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经过不久。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昏黑的大街，有些懊悔不曾向广智讨一枝蜡烛来照明。却又欣喜路上黑暗，无人看得见自已腰间那条华贵的丝绦。<br/><br/> 变故就在那一刹那间发生！几个身穿黑袍的蒙面人，自行道树后悄无声息的跃出，向皇甫翎飞扑过来。皇甫翎一惊，一脚踏空，踩进了一个沙坑之中，扑通摔倒在地，脚踝生疼。见那些人的刀光在昏暗中闪耀着劈来，他只能束手待毙。看着那些恶狼一样凶狠的眼睛，他想若是地狱恶鬼，便该有这样凶猛而冷酷的眼睛——<br/><br/> 但是他立刻看到了真正的地狱恶鬼的眼睛，吴清本自一棵巨槐后面转了出来。那一刹那间刀光已耀在了皇甫翎的额际，他却以画师的敏感捕捉到了远远树下的那转霎间的目光：仇恨， yi-n 毒，狩猎的贪婪，饕餮人命的满足……他闭上眼睛，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死去了。<br/><br/> 但是刀劈上头颅的暴烈疼痛却迟迟不至，他犹疑地张开眼睛，看见了自己腰上的万道霞光。杀手们惨号着被霞光中伸出的巨爪开膛破肚，一霎那间连尸首也被翻滚的云水卷得踪影不见……皇甫翎发现自己又被巨爪握住了腰肢提起来，龙王的热气在他身后，咻咻道：“可伤着没有？”<br/><br/> 皇甫翎在他臂中，有些局促地谢道：“不曾伤着，你的……腰带护住了我……”<br/><br/> 龙王道：“便是护住了你，你命数已尽，不能在阳间停留了。”他短短地笑了一声，问道：“你还要游九洲四海么？”<br/><br/> 皇甫翎忽地反身握住了他的粗砺臂膀，急切道：“虽是命数已尽，但是我还想再作一幅画……再随你走。”他瞧着那赤色双瞳，不知怎地，心中忽地安稳下来，只道：“我必得要画这幅画，你……你可明白？”虽然是问话，他却早已知道龙王的回答。<br/><br/> 若他不能明白，世上又还有何人能知他？皇甫翎瞧着那熟悉的狰狞容颜，只觉平安喜乐， x_io_ng 中再无一丝拘束烦恼。自今而始，天下风光无限，皆在他足下画间。<br/><br/> 龙王又笑，獠牙尽露出来，道：“痴儿，我自然会许你，又何必问？”<br/><br/> 几日后，明皇帝驾临崇圣寺礼佛游赏，早听宁王赞颂曼殊院壁上的龙王礼佛图形神俱备，神妙无双。明皇至殿中玩赏，果然如脱壁而出一般，栩栩如生，当下赞叹不绝，令重赏画家皇甫翎。从人回说皇甫翎自几日前离寺之后，便不知去向。明皇严令有司查访，定要寻回这当世的名画家。<br/><br/> 待转至南殿，明皇听说吴清本画作亦成，便笑道：“双绝争辉，也算一段奇事佳话了。”因此驾临南殿。方进殿门，忽有地狱寒气，自画间而起，慑人精魂——<br/><br/> 那画中恶鬼，双目贪婪 yi-n 鸷，其恶毒酷烈， y_u 啮天下人的惨酷快意，自目光中 sh_e 壁而出。众人皆被那目光慑得惊恐万分，寒毛倒竖！幸而这恶鬼是 yi-n 世中物，阳间并无。若当真破壁来到人间，当会带来怎样的祸乱？<br/><br/> 明皇帝毕竟是圣天子，惊骇之下同，不失威仪，只对宁王强笑道：“礼佛已毕，这便回宫吧！”说着便大步出殿而去。于是天子车仗，羽葆翠华，千乘之尊，亦仓皇失据地退出了崇圣寺院门。<br/><br/> 自此，崇圣寺壁画，名扬天下。<br/><br/> 络绎不绝的长安居民都去崇圣寺观看壁画，礼佛烧香；更有甚者，那些杀羊捕鱼为生的屠夫渔父，瞧了地狱之景，便抛弃旧业，宁可无了生计，也不敢杀生造孽；人人惧怕自己德行不修，便会落入那贪酷恶鬼的口中。<br/><br/> 而冠绝长安的两位名画家，却再无人知晓他们去了何方。<br/><br/> 小沙弥善果依旧胆小如鼠，死也不敢去南殿礼拜，却能偶尔到曼殊院，为壁上的和修吉龙王拂去尘埃。<br/><br/> 倏尔之间，他听闻云水之间，有朗朗笑声，如清音流转不绝。连殿中佛像也仿佛听闻了那快 we_i 笑声，眉目间慈和万分。他抬头瞧那画中，水波苍茫蹈天，便有沧海万倾，在壁中流连。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<br/><br/> 第二章<br/><br/> 上清珠<br/><br/> 黄昏时分，明霞如火，照得大明宫中的芳草如绿焰一般在足边跳动，极动人暇思春兴。延英殿下值的几名翎卫，兴高采烈地往宫门外走，悄悄约着今夜至平康坊舒五家宴乐，正说得高兴，见一位同僚自御道过来，有人便叫道：“杜七兄快来，有好事寻你！”<br/><br/> 那杜七听叫，便笑着缓步过来，却有多口的道：“他好的并不是平康坊花色，你叫他作甚？”有年轻的翎卫听了，奇道：“杜七兄持身如此端正？”众人哄笑道：“他比我等往东去的，正得多了，就是有些儿偏西——”有与这青年相好的，便解释道：“杜七兄好的是‘眼睛深却湘江水，鼻孔高于华岳山’的那一式，不爱平康坊小娘子。”<br/><br/> 原来说的是胡姬，胡姬在长安风月之中，隶属下等，连平康坊也不得住，常散住在西市外的义宁坊，居德坊之内，因此众人对杜七有“偏西”之说。杜七听着他们打趣，倒也不恼，对那年轻翎卫挤眼儿道：“许都尉莫理睬这干不晓得滋味儿的，兄今夜带你见识一番，如何？比平康坊更有妙处。”<br/><br/> 那唤作许都尉的翎卫姓许，名茂言，方自军中调回不久，编籍在三卫。他年轻气盛，正是好奇的时候，听杜七这般引逗，那有不去之理？因此竟辞了众人平康欢宴，随着杜七往西而行。<br/><br/> 杜七到了义宁坊，熟门熟路地往南曲便行，到了一家不大的宅院之前，带着许茂言下了马，早有小胡奴出来，为他们牵了马匹，招呼道：“七郎久不至，姐姐思念，瘦了不少。”杜七笑道：“这是又要我为她奉酪？好大的 xi_ng 子。海迷失你可备好樱桃酪了？我也赏你一盅。”棕发高鼻，满身灰土的小奴听说，胆怯笑道：“海迷失不敢。”笑欣欣自去拴马。<br/><br/> 许茂言的马却是自军中带回的军马，混杂了野马血脉，极是烈 xi_ng 。见海迷失瘦小肮脏，知他是个低 j_ia_n 小奴，便暴蹄撩尾地不肯走，仿佛故意刁难一般。海迷失又牵又扯，却又怕它 xi_ng 子上来，踢自己一脚，不敢靠得太近。许茂言本是要随着杜七进内院的，见这小胡奴在高头大马前扎手畏脚的甚是可怜，便过来道：“它 xi_ng 子不好，我来吧。”说着自他手中接过缰绳来。那叫海迷失的小胡奴便抬头笑道：“多谢郎君。”<br/><br/> 那一刹那间许茂言看清了海迷失的眼睛，那却不是湘江的水——他失声道：“海迷失，你的眼睛这等的蓝！”<br/><br/> 海迷失忙低了头，道：“吓着郎君了？我们胡人尽是猫儿眼，郎君瞧惯也就好了。”<br/><br/> 许茂言察觉自己失态，笑道：“长安城中多少胡人，早瞧得多了，那得惊吓——我是说你的眼睛蓝得……与那些琉璃眼不同。”海迷失低头道：“总不过是蓝色。”许茂言摇头道：“蓝有许多种。昆明池水春日间泛的是碧色；太液池边遍植垂柳，波光便是青色；若是大海……”海迷失惊道：“郎君见过大海？”许茂言笑道：“我自平壤军中调回，那得不见海？”见海迷失兴至盎然地又抬起头来瞧自己，身不由已地又陷入了那两汪波光中去，喃喃笑道：“你的眼睛，便似大海的蓝色……”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