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 来。”<br/><br/> 转眼的功夫,偌大的沈宅就空了,只剩下阿峻一个人,站在走廊中央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和身体,惶恐地发现自己似乎正在消散,好像并没有可以变干净的机会。<br/><br/> “我为什么……跟他们不一样?”阿峻喃喃出声。<br/><br/> 为什么他身上没有黑雾,为什么其他人离开,他会有种自己也被抽干的感觉?明明这里是他的地盘,明明那些人是因为他才存留到现在。<br/><br/> “因为你放不下的只有自己。”闻时说。<br/><br/> 众人皆有未了的心事,皆有红尘牵挂,皆有舍不得与放不下。但他没有,或者说,他徘徊在此,只是为了自己。<br/><br/> 他不甘心离去,所以存留。他有点懊悔,所以拉上了其他所有人。<br/><br/> 也许,曾经的某一刻,他幻想过那些人能原谅他。但他没有道歉,只是想着:我把我的地盘划给你们呆着,就像当初我寄住在你们家一样。这样就可以了吧。<br/><br/> 所以,当那些人头也不回地离去,他的存在就没了意义。兜兜转转一大圈,原来并不是他们困缚着他,而是他离不开他们。<br/><br/> 他毁掉那些人,只为了求一个解脱。到头来却不得解脱。<br/><br/> 这大概才是所谓的报应吧。<br/><br/> 他枯焦的身体慢慢有了裂痕,整栋沈家小楼开始随着他震颤不停。<br/><br/> 闻时隔空朝他伸出手,傀线长长短短地垂落下来,像人与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。<br/><br/> 阿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覆在头顶,有什么东西正被抽离他的身体。准确而言,是抽离他的灵相、抽离这个笼。<br/><br/> 那似乎是一块碎片,干净得一尘不染,带着一股隐隐约约的白梅香。<br/><br/> 阿峻在剧痛中捂着头,他紧紧闭着眼睛,在身体越来越轻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话:“沈曼昇还活着吗?”<br/><br/> “不知道。”闻时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,“但跟你无关了。”<br/><br/> 反正都是陈年往事故旧人,尘世间再不会相见。<br/><br/> 说完,他手掌隔空一推。阿峻枯焦的躯体散为尘烟,整个笼在他手指下开始分崩离析。沈宅陈旧的装饰、满地的狼藉以及远处冷冷的月光都变成煞白一片。<br/><br/> 那块丢失已久的灵相碎片贴着额心进入身体,冷得惊心。<br/><br/> 他低了一下头,感觉脑中嗡然一片,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,却被一双手掌撑扶住了。<br/><br/> 笼散的瞬间,闻时在额心的剧痛之下半跪在地,在岑然的冷汗中感觉有人托住了他的额头,一个嗓音低而模糊地响在耳边:“别攥手指,我们回家。”<br/><br/> 百家坟<br/><br/> 第50章来处<br/><br/> 也许是因为有一片灵相入体、记忆开始松动。又或者是因为剧痛难忍,而闻时习惯性地不肯示弱出声,只能竭力去想一些人和事,靠着这个来捱过长夜。<br/><br/> 于是他想起了最初。<br/><br/> ***<br/><br/> 闻时第一次看见尘不到的时候,实在很小,小到还没进入记事的年纪,以至那是何年何月、他身在何地、周遭为什么是那副场景,他一概不知。<br/><br/> 那一天夕阳半沉,到处都是金红色,到处都是死去的人。<br/><br/> 尸体堆叠如山,风里都是难闻的味道,血像河溪一样蜿蜒流淌,又在低洼处汇集,有些已经干涸成了锈棕色,有些变得浓稠粘腻。<br/><br/> 闻时从一具沉重的尸体下爬出来,手掌被石头划破了皮。<br/><br/>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躺着,不再说话。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那样寂静,静到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一个。<br/><br/> 他试着去拽身边的大人,但他自己连站都还站不稳当。<br/><br/> 大人怎么也不醒,而他拽得不得章法,跌坐在地,只抓了满手粘腻腥气的血。大人的手“啪”地滑落在地,毫无生气。他又执拗地爬起来,再次去抓,却依然无用。<br/><br/> 于是他孤零零地站那里,张着沾满血的<br/>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('<!--<center>AD4</center>-->\n\t\t\t\t手指,茫然不知所措……<br/><br/> 直到听见有人走近。<br/><br/> 那天的尘不到没穿外罩,也没戴面具。只有一件雪白单衣,一尘不染得像个刚落地的仙客。他垂眸看着地上的人时,有股温沉又悲悯的气质。<br/><br/> 那一眼,成了闻时在这个尘世间所有记忆的开端。<br/><br/> 尘不到拎着袍摆半蹲下来,把他从尸山血海里抱起来。而他就像个假娃娃,大睁着乌黑的眼睛趴在对方肩上,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,看到眼睛酸胀难忍,又热又痛。<br/><br/> 抱着他的人拍了拍他的背,嗓音沉沉地说:“眼睛闭上。”<br/><br/> 他一令一动,闭了眼闷在对方肩头,过了一会儿,眼下的那片布料便全湿了。<br/><br/> 他年纪太小,本不该记得那一天的。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,他都记得那天风里的血味,记得死人的手从他手掌中滑落的感觉,凉得惊心。<br/><br/> 他在记忆开始的那一天,无师自通地懂了生死和悲喜。<br/><br/> 他没有名字,身上只有一把出生就挂着的长命锁,锁上有个“闻”字,应该是家里的门第姓氏。尘不到给他添了个“时”字。<br/><br/> 时者,所以记岁也。春夏秋冬和日月轮转,都在这个字里了。<br/><br/> 闻时小时候身体总是不好,那天哭得太久又受了惊吓,被尘不到带回去后便生了一场大病。<br/><br/> 山顶寒气重,并不适合孩童居住。倒是山脚村落聚集、房舍俨然,有热闹的烟火气。闻时最初是被养在松云山脚的。<br/><br/> 但他对那里并没有什么深切印象,因为养病期间睡睡醒醒、反反复复,等到彻底痊愈,四季已经转了一轮。<br/><br/> 按照规矩,他搬到了松云山腰,跟卜宁、庄冶他们其他几个亲徒住在一起。小孩本该天性喜欢玩闹,年岁差别不大的人住在一起,很快就能熟络起来。<br/><br/> 闻时却是个例外。<br/><br/> 他不知道自己生在何时,不清楚自己究竟几岁了,也说不明白自己的来处。像是个无着无落的不速之客,在那几个孩子里显得格格不入。<br/><br/> 那段时间尘不到时常不在松云山,一出门便是许久不归,所以并不知道这些。不过就算他在,恐怕也不会立刻知道,因为闻时不可能说。<br/><br/> 他从小就又闷又倔,并不善于表露和发泄。<br/><br/> 可能正因为如此,那些并不属于他的东西才会在他身体里藏那么久……<br/><br/> 闻时第一次流泻出满身煞气,是在尘不到回来前的某个深夜。<br/><br/> 他被睡相不好的庄冶拽了被子,抵着墙角睡了许久,受了凉,可能是体虚让那些东西钻了空子,他那天夜里做了很多梦。<br/><br/> 他梦到自己又站在了在那个淌满血的城里,弯着腰去摇身边的死人,执拗地想把对方叫醒,但他不论怎么拉拽,都无济于事。<br/><br/> 满城都是鬼哭声,盘绕在他周围,对他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,有哭诉、有哀嚎。有尖叫、有叹息。<br/><br/> 他听了一会儿,又觉得那些声音并不在外界,都来自于他的身体。<br/><br/> 于是他一个寒战,猛然惊醒了。<br/><br/> 他睁开眼,发现自己并不在山腰的雅舍里,而是站在通往山脚的石道上,脚边是一片枯死的花。<br/><br/> 旁边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。<br/><br/> 他转过头,看见几个八九岁的男孩瞪大了眼睛,满面惊惶地看着他,仿佛活见了鬼。他们惊叫了一声,连滚带爬地下了山。<br/>\t\t\t\n\t\t\t\n\t\t\t', '\t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