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所幸张继强立时便住了手，兰娟和他进屋，二人在里头小声而激烈地争吵。我隔着门能听见细碎的闷语，像被枕头蒙着，又像是被过滤了一样碎。<br/><br/> 我听见兰娟控诉张继强，说他不是个东西，又去赌钱，总是赌钱。<br/><br/> 而张继强说他要再陪一陪那些老板和弟兄，以此来想法子偿债。等再赚一些钱，还能给家里买新彩电、新电话，还有大哥大。<br/><br/> 原来张继强总是不在家，是赌钱去了，原来他的彩电是和弟兄们在夜总会混来的钱，难怪兰娟总是没半点喜欢。<br/><br/> 我还听他们讲到了我。张继强说，兰娟原本便不是我的正经监护人，早就该把我送去孤儿院。<br/><br/> 原来张继强早就不愿意养着我，他到底同我父母没有很多交情，天长日久，嘴里不说，心里也始终介意，更何况我并不是乖巧贴心的孩子，反倒总是看不上他们，张继强心里恐怕早将我当做白眼狼。<br/><br/> 我很难再听下去，抱着书包回了屋。<br/><br/> 过了两天，兰娟又给我买了烧腊，在饭桌上说，她有一个旧同学，也是母亲的学生，如今是卫校的领导，问我想不想去。她说，现在卫校毕业还是包分配工作。<br/><br/> 我早前和兰娟商量过，因为我母亲学问很高，因此我想上高中、考大学，即便当年中专热的时期，我也打定了主意上高中，更遑论这几年，中专并没有那么吃香了。<br/><br/> 兰娟又说，机会很好，如果我想去，她便去替我办理退学，再用初中学籍复读半年，我的成绩不差，一定能考到卫校去。<br/><br/> 她说得很好，但我知道，她不想要我了。<br/><br/> 她违背了与我的约定，也违背了我母亲的期许。她觉得张继强说得有道理，养着我是个累赘，却又不舍得将我送去孤儿院，因此才想了一个自认为折中的办法。甚至她可能会想，如果她不将更多精力放在我身上，也许她和张继强的关系能修复一些。<br/><br/> 在兰娟提出提议之前，我的确是过了两天辗转反侧的日子，我不断地假设，又不断地寻找蛛丝马迹来驳斥，我甚至想，兰娟没有孩子便去做了节育，一定是想将我好好地养下去。<br/><br/> 但我高估了我和兰苹在她心里的分量，或许我日前闹的一场，也多少令她寒心；或许她也不知该怎样面对我了。<br/><br/> 离开兰娟的日子也在夏天，我如她所想的考上了卫校，在邻市。那天我收到录取的挂号信，推门去告诉兰娟，她默不作声地坐在床上，木头一样望着窗外。<br/><br/> 也许她也有一些难过，兰苹一定对她说过希望我上大学之类的话。<br/><br/> 然后她站起来给我收拾行李，还有一整个暑假，但她从那天就开始整理。她将我穿的睡裙收了起来，换上新做的衣裤，叠好又展开，展开又叠好。我想起她第一次给我换衣服的场景，那时她也才二十出头，手忙脚乱，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。<br/><br/> 坐上火车时她也跟了上来，香水味混在嘈杂人群的汗味和脚臭味里。张继强也来送我了，帮我把两大箱子行李堆到行李架上，掏出一根烟，却没抽，别在耳朵上，说：“好好学习啊小飞机，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。”<br/><br/> 这仿佛是他说过为数不多的有文化的话，兰娟没作声，帮我捋了捋衣领子，又擦了一遍桌子，问了一句热水和厕所在哪里，之后便在广播声中下了车。<br/><br/> 她没有如电影里讲的那样目送我，她只是在月台上跟张继强说了几句，还没等到发车，便裹着薄外套转身走了。<br/><br/> 火车的轰鸣声是有魔力的，它总是将离别的愁绪渲染起来，我坐在车上没有缘故地抹眼泪，但也只抹了两三下。<br/><br/> 之后我安慰自己，我总算离开她了。<br/><br/> 第8章（七）<br/><br/> 我和兰娟的交集自此便减少很多。<br/><br/> 老实讲，起初我很不适应，毕竟我和兰娟在一起的时间很长，长得像长在了一起。我在火车上的路程，像是一个漫长的分娩过程，我仿佛又被兰娟生育了一次，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缺氧地脱离母体，成为一个崭新的人。<br/><br/> 我的年纪较大，和卫校的同学不是很合得来，流行的歌曲也不大会唱。好在我遗传了我母亲的学习能力，学业上进步很大，仿佛要洗干净兰娟遗留在我身上羊水般的堕落，我勤勉而自律，成日泡在书里，逆境求生一般渴求知识。<br/><br/> 兰娟应当也有些想念我，头两个月，她频频给我来电，传达室的老师总是拉长了嗓子喊我——徐茵，徐茵！我便赶紧自二楼跑下去，生怕她再多喊一句。<br/><br/> 那时我觉得很丢脸，毕竟被家长屡屡惦记，像在说我真不是个独立的姑娘。因此对兰娟的语气也有点不耐烦。<br/><br/> 我小声地对她说：“你少打一些电话，我学习上很忙碌。”<br/><br/> 兰娟顿了顿，说：“我总是要问清楚你的地址，以免寄去的钱你收不到。”<br/><br/> 提及寄来的钱，我又很后悔刚才的态度，于是捧着电话不知该回答什么，只言之无物地说了一句：“你知道的。”<br/><br/> 兰娟也不再讲话了，通话声滋滋的，掩盖了些她的呼吸声。隔得远了，我才发现兰娟的声音很好听，柔软又小声，像一个清纯的姑娘，我曾在电话里听见过同学母亲的声音，大喇喇的尖锐而刺耳，一听就知是妇人了。<br/><br/> 很多时候，我不懂得如何定义我和兰娟的关系，她照顾我的举动像我的母亲，而轻视我的眼神又像是同辈，甚至连姐姐也不算，像一个和我一边高、一样大的朋友。<br/><br/> 按道理来讲，我应当感激她无私的帮助，但因她与我母亲的关系，和我母亲的死因，总令我无法释怀。也无法坦然而简单地对她道一句谢。<br/><br/> “学习去。”最后还是兰娟先催我挂电话。<br/><br/> 往后她的来电的频率果然骤降，偶然还是会随着生活费寄来几封信。而我的密密麻麻的惦念却后知后觉，像针扎的刺痛一样，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情绪里。我在食堂里看见对坐吃饭的情侣，男生将鱼刺挑出来，我就想起了兰娟给我挑刺的模样，她认真细致得多，垂着的脸像一动不动的雕像。<br/><br/> 但那时和兰娟的联系不多，也不知她平日里做些什么。有一回我拨去电话，她却在家里摆起了麻将桌，哗啦啦的声响吵乱了我说的话，我顿时觉得和她联络也没有什么意思，便开始强迫性地忘掉她。<br/><br/> 我决计不再用她的钱，便在寒暑假的时候打工，车票是一大笔开销，于是我回去的次数也愈少。时而接到兰娟的电话，有一回说她下岗了，预备将小卖铺盘下来。<br/><br/> 好似是想到我不喜欢小卖铺，她又问我，开书店怎么样?<br/><br/> 再有一回她说将房子买了下来，锁还是从前的那一个，钥匙要放在衣柜最里面一件衣服的夹层里，千万别丢了。<br/><br/> 中专毕业后，我并没有如她所想的分配工作，我参加高考，考去了首都。我离兰娟更远了。<br/><br/> 考上大学后我回去了一次，兰娟来接我，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，头发盘在脑后，皮肤雪白，好像更加漂亮了。她看见我有些尴尬，其实我也有一些，但她很自然地带我去买烧腊。老店还是没怎么变，却总觉得街道窄得令人难受，大概是我长大了，长高了。<br/><br/> 那次我还见到了张继强，他头秃了一小半，和一个时髦的女人一起，牵着一个男孩在街边买烟，男孩长得跟他差不多模样，叫他爸。男孩十多岁了，活得和兰娟与张继强的婚姻差不多时间长。<br/><br/> 我问兰娟，还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