\n <p>整个中秋宴上，绛萼都侍立谢折衣身侧，所以她看得最分明，从始至终，皇帝的注意力都若有似无地聚焦在自家公子身上，任它场上舞姬如何曼妙，歌乐如何动人，人声如何鼎沸，都无法打断或转移。</p><p> 那目光里的情愫，让她越看越感到毛骨悚然，都说天子一怒浮尸千里，皇帝若果真动心，有朝一日设若得知自家公子竟是男儿身，一腔真情错付，难保不会觉得自己被愚弄被欺辱，届时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？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