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
<p> “那如果不能呢？如果不能又要怎么办呢？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了，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走，为什么要添加一些未知的因素，来搅乱自己的生活？”<br />
“那你呢？我不仅是一个爸爸，我也是一个丈夫，我对我儿子负责的同时也得对我太太负责。小韵，您摸着良心，你真的愿意么？你心里真的也能完全这样想么？”<br />
房间里陷入几分钟的沉默，然后女人的声音又轻又缓地传出来，像叹息一样，话语里裹挟着含糊的鼻音：“我可以这样想。”<br />
门外官周蹙紧眉，手搭在胳膊上迟迟不落。<br />
他们这些话含糊其辞，听到最后也没听出个具体的事，一直都是代词，连个人名都没有。但却好像又跟他有很大关系，一直绕着他在说。<br />
没等他多想，房门突然从里被拉开。官衡显然也没想到外头站了人，瞪着眼睛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开口。<br />
“小……小周？你怎么在这？？”<br />
官周退几步让开路，语气淡淡：“宁阿姨叫我喊你们吃饭。”<br />
“啊……好好……”官衡往房间里看了一眼，招呼了一声，揽着他儿子往楼下走。<br />
“你……”走到楼口，言辞闪烁地试探道，“你什么时候来的？听到了什么吗？”<br />
这话很清楚，前后一联系就知道是不希望他听到。反正听了也是一头雾水，猜也猜不出什么事，官衡不想让他知道，他多问也没用。<br />
官周瞥了他一眼：“什么？”<br />
“没事没事，就是问一句。”官衡拍了拍他的背，“走吧，去吃饭。明天要邀请你那一帮同学们吗？我订了个包厢，菜已经选好了，今年我们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，不请那些还人情的外人。”<br />
官周听这话还有点惊讶，好几年了，前些年每次过生日开个几十人的大包厢，认识的不认识的能坐两三桌。<br />
今年这是茅塞顿开灵光乍现，他爸终于想开了？？<br />
晚饭谢韵没下楼，餐桌上只有官周和官衡两个人。<br />
少见的沉默里，官周看了一会儿他爸，突然开口：“这菜好吃么？”<br />
“哪个？”官衡恍惚地抬起头，“你说这个？好吃，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，你也吃点儿。”<br />
“是么？”官周纳闷了，“你刚刚两筷子都没夹到菜，怎么知道好吃的？”<br />
官衡筷子一停，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吃白饭，干笑了一声：“闻着香，肯定好吃。”<br />
魂不守舍的，看起来就有鬼。<br />
官周收回眼，没拆穿，利落地吃完最后几口饭，把碗筷往洗碗池一放，回了房间。<br />
高三的学生到底清闲不了两天，心中有根弦一直绷紧，从集训营里一抽身出来，那种紧张的压迫感就会不知不觉地涌回来。<br />
官周打开台灯，从包里翻出一本物理竞赛题，护眼灯柔黄的光线罩在纸面上，计时器随着短促的一声“滴”开始运作。<br />
卧室里静谧到只剩笔尖磨过纸页的沙沙声，随着月上斜梢，一楼细细碎碎的动静渐渐平息。<br />
他写题速度向来很快，一道大题，读完题就能快速地捕捉到重点，五分钟列出关键信息点选中原理，庖丁解牛似的逐步拆解。<br />
只在切页的间歇，从沉浸的思绪中短暂抽离时，习惯近处的视距突然放远，一阵晕眩的模糊后，他的眼睛会对着窗外的某个方向重新聚焦。<br />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一楼大门传出来轻微的一声开合，几乎听不见的脚步愈来愈近，停在了哪个位置。<br />
像触发了什么开关，这一刻，官周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疯狂地振动，一条又一条信息纷至沓来，屏保上的通知栏被拉出长长一条。<br />
一中扛把子：老大，生日快乐，新的一岁我们还是好兄弟！！兄弟跟你同在！！<br />
我为周哥举大旗：周哥生日快乐～事事顺遂，永远积极，永远向上～<br />
一中扛把子：哥，生日快乐！<br />
备战高考，学习勿扰：官同学，生日快乐！新的一岁，我们要一起进步！<br />
官衡：儿子，生日快乐。今天开始你就是个成年人了，爸爸不求你别的，只希望你保持开心、快乐，做你想做的你自己！不管怎么样，你永远都是爸爸的骄傲。<br />
……<br />
官周握着手机，注意力却不在眼花缭乱的各类祝福上。<br />
长久的缄默中，只隔着一扇房门，他听到一声低低的“生日快乐”。<br />
黑色水笔长时间悬在半空中，墨水顺着笔尖汇聚成一块，郑重地落在书页上某道题的中段的一个逗号上。<br />
他的十八岁，就这样来了。<br />
【作者有话要说】<br />
明天的可能会跟着后天的一起发～因为感觉内容还有点多，又不好拆，放在一起会比较完整～<br />
大家期待的要来啦！！<br />
第58章 进行了一个漫长的深吻。<br />
官衡对这个成人礼很重视， 一大早就带着官周开了两个小时车，去了一趟城郊的墓园。<br />
墓园位置偏，地方冷清， 百米都见不到一个会喘气。园口建了个两层的小办公楼，办事在里面，看门的也住里面。<br />
官衡蹲在亡妻墓前， 手里是借来的一个小铁盆， 火舌不断吞噬着一张张放进来的金元宝和黄表纸。<br />
“小周长大了， 你也可以放心了。这小子没少给你争气， 前几天还参加了省英语竞赛，拿了个一等奖呢。上一次来还没有这么高，短短一年， 个子也往上窜了这么多。”<br />
“你总说要是一眼就能看到大就好了， 想看他大了是什么样子，老了又是什么样子。你看看他现在的模样，估计都认不出来吧。”<br />
“你在那边安心，不要牵挂我们， 我们都很好。等到小周毕业了，参加了工作， 我就准备准备也可以退休了——小周， 你跟你妈妈说几句。”<br />
官周对着那张嵌在石碑里的黑白老照片看了很久， 每年都来， 对方的照片被他小心地收在相框里， 放在书桌上。<br />
明明每天都在看， 但是就是控制不住的， 关于她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模糊， 连样子都在脑海里逐渐失真。<br />
他想起来女人临走的那天抓着他的手， 明明虚弱得根本说不出来话，却还是强撑着对他做出口型。<br />
——不要难过，我只想你开心、幸福。<br />
官周喉结钝涩地滚了一下，然后低声说：“我现在很开心，妈。”<br />
什么都好，可惜你看不见。<br />
他弯下腰，把手里那捧郁金香小心地放在碑前，粉白相交的花斜靠在石台上，新鲜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，将沉重的氛围无声地软化了几分。<br />
离开墓园时已经是下午了，官衡开着车在高速上飞驰，一老一小分坐前后，默契地都不说话各自平复。<br />
官衡没回家，直接带着官周去了定好的饭店。<br />
饭店坐落在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广场里，地下一层是电玩城，楼上是电影院。<br />
一到店前就能看见饭店大门口上嵌着一个led屏，黑底上红字一条条轮流滚动着，有的是结婚，有的是升迁，其中就有一行醒目的“祝贺官周小朋友18岁生日快乐”。<br />
“……”官周看了几秒，移开眼觑向他爸，“你写的？”<br />
官衡也懵，让他来写怎么可能就这么两句，开头就是“祝我儿子官周顺风顺水顺财神，有福有运有前程……”，一定洋洋洒洒两百字。<br />
而且，都18岁了，怎么小朋友？？<br />
“您好，请问有预约吗？”服务员迎上来问。<br />
“有的有的。”官衡来了太多次了，都不需要人带路，报了个手机号后就熟门熟路地揽着官周往一个方向走，“你谢阿姨和小以舅舅已经先到了，我去给你拿个菜单，你看看还要不要加些什么菜。”<br />
“不用。”官周说，“你每年点的不都是那几个菜么？”<br />
官衡一梗，发现无从反驳：“好吧好吧，你要是想加菜咱们再加。”<br />
临到包厢门前，官衡忽然从背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：“小周。”<br />
官周回头，看见他偏着脸，语气突然有点生硬：“爸爸也不是跟你整那一套煽情的，你不喜欢当着人讲这些东西，我就先跟你私下讲两句。”<br />
“自从你妈妈去世以后，你变化这么大，我也看在眼里。”他说，“这些年我一直在忙生意上的事，对你缺少照顾，生活上的事都是宁阿姨和你谢阿姨在看着。你从小比较独立，什么事都自己做，也用不着他们操心，到这么大了，也就顶多是麻烦我去两趟政教处。”<br />
官衡默了默，已经长了不少皱纹的眼睛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些红肿，接着说：“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，你成长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缺席，很多时候也考虑不到你的感受。但是，爸爸是真的因为你是我儿子、而骄傲。”<br />
他说到最后，平时永远在外左右逢源大大咧咧的男人，话音里带上一丝难得的哽咽。<br />
父子俩在一起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。大家都心照不宣，一旦说出来，该内敛的东西就有些收不住了。</p>
“那你呢？我不仅是一个爸爸，我也是一个丈夫，我对我儿子负责的同时也得对我太太负责。小韵，您摸着良心，你真的愿意么？你心里真的也能完全这样想么？”<br />
房间里陷入几分钟的沉默，然后女人的声音又轻又缓地传出来，像叹息一样，话语里裹挟着含糊的鼻音：“我可以这样想。”<br />
门外官周蹙紧眉，手搭在胳膊上迟迟不落。<br />
他们这些话含糊其辞，听到最后也没听出个具体的事，一直都是代词，连个人名都没有。但却好像又跟他有很大关系，一直绕着他在说。<br />
没等他多想，房门突然从里被拉开。官衡显然也没想到外头站了人，瞪着眼睛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开口。<br />
“小……小周？你怎么在这？？”<br />
官周退几步让开路，语气淡淡：“宁阿姨叫我喊你们吃饭。”<br />
“啊……好好……”官衡往房间里看了一眼，招呼了一声，揽着他儿子往楼下走。<br />
“你……”走到楼口，言辞闪烁地试探道，“你什么时候来的？听到了什么吗？”<br />
这话很清楚，前后一联系就知道是不希望他听到。反正听了也是一头雾水，猜也猜不出什么事，官衡不想让他知道，他多问也没用。<br />
官周瞥了他一眼：“什么？”<br />
“没事没事，就是问一句。”官衡拍了拍他的背，“走吧，去吃饭。明天要邀请你那一帮同学们吗？我订了个包厢，菜已经选好了，今年我们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，不请那些还人情的外人。”<br />
官周听这话还有点惊讶，好几年了，前些年每次过生日开个几十人的大包厢，认识的不认识的能坐两三桌。<br />
今年这是茅塞顿开灵光乍现，他爸终于想开了？？<br />
晚饭谢韵没下楼，餐桌上只有官周和官衡两个人。<br />
少见的沉默里，官周看了一会儿他爸，突然开口：“这菜好吃么？”<br />
“哪个？”官衡恍惚地抬起头，“你说这个？好吃，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，你也吃点儿。”<br />
“是么？”官周纳闷了，“你刚刚两筷子都没夹到菜，怎么知道好吃的？”<br />
官衡筷子一停，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吃白饭，干笑了一声：“闻着香，肯定好吃。”<br />
魂不守舍的，看起来就有鬼。<br />
官周收回眼，没拆穿，利落地吃完最后几口饭，把碗筷往洗碗池一放，回了房间。<br />
高三的学生到底清闲不了两天，心中有根弦一直绷紧，从集训营里一抽身出来，那种紧张的压迫感就会不知不觉地涌回来。<br />
官周打开台灯，从包里翻出一本物理竞赛题，护眼灯柔黄的光线罩在纸面上，计时器随着短促的一声“滴”开始运作。<br />
卧室里静谧到只剩笔尖磨过纸页的沙沙声，随着月上斜梢，一楼细细碎碎的动静渐渐平息。<br />
他写题速度向来很快，一道大题，读完题就能快速地捕捉到重点，五分钟列出关键信息点选中原理，庖丁解牛似的逐步拆解。<br />
只在切页的间歇，从沉浸的思绪中短暂抽离时，习惯近处的视距突然放远，一阵晕眩的模糊后，他的眼睛会对着窗外的某个方向重新聚焦。<br />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一楼大门传出来轻微的一声开合，几乎听不见的脚步愈来愈近，停在了哪个位置。<br />
像触发了什么开关，这一刻，官周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疯狂地振动，一条又一条信息纷至沓来，屏保上的通知栏被拉出长长一条。<br />
一中扛把子：老大，生日快乐，新的一岁我们还是好兄弟！！兄弟跟你同在！！<br />
我为周哥举大旗：周哥生日快乐～事事顺遂，永远积极，永远向上～<br />
一中扛把子：哥，生日快乐！<br />
备战高考，学习勿扰：官同学，生日快乐！新的一岁，我们要一起进步！<br />
官衡：儿子，生日快乐。今天开始你就是个成年人了，爸爸不求你别的，只希望你保持开心、快乐，做你想做的你自己！不管怎么样，你永远都是爸爸的骄傲。<br />
……<br />
官周握着手机，注意力却不在眼花缭乱的各类祝福上。<br />
长久的缄默中，只隔着一扇房门，他听到一声低低的“生日快乐”。<br />
黑色水笔长时间悬在半空中，墨水顺着笔尖汇聚成一块，郑重地落在书页上某道题的中段的一个逗号上。<br />
他的十八岁，就这样来了。<br />
【作者有话要说】<br />
明天的可能会跟着后天的一起发～因为感觉内容还有点多，又不好拆，放在一起会比较完整～<br />
大家期待的要来啦！！<br />
第58章 进行了一个漫长的深吻。<br />
官衡对这个成人礼很重视， 一大早就带着官周开了两个小时车，去了一趟城郊的墓园。<br />
墓园位置偏，地方冷清， 百米都见不到一个会喘气。园口建了个两层的小办公楼，办事在里面，看门的也住里面。<br />
官衡蹲在亡妻墓前， 手里是借来的一个小铁盆， 火舌不断吞噬着一张张放进来的金元宝和黄表纸。<br />
“小周长大了， 你也可以放心了。这小子没少给你争气， 前几天还参加了省英语竞赛，拿了个一等奖呢。上一次来还没有这么高，短短一年， 个子也往上窜了这么多。”<br />
“你总说要是一眼就能看到大就好了， 想看他大了是什么样子，老了又是什么样子。你看看他现在的模样，估计都认不出来吧。”<br />
“你在那边安心，不要牵挂我们， 我们都很好。等到小周毕业了，参加了工作， 我就准备准备也可以退休了——小周， 你跟你妈妈说几句。”<br />
官周对着那张嵌在石碑里的黑白老照片看了很久， 每年都来， 对方的照片被他小心地收在相框里， 放在书桌上。<br />
明明每天都在看， 但是就是控制不住的， 关于她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模糊， 连样子都在脑海里逐渐失真。<br />
他想起来女人临走的那天抓着他的手， 明明虚弱得根本说不出来话，却还是强撑着对他做出口型。<br />
——不要难过，我只想你开心、幸福。<br />
官周喉结钝涩地滚了一下，然后低声说：“我现在很开心，妈。”<br />
什么都好，可惜你看不见。<br />
他弯下腰，把手里那捧郁金香小心地放在碑前，粉白相交的花斜靠在石台上，新鲜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，将沉重的氛围无声地软化了几分。<br />
离开墓园时已经是下午了，官衡开着车在高速上飞驰，一老一小分坐前后，默契地都不说话各自平复。<br />
官衡没回家，直接带着官周去了定好的饭店。<br />
饭店坐落在市中心最大的商业广场里，地下一层是电玩城，楼上是电影院。<br />
一到店前就能看见饭店大门口上嵌着一个led屏，黑底上红字一条条轮流滚动着，有的是结婚，有的是升迁，其中就有一行醒目的“祝贺官周小朋友18岁生日快乐”。<br />
“……”官周看了几秒，移开眼觑向他爸，“你写的？”<br />
官衡也懵，让他来写怎么可能就这么两句，开头就是“祝我儿子官周顺风顺水顺财神，有福有运有前程……”，一定洋洋洒洒两百字。<br />
而且，都18岁了，怎么小朋友？？<br />
“您好，请问有预约吗？”服务员迎上来问。<br />
“有的有的。”官衡来了太多次了，都不需要人带路，报了个手机号后就熟门熟路地揽着官周往一个方向走，“你谢阿姨和小以舅舅已经先到了，我去给你拿个菜单，你看看还要不要加些什么菜。”<br />
“不用。”官周说，“你每年点的不都是那几个菜么？”<br />
官衡一梗，发现无从反驳：“好吧好吧，你要是想加菜咱们再加。”<br />
临到包厢门前，官衡忽然从背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：“小周。”<br />
官周回头，看见他偏着脸，语气突然有点生硬：“爸爸也不是跟你整那一套煽情的，你不喜欢当着人讲这些东西，我就先跟你私下讲两句。”<br />
“自从你妈妈去世以后，你变化这么大，我也看在眼里。”他说，“这些年我一直在忙生意上的事，对你缺少照顾，生活上的事都是宁阿姨和你谢阿姨在看着。你从小比较独立，什么事都自己做，也用不着他们操心，到这么大了，也就顶多是麻烦我去两趟政教处。”<br />
官衡默了默，已经长了不少皱纹的眼睛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些红肿，接着说：“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，你成长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缺席，很多时候也考虑不到你的感受。但是，爸爸是真的因为你是我儿子、而骄傲。”<br />
他说到最后，平时永远在外左右逢源大大咧咧的男人，话音里带上一丝难得的哽咽。<br />
父子俩在一起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。大家都心照不宣，一旦说出来，该内敛的东西就有些收不住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