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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    良久,她问北嬷嬷,“他们走了吗?”<br />
    北嬷嬷出去一看,再回来复命,“已经走了。”<br />
    这会儿的工夫,林重影和萧高已快出宫门。<br />
    而梓和宫那边,随着萧业的拂袖离去,众妃嫔们也跟着一一散去。偌大的宫殿中,唯剩王皇后和端阳公主。<br />
    王皇后依然坐着,半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。<br />
    殿中鸦雀无声,宫女太监皆是噤若寒蝉。<br />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她问端阳公主,“你再同母后说说汉阳郡主的事。”<br />
    端阳公主闻言,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和体会到的,一一告诉自己的母亲。<br />
    “母后,儿臣也说不上来,明明应该讨厌的一个人,却不知为何讨厌不起来。她如今成了皇叔的义女,儿臣以为她是个心机深沉颇有手段之人,但一旦见了面,又觉得她不应该是那样的人。”<br />
    王皇后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母后知道你的心思,以后莫要多想。谢少师那边,你也要放下。你父皇和皇叔的态度,你已亲眼见到,所以汉阳郡主那边,你若是愿意就交好,若是不愿意,也不要得罪。”<br />
    端阳公主原本挺纠结的,谢玄带给她的挫败感让她恼怒。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她似乎也好多做什么。<br />
    但还是不甘!<br />
    “母后,儿臣实在是想不明白,皇叔为何要认她做义女?”<br />
    “你皇叔行事,自有他的道理。你只要记住,日后万不要和汉阳郡主起争执。倘若实在是不喜,远着些即可。”<br />
    “母后,您是不是知道什么?”<br />
    王皇后听到这话,眼底隐有一丝波动,很快又恢复如常。<br />
    有些事她隐约知道一些,却不敢细思,也不敢深究。但她知道,他们王家之所以安稳至今,是因为有贵人曾经相助过。<br />
    哪怕贵人已不在,这份恩情她都会永远铭记于。如果她猜得没错,那孩子或许是恩人之后。大恩大德无以为报,唯愿恩人之后富贵安康。<br />
    “先前那些给汉阳郡主的东西,她是不是忘了?”她吩咐得用的宫女,道:“你将那些东西一一归置,列个单子写明何物是何人所送,然后送去林府。”<br />
    她说的东西,正是妃嫔们之前给林重影的见面礼。<br />
    林重影确实忘了这茬,等回到林家后才记起,很是可惜了好一会儿,又不好腆着脸去要。等到王皇宫派人将东西送回,并还附带说明单子时,她内心庆幸之余又有几分狐疑。<br />
    “你说,王皇后是不是在向我示好?”<br />
    她问坐在自己对面的人。<br />
    紫服金带,玉面神颜,不是谢玄还能是谁。<br />
    谢玄来之前已知梓和宫中发生的事,眼下不说是宫里,便是宫外全都在议论纷纷。好些大皇子一派的臣子们根本坐不住,想必此时已有人迫不及待地去觐见天子。<br />
    时局易,风云变,不过片刻之间。<br />
    谁能想到这段日子以来风头最盛,俨然储君之位已是囊中之物的大皇子会被训斥禁足,连带着宫里的贤妃一并受牵连。而这一切的源头,竟然是自己眼前的姑娘。<br />
    “皇后无子,无论哪位皇子上位,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不同。”<br />
    “所以她的示好,无关皇子之争,仅是因为萧家兄弟俩的态度?”<br />
    “陛下因为吕后打压一事,许是落了什么心病,自来对皇后敬而远之。皇后膝下无子,王家这些年也不得重用。她示好于你,应该是借机讨好陛下。”<br />
    当年吕后对沈贵妃一派的打压,明里暗里的不知手段多少。很多无法直接冲着沈贵妃和萧彦去,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荣嫔和萧业母子。<br />
    对于萧业这种恨乌及屋的心态,林重影不置可否。<br />
    天家的那些是是非非,若是可以她一点也不想沾边。但如今她已身在局中,还攸关自身性命,不得不参与在内。<br />
    “我今日得罪了大皇子一派,于你和谢家可有影响?”<br />
    谢玄闻言,满心的欢喜。<br />
    原来她如此在意自己!<br />
    若说一点影响都无,自然是不可能。但谢家又从不掺和党争,纵然有人想借机发难,陛下也不会听信。<br />
    只是难得她在意,难得她关心,他少不得要讨些好处。<br />
    “无妨,我能应对。”<br />
    以退为进,这样的招数他驾轻就熟。<br />
    林重影知道自己也是多此一问,在外人眼中,她和谢家已是一体,她的所作所为不说是代表谢家,那也不可能撇清。<br />
    大皇子党羽不少,前些日子就曾弹劾过远在边关的汝定王,此次她将人彻底得罪,恐怕会招来不小的麻烦。<br />
    “谢家百年清名,实属不易。我如今虽然暂时无事,但危机并未解除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大表哥,你和谢家对我的好,我无以为报。或许你我根本就不合适,不如……”<br />
    她还没说完,谢玄的脸色就变了。<br />
    “你想都别想!”<br />
    这女人一有风吹草动就想摆脱他,难道他们经历这么多,他在她的心里仍然毫无分量吗?<br />
    她一见他这副样子,就知道他生气了。看来有些事对他而言,当真是提都不能提。思及此,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握住他的手。<br />
    “你别生气,我是心疼你。”<br />
    “心疼我?”<br />
    她认真点头,如水的眸中并非无情,眉眼一弯时越发潋滟,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,让人不舍得苛责她半分,只愿与之一起沉沦。而她说出来的话,更是甜言蜜语,瞬间甜化人心。<br />
    “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。你为我做了这么多,纵然我是块木头,也被你捂到发了芽开了花。大表哥,朝堂时局纷争不断,后宫更是变化诡谲。眼下我虽有萧家兄弟相护,但荣太后今日不见我,分明是对我杀意不减。我真害怕自己连累你,更害怕连累整个谢家。”<br />
    这样的茶言茶语,谢玄应是十分受用,大手一揽将她搂进怀中。<br />
    她闻着熟悉的清冽气息,清澈的眼睛里划过狡黠之色,暗道还是这一招好使。她却没有看到,男人半垂眼眸中的无奈。<br />
    根儿在外面探进头来,见他们抱在一起,连忙又缩了回去。过了一会儿,再次伸头偷看,这次倒是巧,和她的视线对个正着。<br />
    “大表哥,你快放开我,根儿好像有事找我。”她正愁怎么摆脱这温度越来越高的拥抱,根儿的出现宛如救星。<br />
    根儿闻言,低着头进来,“姑娘,有人送了一封信给你。”<br />
    “谁送来的?”<br />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根儿如实回道:“奴婢听那人的声音…尖尖细细的,颇有几分别扭。”<br />
    尖尖细细又别扭的声音,听着像是宫里的太监。<br />
    信封上没有署名,谢玄伸手将信接过去,打开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:明日午时,楼外楼。<br />
    楼外楼林重影知道,时辰也很清楚,就是不知写信的人是谁。<br />
    谢玄看着手中的信纸,道:“凝霜纸,冰滑淡香,坚洁如玉,自前朝时便是贡纸,确为内宫之中所有。”<br />
    林重影闻言,若有所思。<br />
    *<br />
    第二日,她依着约定时辰来到楼外楼。<br />
    从外面听着楼里应是热闹依旧,琵琶的声音分外的婉转缠绵,如丝如缕地拨动着客人们的心弦。<br />
    楼内正中间圆开的戏台上,一少女抱着琵琶,容色不俗十指纤纤。她一眼将这少女认出来,正是上回在天香楼见过的静纱姑娘。<br />
    静纱姑娘没有看到她,她也不欲惹人注意,今日出门时故意以面纱蒙着脸,还执了一柄团扇,半遮半掩着。<br />
    楼外楼比天香楼更为大气宽敞,但总体格局相似,皆是三层建筑,一层富二层雅二层贵。她不知约她的人是谁,更不知那人此时在何处。<br />
    正当她准备让掌柜给自己开一间雅室时,戏台中的琵琶声忽然停下。与此同时,传来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。<br />
    “你个自甘下贱的东西,我们文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!”<br />
    她回头看去,只见一衣着体面的妇人上了戏台,拉着静纱姑娘不放。<br />
    静纱姑娘小声哀求着,“娘,您别这样。我会好好赚钱,我会供养您和弟弟妹妹的,求您别逼我。”<br />
    “娘怎么逼你了?好好的官家夫人你不嫁,好好的富贵日子你不过,偏要自甘下贱出来抛头露面,你这想气死为娘啊!”<br />
    “娘,那李老爷比您年纪还大,女儿实在是不想……”<br />
    “你嫌李老爷年纪大,那赵公子呢?赵公子年轻,伯府又有钱,你还是不愿意。娘实在是不明白,你为什么非要出来卖唱?”<br />
    客人们议论纷纷,说什么的都有。有说静纱不应该的,也有说静纱的娘不地道的,意见各不相同。<br />
    静纱不愿意嫁人,是嫌弃所嫁之人年纪太大。至于静纱娘口中的那位年轻有钱的赵公子,想来也不是娶静纱为妻,应是为妾。<br />
    “你弟弟学问好,夫子都说他必是个有出息的。你若是继续在外面卖唱,你让他在学堂如何能抬得起头来。你听娘的话,跟娘回家,好好寻个人家,风风光光的出门子,行吗?”<br />
    静纱抱着琵琶,委屈落泪。“娘,我不出来卖唱,你和弟弟妹妹吃什么?如今你们嫌弃我了,你们是想逼死我吗?再说我卖唱怎么了?天下卖唱的人不止我一个,我一没偷二没抢,我凭自己的本事赚银子,便是说破天我也没有错。”<br />
    天下卖唱女中最为有名的一个,应该是当年荣家的妾室,后来被封为齐国夫人的那位。<br />
    一时之间,不止静纱娘噤了声,那些原本七嘴八舌的客人们也下意识闭嘴。你看我,我看你的,不敢反驳这话。<br />
    天子脚下更应谨言慎行,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,更知道有些话一个不好招来不止是非,还有可能是杀身之祸。<br />
    林重影忽地心有所感,她下意识抬头望去,目光落在三楼靠右那半开的窗户处。<br />
    那窗户的后面站着一位年岁不小的夫人,简衣素服极为低调,但那眉宇间的凌厉与神情间的贵气甚是逼人,绝非寻常人家的内宅老太太。<br />
    须臾,她猜到此人应是约见自己的人。<br />
    荣太后!<br />
    第98章“谢玄,谢谢你。”……<br />
    刹那间的安静, 很快被人打破。<br />
    静纱娘一把鼻涕一把泪,继续控诉着自己女儿的不孝,“纱儿, 娘都是为你好。你这么抛头露面的招人闲话, 若是传扬出去, 哪里还有好姻缘等着你。你听娘的话,乖乖跟娘回去, 找个好人家出门子, 安安生生的过日子。”<br />
    她说的是出门子, 而非嫁人, 便说明她指的好人家也包括让女儿给人做妾。<br />
    一时间,有人起哄。<br />
    “夫人, 你看我如何?我家中有铺子两间, 良田几十亩, 保管你女儿跟了我衣食无忧吃香喝辣。”<br />
    静纱娘还真朝那人看去, 神情间只有惊喜,没有恼怒。饶是那人五短身材,人也至中年,她的目光中不见一丝嫌弃。<br />
    旁人见她如此,有那起子早就存了些许花花心思的争先恐后地介绍自己。这个家中做着布料生意,那个还有官职在身,直叫静纱娘挑花了眼。<br />
    静纱抱着琵琶,我见犹怜。<br />
    “娘, 你们…你们别这样,我一个弱女子,我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赚些银钱贴补家用,我求求你们别这样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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