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酩对上她一双清澈的眸子，多么清醒，多么聪慧。<br />
他轻扯唇角，发出一声凉凉呵笑。<br />
她都还没有想起来，就知道尽是烦恼了。<br />
-<br />
牧野离开以后，不知为何变得很是低落，每当面对陆酩时，她的情绪总是掺杂着一分她不能感受的复杂。<br />
牧野一如既往地不去想，去了顾晚的住处。<br />
牧野问：“我脑中的淤血可是散了？近日头疼越来越少，是否可以停止施针了？”<br />
顾晚捻了捻指尖银针，含糊其辞道：“快了。”<br />
闻言，牧野点点头：“快了就好，过几日，你便快些回奉镛陪阿樱罢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顾晚垂下眼，轻轻抿了抿唇。<br />
牧野躺到榻上，闭上眼，由顾晚施针。<br />
牧野实在太困了，连着数日夜里不敢眠，施针的过程里竟然睡着了。<br />
施针结束，顾晚发现她睡下了，没有打扰，轻手轻脚将她身上的针去了，留她在房中继续睡。<br />
牧野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。<br />
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，足足有三年那么漫长。<br />
每一个梦境都像是一片片冰凌，拼成了冰冷灰白的虚无世界。<br />
那一个世界，以朱红的宫墙为始，以燕北牧府门前她流出的一摊血泊为终。<br />
终于。<br />
牧野缓缓睁开眼，眼底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明。<br />
她将一切都想起来了，想起了她是谁。<br />
第81章<br />
房间里极为安静, 只有牧野一人，她撑起身，坐在榻边, 凝着桌上的青铜博山炉发呆。<br />
从香炉顶有袅袅的细烟升起，一缕烟从博山之中涌出, 行至一半分开, 各自行进一段后，又缠绕在一起。<br />
牧野脑子里的两股记忆也缠绕起来，她有一瞬间的迷茫, 分不清楚自己是谁。<br />
“你醒了。”顾晚端着汤药进来, 出声道。<br />
牧野回过神，抬起眼，看顾晚的眼神里闪过一息的陌生，但很快恢复如常。<br />
她虽然想起了过去, 但这段时日的记忆, 还不至于丢失。<br />
只是她作为纯粹的牧野存在的记忆, 由主位退居了次位，令她有些不适应, 好像在看一个割裂的, 不完全的她自己。<br />
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药味。<br />
牧野忽然抓紧了床板。<br />
这一股药味, 让她想起了裴辞, 她的心中好像被人挖出一个窟窿来。<br />
牧野和牧乔对裴辞的情感是不一样的。<br />
牧野敬重裴辞, 信任裴辞。<br />
而牧乔对裴辞, 则是更多了一层愧的。<br />
只有牧乔知道, 为何裴辞本有经世之才, 却情愿住在牧府之后的小院，多年不曾入仕, 默默在她身后，随她四处征伐。<br />
牧野不会理解裴辞，不会理解他为何突然入了仕途，为何卷入储君之争，为何与陆酩为敌……<br />
牧乔的心思比牧野的细腻，只是她一直在装不懂。<br />
她对裴辞亏欠太多了……<br />
“将军？”顾晚见牧野的眼神失焦，又不知想到了何处，轻轻唤她。<br />
牧野终于不再去想裴辞，看向顾晚。<br />
顾晚将温好的汤药端至她面前：“该喝药了。”<br />
牧野盯着汤药，决定将她恢复记忆的事情按下不表，她的脸色如常，不透露出任何异样，将汤药一饮而尽。<br />
-<br />
牧野离开顾晚的小院，走到外面，傍晚的夕阳已经沉到屋檐之下，只有极为惨淡的余光，透出一条细细的血线。<br />
她赶去了城中的市集，在书馆收摊前，挑出几本裴辞以前爱看的古籍。<br />
经过香烛摊时，牧野犹豫了片刻，裴辞那么清雅的人，应当并不喜铜臭味。<br />
可万一在地下冥府，当真需要这些冥币用作日常交易与生活呢。<br />
牧野怕裴辞在地下过得局促，最后还是买了一些黄纸。<br />
买完所有的东西，牧野从城中往城外走，她知道裴辞喜欢清静，城里那样吵闹的环境，他不会愿意来。<br />
牧野走了很远。<br />
天色已经近乎全暗，只能朦胧看到来往人影，人影越来越少，树影越来越多。<br />
牧野找到了一片幽静的竹林。<br />
她在竹林中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，席地而坐。<br />
穿林而过的清风拂过她的脸，那么温柔，那么清凉。<br />
牧野抬起头，望着空寂的林子，轻声问：“先生，是你吗。”<br />
随着她的声音落下，竹林倏的死寂，连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也消失了。<br />
牧野苦涩地扯了扯唇角。<br />
裴辞果然是在怪她。<br />
牧野不愿为她的选择辩驳。<br />
只是唯一不同，若是回到宫变那天，她不会对裴辞放出那一箭。<br />
她怎么能又伤了先生的心。<br />
牧野在地上挖出一个土坑，将一本本古籍整齐地铺在里面，最后用干枯的竹叶点了火。<br />
古籍燃烧起来，火并不旺，书烧得慢。<br />
牧野并不着急。<br />
她解开扎住黄纸的细麻绳，抽出一张黄纸，放在膝盖上，叠起了金元宝。<br />
牧野过得粗糙，但她却难得对一件事情，做得那么仔细。
他轻扯唇角，发出一声凉凉呵笑。<br />
她都还没有想起来，就知道尽是烦恼了。<br />
-<br />
牧野离开以后，不知为何变得很是低落，每当面对陆酩时，她的情绪总是掺杂着一分她不能感受的复杂。<br />
牧野一如既往地不去想，去了顾晚的住处。<br />
牧野问：“我脑中的淤血可是散了？近日头疼越来越少，是否可以停止施针了？”<br />
顾晚捻了捻指尖银针，含糊其辞道：“快了。”<br />
闻言，牧野点点头：“快了就好，过几日，你便快些回奉镛陪阿樱罢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顾晚垂下眼，轻轻抿了抿唇。<br />
牧野躺到榻上，闭上眼，由顾晚施针。<br />
牧野实在太困了，连着数日夜里不敢眠，施针的过程里竟然睡着了。<br />
施针结束，顾晚发现她睡下了，没有打扰，轻手轻脚将她身上的针去了，留她在房中继续睡。<br />
牧野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。<br />
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，足足有三年那么漫长。<br />
每一个梦境都像是一片片冰凌，拼成了冰冷灰白的虚无世界。<br />
那一个世界，以朱红的宫墙为始，以燕北牧府门前她流出的一摊血泊为终。<br />
终于。<br />
牧野缓缓睁开眼，眼底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明。<br />
她将一切都想起来了，想起了她是谁。<br />
第81章<br />
房间里极为安静, 只有牧野一人，她撑起身，坐在榻边, 凝着桌上的青铜博山炉发呆。<br />
从香炉顶有袅袅的细烟升起，一缕烟从博山之中涌出, 行至一半分开, 各自行进一段后，又缠绕在一起。<br />
牧野脑子里的两股记忆也缠绕起来，她有一瞬间的迷茫, 分不清楚自己是谁。<br />
“你醒了。”顾晚端着汤药进来, 出声道。<br />
牧野回过神，抬起眼，看顾晚的眼神里闪过一息的陌生，但很快恢复如常。<br />
她虽然想起了过去, 但这段时日的记忆, 还不至于丢失。<br />
只是她作为纯粹的牧野存在的记忆, 由主位退居了次位，令她有些不适应, 好像在看一个割裂的, 不完全的她自己。<br />
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药味。<br />
牧野忽然抓紧了床板。<br />
这一股药味, 让她想起了裴辞, 她的心中好像被人挖出一个窟窿来。<br />
牧野和牧乔对裴辞的情感是不一样的。<br />
牧野敬重裴辞, 信任裴辞。<br />
而牧乔对裴辞, 则是更多了一层愧的。<br />
只有牧乔知道, 为何裴辞本有经世之才, 却情愿住在牧府之后的小院，多年不曾入仕, 默默在她身后，随她四处征伐。<br />
牧野不会理解裴辞，不会理解他为何突然入了仕途，为何卷入储君之争，为何与陆酩为敌……<br />
牧乔的心思比牧野的细腻，只是她一直在装不懂。<br />
她对裴辞亏欠太多了……<br />
“将军？”顾晚见牧野的眼神失焦，又不知想到了何处，轻轻唤她。<br />
牧野终于不再去想裴辞，看向顾晚。<br />
顾晚将温好的汤药端至她面前：“该喝药了。”<br />
牧野盯着汤药，决定将她恢复记忆的事情按下不表，她的脸色如常，不透露出任何异样，将汤药一饮而尽。<br />
-<br />
牧野离开顾晚的小院，走到外面，傍晚的夕阳已经沉到屋檐之下，只有极为惨淡的余光，透出一条细细的血线。<br />
她赶去了城中的市集，在书馆收摊前，挑出几本裴辞以前爱看的古籍。<br />
经过香烛摊时，牧野犹豫了片刻，裴辞那么清雅的人，应当并不喜铜臭味。<br />
可万一在地下冥府，当真需要这些冥币用作日常交易与生活呢。<br />
牧野怕裴辞在地下过得局促，最后还是买了一些黄纸。<br />
买完所有的东西，牧野从城中往城外走，她知道裴辞喜欢清静，城里那样吵闹的环境，他不会愿意来。<br />
牧野走了很远。<br />
天色已经近乎全暗，只能朦胧看到来往人影，人影越来越少，树影越来越多。<br />
牧野找到了一片幽静的竹林。<br />
她在竹林中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，席地而坐。<br />
穿林而过的清风拂过她的脸，那么温柔，那么清凉。<br />
牧野抬起头，望着空寂的林子，轻声问：“先生，是你吗。”<br />
随着她的声音落下，竹林倏的死寂，连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也消失了。<br />
牧野苦涩地扯了扯唇角。<br />
裴辞果然是在怪她。<br />
牧野不愿为她的选择辩驳。<br />
只是唯一不同，若是回到宫变那天，她不会对裴辞放出那一箭。<br />
她怎么能又伤了先生的心。<br />
牧野在地上挖出一个土坑，将一本本古籍整齐地铺在里面，最后用干枯的竹叶点了火。<br />
古籍燃烧起来，火并不旺，书烧得慢。<br />
牧野并不着急。<br />
她解开扎住黄纸的细麻绳，抽出一张黄纸，放在膝盖上，叠起了金元宝。<br />
牧野过得粗糙，但她却难得对一件事情，做得那么仔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