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经理无奈：“你是不是一个人没事干，太没劲了？”</p><p> “是挺没劲，但知道没劲还继续干，等于跟自己过不去。”雷明对上他的视线，在他的凝视中暴露出自己的浮躁和决然。不知怎么，经理先他一步收回了目光，然后把茶杯盖合上又移开，放在桌面上。</p><p> “行吧，人各有志。”他从座位上起身，“厂里调整动作多，底下人都走光了我脸上也难看，你稍微等等，等到四月吧。”</p><p> “嗯。”雷明应下，既有失落也有释然。</p><p> 眼下，他把车队的现状和经理的谈话告诉老李，老李听完才说：“其实你们头还算客气，倒是你，真铁了心了？”</p><p> 他看雷明桌上翻开的书，想起丽华说他看着是个粗人，实际细得很，点灯点蜡用功得要命：“你的事要不我去打听打听？”</p><p> “不用。”</p><p> “别不用，你平时不跟我交底就算了，都这时候了还嘴硬。”老李调侃，“你为什么喜欢研究车不喜欢研究冰箱？”</p><p> “我没用过冰箱。”</p><p> “那你用过车就喜欢车啊。”</p><p> “嗯，用过就熟，就亲切。”</p><p> 老李笑，雷明则看了眼时间。不一会儿，门从外面推开，李丽华端了碗面条进来：“你还没吃饭吧。”</p><p> 雷明说：“吃了。”</p><p> “吃了不早说？”她愕然，“我爸还让我下面。”</p><p> “年轻人一天十顿也吃得下。”老李让她把面给雷明，“她还给你加了鸡蛋呢。”</p><p> 雷明想了想，接过的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两包花生糖：“这给你。”</p><p> 李丽华接过：“给我？”</p><p> “我买了开车路上吃的，存货。”雷明感谢老李一家对他的善意，李丽华却想这人心是好的，就是嘴巴不伶俐，说买给她不比把存货给她更讨人喜欢？</p><p> 她没说谢谢，离开时看了他一眼。老李等女儿回屋，跟雷明说：“丽华今年二十四了，比你大一岁？”</p><p> “是吧。”雷明随口应道。</p><p> “她正月里胖些，这段时间忙着忙着就又瘦了。”</p><p> 雷明没注意胖瘦，也没注意老李打量他的眼神。</p><p> 他吃完把碗洗了才还回去，看了眼时间，转身噔噔噔地跑下楼。</p><p> 楼下的空地摆了几张牌桌，有工友或坐或站，打牌押宝。他穿过人群，去到最外面的小卖部，排了十分钟的队才摸到话筒。</p><p> 他和罗慧有书信往来，会定期收到她的排班表，只要得空，他就会打电话给她。</p><p> 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，罗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：“喂？”</p><p> 他问：“等久了没？”</p><p> “没，今天我这边没人排队。”罗慧的手指绕着电话线，“我以为你会迟到呢。”</p><p> “是迟了。”</p><p> “就一小会儿。”罗慧不放心上，跟他提起明天清娟要来市里看房。清娟后忙碌了不少，一会儿收拾胡家父母在县里给他们买的新居，一会儿去胡汉的运输公司和纺织厂参观，因为出嫁，陈江华不再指望她在家干活，清娟倒像模像样当起老婆和媳妇。</p><p> 雷明对胡汉和清娟的事提不起兴趣，听闻他们近况，除了嗯嗯答应便是感叹有钱的日子真是好过。罗慧察觉他的不耐：“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？”</p><p> “没有，你想说什么说什么。”</p><p> “可一直都是我在说，你没什么跟我说的吗？”</p><p> “……”</p><p> “雷明。”</p><p> 雷明不支持她去给清娟和胡汉的婚事出谋划策：“他们有他们的过法。”</p><p> “我知道。”罗慧压下倾诉的欲望，“我不提了。”</p><p> 话筒串联一阵静默。</p><p> “最近忙吗？”雷明问。</p><p> 忙，但跟他说忙也解决不了问题。罗慧不想他担心：“都一样啦，交班都很准时，你呢？有没有希望进北川？”</p><p> 没有，不但没有，他还放弃了当组长的机会。</p><p> 雷明握紧话筒：“罗慧。”</p><p> “嗯。”</p><p> 他如实交代，做好了她失望、责怪或者安慰他的准备，然而罗慧只是问：“那你现在有没有轻松一点？”</p><p> “有。”</p><p> “那就够了，你对得起工作，对得起领导，也要对得起你自己。你还记得我信里给你写的诗吗？”</p><p> “记得。”</p><p> 海压竹枝低复举，风吹山角晦还明。</p><p> 千沟万壑，云雨阴晴，今人的苦处古人都尝过，相似的心境也被一遍遍滋润过。</p><p> “雷明，生活是起伏也是重复，现在你暂别重复，要给自己由伏到起的信心。”</p><p> 雷明说：“我的信心都是你给的。”</p><p> “够用吗？”</p><p> “够。”</p><p> 罗慧笑，看了眼在往茶缸里倒水的老板，凑近话筒低声叫他：“雷明。”</p><p> “嗯。”</p><p> “我有点想你了。”罗慧说，“你有空回来一趟好吗？”</p><p> “好。”</p> ', ' ')('\n <p> “回来提前跟我说，我请假。”</p><p> “好。”</p><p> “那——你也想我吗？”</p><p> “很想。”雷明看了眼身后抽着烟的工友，“我这边还有人排队。”</p><p> “哦。”罗慧的脸微微发热，“那你早点休息。”</p><p> 她说完挂断，像一朵含羞的小花，行走在温柔的春夜里。</p><p> 因着雷明的许诺，罗慧多了好多期盼。哪怕她一个人过得并不无聊，但心里牵挂着人就像放飞了鸟儿，既希望它飞得高远畅快，又希望它平安飞回。她估摸着日子，猜想雷明会四月动身，先跑去剪了个聪明头，结果剪完听他改口说还忙，就还是自己去竹林里给奶奶扫墓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