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七卫觉得这个新指挥使不配带他们，十三卫他们……他们也觉得戚钰不配……<br />
本来放饭时，每个卫所拿回去自己营房吃，先来后到。<br />
后来逐渐变成了前三卫所和七卫先拿饭，他们这些差劲儿的，要排在他们后面，十三卫更是常年垫底，吃的都是剩菜剩饭，有时别的卫所多拿了，他们饭不够，菜更是每次都只剩菜汤。<br />
哪里都是这样，倒也没什么好说，谁让他们自己混得差呢。<br />
但是今日他们几个要给戚钰拿饭，便先让人给戚钰单独打一份饭菜，饭菜刚打好，谁知七卫的人后面进来了，瞧见他们手里的饭菜，不由分说就伸手抢。<br />
本就受够了鸟气，推搡间，自然打了起来。<br />
“戚指挥使这是何意？分明是你们十三卫坏了规矩在先。”七卫的人不满道。<br />
“狗屁规矩！”戚钰嗤道，“都是一个禁军的，怎么，你们的嘴多金贵，旁人便要捡你们的狗剩儿？”<br />
“哪比得上戚指挥使？山珍海味吃惯了，可能咽的下这粗茶饭？”<br />
戚钰讽笑了声，唇角勾起，众目睽睽下，砰的一脚将那阴阳怪气的踹了。<br />
方才那个刚站起，又倒一个。<br />
气氛凝滞，没一个人敢去扶他。<br />
再是不济，戚钰的身份也摆着呢，当真敢啊。<br />
“我给你脸了？老子正四品，你当你在跟谁说话？”戚钰半掀眼皮，寡淡问。<br />
刚赶来的七卫指挥使，只恨不得当场晕过去。<br />
深吸两口气，挤了进来，皱眉道：“都闹什么呢？还不快起来。”<br />
不止戚钰不服众，这位指挥使亦然。<br />
话说完，气氛丝毫不见缓和。<br />
戚钰倒是客客气气的与之道：“大人既是听见了，我便不费口舌多说什么了，这儿，我先来的，今日这顿饭，也是我先吃，大人觉得呢？”<br />
“戚指挥使先。”<br />
“大人先忙，我先用饭了。”<br />
戚钰说罢，又看向自己卫所的人，“愣着作甚？还不去打饭菜？”<br />
十三卫的几个人，默默去拿饭桶。<br />
下午操练完后，就见七卫和十三卫的两位指挥使大人，在绕着练武场跑圈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戚钰跑完，整个人似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，身上衣裳湿透，脚步虚浮，气喘如牛。<br />
刚朝十三卫营房那边走了两步，忽的跑来几个人，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。<br />
“做什么？”戚钰斜眼道。<br />
都不擅说谢，其中一个，吭哧半晌，憋出一句：“……总督可是不喜欢你？”<br />
戚钰：“呵。”<br />
看吧。<br />
老头子真狠。<br />
回了自己屋子，洗澡水和饭菜都快放凉了。<br />
戚钰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，摆摆手，示意他们出去。三两下解了衣裳，泡进了桶里，又拎起热水一股脑浇了半桶，整个人才舒坦了。<br />
他喟叹了声，舒出口气，一抬头，就见那大块头将他的饭菜端了过来。<br />
一海碗菜，两个大馒头。<br />
戚钰：“……”<br />
真糙啊。<br />
他在家里也是锦衣玉食的宝贝，都没敢说在浴桶里用饭的……<br />
戚钰一口咬掉小半个馒头，又往嘴里塞口菜，嚼吧嚼，十分费劲儿的咽下，他拍拍浴桶，很是无语的嚷——<br />
“不是我说，你们好歹也给口汤喝啊！”<br />
第68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<br />
夜里, 戚国公回来，便被丫鬟引至了园子里。<br />
永嘉公主听见动静，上前迎了两步, “回来了”, 她说着，往他身后瞧去, “二郎呢？”<br />
“他住营房, 又没成亲，夜里赶回来做甚？”戚国公粗声道。<br />
永嘉公主顿时一个眼刀子飞去, “那你回来做什么？”<br />
戚国公：“……”<br />
白珠儿在旁虚虚俯身行了礼, 见状解释道：“母亲说，二弟升迁不宜大操大办，就一家人吃顿暖锅子，就当给二弟庆贺了。”<br />
永嘉公主朝那糟老头哼了声, 走到石桌前落座。<br />
碗盏菜色皆已摆好，只等锅子煮沸下菜了。<br />
戚国公心虚的摸摸鼻子, 心道：就算知道今晚庆贺, 那混小子怕是也不会回来。<br />
他净了手, 上前挨着老妻坐下, 含糊道：“卫所事忙, 他近些时日怕是都难得空, 等休沐时再吃一顿吧。”<br />
永嘉公主这才愿意给他一个眼风, 关切问：“今日二郎当差如何？那些人可欺负他？”<br />
戚国公顿觉无奈, “他又不是三岁稚口小儿，还能让人欺负了？再说了, 他也不是头回当差，自个儿都不上心紧张, 你替他操哪门子闲心？”<br />
戚显坐在一旁，猜疑似的问：“他揍人了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戚国公叹口气，“放哪儿都不安分，就挣个午饭，揍了七卫的两个兵。”<br />
不算是大事，戚国公将晌午那事说了。<br />
也当真如此，不过是知晓他罚了小儿子，今晚暖锅子没他的份儿，被撵回院子吃了碗面条罢了。<br />
夜里凉风习习，吃过暖锅子，永嘉公主带着嬷嬷走了。<br />
白珠儿已快八月身孕了，肚子大得瞧着便让人心惊。<br />
戚显扶着她在园子里散步消食。<br />
“二爷升迁是好事，为何母亲说不宜操办？”白珠儿软声问。<br />
他们夫妻几载，白珠儿耳濡目染，也知晓了些事。<br />
官家给戚钰升官儿，这是好事，也是恩宠，要她说，自然得大操大办，才能让官家知道，他们感恩戴德。<br />
但今日永嘉公主却是交代，此事就当寻常，不必宴请。<br />
戚显留意着她脚下，“你可知母亲今日入宫是为何？”<br />
“皇后娘娘那里得了上好的料子，让母亲去挑。”<br />
“掩人耳目的话罢了，也就你当真”，戚显笑道，“若是所猜不错，是为了阿钰的亲事。他虽是和离，但膝下无子，后院也无妾室通房，邺都许多权贵人家，皆来问过母亲的意思，先前母亲是想等阿钰回来，让他自个儿相看，娶个中意的，但他如今风头正盛，官家若是当真想给他权，那他结亲的岳家，定然是只有富贵闲人，而无权势。”<br />
白珠儿叹了口气。<br />
这两年，她气韵上已与许多贵妇人如出一辙，瞧不出从前不受爹娘疼爱教导的商户女模样了，也将邺都许多贵胄门第了解清楚，但这些弯弯绕绕，还是着实让人伤脑筋。<br />
“不必想这些，若有事，我会提点你的。”戚显道。<br />
白珠儿‘嗯’了声，小意柔情道：“夫君，你整日读书，何时科考？”<br />
戚显沉默一瞬，问：“若我一世无功名利禄，你可觉得委屈？”<br />
白珠儿张了张唇。<br />
想问他，既是不科考，又怎么成日里书卷不离手？<br />
但这话还是没问，而是摇摇头，“我听夫君的。”<br />
她最初嫁他，他也无功名，所图不过是逃离那个家，和世子夫人之位。<br />
她不后悔从前做的，自也不该奢望他为公卿，如今种种，已然很好了。<br />
戚显握着她的手捏了捏，笑道：“孩子的名字，我取了几个，你随我去书房挑两个吧。”<br />
.<br />
宝华寺诵经那日，恰逢大雨。<br />
殿外雨声沉闷密集，殿中木鱼声笃笃。<br />
谢蕴其实已经很少想起父母了。<br />
他们去世时，她已知事。<br />
叔母怕她难过，将她接来了院子里照料。<br />
那时崔芙也在谢家住着，她性子温柔，谢萱活泼机灵，两人挤在谢蕴床上，整整陪她睡了大半年。<br />
叔父叔母待她很好，视若己出。<br />
谢蕴从不觉得她缺了什么。<br />
但每逢祭日，就像是在提醒她，不一样的。<br />
她有自己的父母。<br />
诵经罢，大师起身，捻着佛珠与虔诚跪在殿中的人见一合十礼，而后静默退下。<br />
殿中寂静许久，佛前最后一息香灰落下，那道身影叩礼后起身。<br />
古朴厚重的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，谢蕴刚一转身，却是见石阶下站着的人。<br />
暴雨如注，他不闪不避，撑着一把油伞就那样站着，不知看了多久。<br />
谢蕴再也寻不到一刻，比此时内心更静。<br />
是以，她能听到自己胸腔一下比一下激烈的跳动。<br />
视线对上，遥遥相望，他勾唇朝她笑，声音在骤雨中惊走了檐下飞雀——</p>
本来放饭时，每个卫所拿回去自己营房吃，先来后到。<br />
后来逐渐变成了前三卫所和七卫先拿饭，他们这些差劲儿的，要排在他们后面，十三卫更是常年垫底，吃的都是剩菜剩饭，有时别的卫所多拿了，他们饭不够，菜更是每次都只剩菜汤。<br />
哪里都是这样，倒也没什么好说，谁让他们自己混得差呢。<br />
但是今日他们几个要给戚钰拿饭，便先让人给戚钰单独打一份饭菜，饭菜刚打好，谁知七卫的人后面进来了，瞧见他们手里的饭菜，不由分说就伸手抢。<br />
本就受够了鸟气，推搡间，自然打了起来。<br />
“戚指挥使这是何意？分明是你们十三卫坏了规矩在先。”七卫的人不满道。<br />
“狗屁规矩！”戚钰嗤道，“都是一个禁军的，怎么，你们的嘴多金贵，旁人便要捡你们的狗剩儿？”<br />
“哪比得上戚指挥使？山珍海味吃惯了，可能咽的下这粗茶饭？”<br />
戚钰讽笑了声，唇角勾起，众目睽睽下，砰的一脚将那阴阳怪气的踹了。<br />
方才那个刚站起，又倒一个。<br />
气氛凝滞，没一个人敢去扶他。<br />
再是不济，戚钰的身份也摆着呢，当真敢啊。<br />
“我给你脸了？老子正四品，你当你在跟谁说话？”戚钰半掀眼皮，寡淡问。<br />
刚赶来的七卫指挥使，只恨不得当场晕过去。<br />
深吸两口气，挤了进来，皱眉道：“都闹什么呢？还不快起来。”<br />
不止戚钰不服众，这位指挥使亦然。<br />
话说完，气氛丝毫不见缓和。<br />
戚钰倒是客客气气的与之道：“大人既是听见了，我便不费口舌多说什么了，这儿，我先来的，今日这顿饭，也是我先吃，大人觉得呢？”<br />
“戚指挥使先。”<br />
“大人先忙，我先用饭了。”<br />
戚钰说罢，又看向自己卫所的人，“愣着作甚？还不去打饭菜？”<br />
十三卫的几个人，默默去拿饭桶。<br />
下午操练完后，就见七卫和十三卫的两位指挥使大人，在绕着练武场跑圈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戚钰跑完，整个人似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，身上衣裳湿透，脚步虚浮，气喘如牛。<br />
刚朝十三卫营房那边走了两步，忽的跑来几个人，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。<br />
“做什么？”戚钰斜眼道。<br />
都不擅说谢，其中一个，吭哧半晌，憋出一句：“……总督可是不喜欢你？”<br />
戚钰：“呵。”<br />
看吧。<br />
老头子真狠。<br />
回了自己屋子，洗澡水和饭菜都快放凉了。<br />
戚钰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，摆摆手，示意他们出去。三两下解了衣裳，泡进了桶里，又拎起热水一股脑浇了半桶，整个人才舒坦了。<br />
他喟叹了声，舒出口气，一抬头，就见那大块头将他的饭菜端了过来。<br />
一海碗菜，两个大馒头。<br />
戚钰：“……”<br />
真糙啊。<br />
他在家里也是锦衣玉食的宝贝，都没敢说在浴桶里用饭的……<br />
戚钰一口咬掉小半个馒头，又往嘴里塞口菜，嚼吧嚼，十分费劲儿的咽下，他拍拍浴桶，很是无语的嚷——<br />
“不是我说，你们好歹也给口汤喝啊！”<br />
第68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<br />
夜里, 戚国公回来，便被丫鬟引至了园子里。<br />
永嘉公主听见动静，上前迎了两步, “回来了”, 她说着，往他身后瞧去, “二郎呢？”<br />
“他住营房, 又没成亲，夜里赶回来做甚？”戚国公粗声道。<br />
永嘉公主顿时一个眼刀子飞去, “那你回来做什么？”<br />
戚国公：“……”<br />
白珠儿在旁虚虚俯身行了礼, 见状解释道：“母亲说，二弟升迁不宜大操大办，就一家人吃顿暖锅子，就当给二弟庆贺了。”<br />
永嘉公主朝那糟老头哼了声, 走到石桌前落座。<br />
碗盏菜色皆已摆好，只等锅子煮沸下菜了。<br />
戚国公心虚的摸摸鼻子, 心道：就算知道今晚庆贺, 那混小子怕是也不会回来。<br />
他净了手, 上前挨着老妻坐下, 含糊道：“卫所事忙, 他近些时日怕是都难得空, 等休沐时再吃一顿吧。”<br />
永嘉公主这才愿意给他一个眼风, 关切问：“今日二郎当差如何？那些人可欺负他？”<br />
戚国公顿觉无奈, “他又不是三岁稚口小儿，还能让人欺负了？再说了, 他也不是头回当差，自个儿都不上心紧张, 你替他操哪门子闲心？”<br />
戚显坐在一旁，猜疑似的问：“他揍人了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戚国公叹口气，“放哪儿都不安分，就挣个午饭，揍了七卫的两个兵。”<br />
不算是大事，戚国公将晌午那事说了。<br />
也当真如此，不过是知晓他罚了小儿子，今晚暖锅子没他的份儿，被撵回院子吃了碗面条罢了。<br />
夜里凉风习习，吃过暖锅子，永嘉公主带着嬷嬷走了。<br />
白珠儿已快八月身孕了，肚子大得瞧着便让人心惊。<br />
戚显扶着她在园子里散步消食。<br />
“二爷升迁是好事，为何母亲说不宜操办？”白珠儿软声问。<br />
他们夫妻几载，白珠儿耳濡目染，也知晓了些事。<br />
官家给戚钰升官儿，这是好事，也是恩宠，要她说，自然得大操大办，才能让官家知道，他们感恩戴德。<br />
但今日永嘉公主却是交代，此事就当寻常，不必宴请。<br />
戚显留意着她脚下，“你可知母亲今日入宫是为何？”<br />
“皇后娘娘那里得了上好的料子，让母亲去挑。”<br />
“掩人耳目的话罢了，也就你当真”，戚显笑道，“若是所猜不错，是为了阿钰的亲事。他虽是和离，但膝下无子，后院也无妾室通房，邺都许多权贵人家，皆来问过母亲的意思，先前母亲是想等阿钰回来，让他自个儿相看，娶个中意的，但他如今风头正盛，官家若是当真想给他权，那他结亲的岳家，定然是只有富贵闲人，而无权势。”<br />
白珠儿叹了口气。<br />
这两年，她气韵上已与许多贵妇人如出一辙，瞧不出从前不受爹娘疼爱教导的商户女模样了，也将邺都许多贵胄门第了解清楚，但这些弯弯绕绕，还是着实让人伤脑筋。<br />
“不必想这些，若有事，我会提点你的。”戚显道。<br />
白珠儿‘嗯’了声，小意柔情道：“夫君，你整日读书，何时科考？”<br />
戚显沉默一瞬，问：“若我一世无功名利禄，你可觉得委屈？”<br />
白珠儿张了张唇。<br />
想问他，既是不科考，又怎么成日里书卷不离手？<br />
但这话还是没问，而是摇摇头，“我听夫君的。”<br />
她最初嫁他，他也无功名，所图不过是逃离那个家，和世子夫人之位。<br />
她不后悔从前做的，自也不该奢望他为公卿，如今种种，已然很好了。<br />
戚显握着她的手捏了捏，笑道：“孩子的名字，我取了几个，你随我去书房挑两个吧。”<br />
.<br />
宝华寺诵经那日，恰逢大雨。<br />
殿外雨声沉闷密集，殿中木鱼声笃笃。<br />
谢蕴其实已经很少想起父母了。<br />
他们去世时，她已知事。<br />
叔母怕她难过，将她接来了院子里照料。<br />
那时崔芙也在谢家住着，她性子温柔，谢萱活泼机灵，两人挤在谢蕴床上，整整陪她睡了大半年。<br />
叔父叔母待她很好，视若己出。<br />
谢蕴从不觉得她缺了什么。<br />
但每逢祭日，就像是在提醒她，不一样的。<br />
她有自己的父母。<br />
诵经罢，大师起身，捻着佛珠与虔诚跪在殿中的人见一合十礼，而后静默退下。<br />
殿中寂静许久，佛前最后一息香灰落下，那道身影叩礼后起身。<br />
古朴厚重的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，谢蕴刚一转身，却是见石阶下站着的人。<br />
暴雨如注，他不闪不避，撑着一把油伞就那样站着，不知看了多久。<br />
谢蕴再也寻不到一刻，比此时内心更静。<br />
是以，她能听到自己胸腔一下比一下激烈的跳动。<br />
视线对上，遥遥相望，他勾唇朝她笑，声音在骤雨中惊走了檐下飞雀——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