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他进来罢。”齐珩扬了扬手。<br />
“臣，国子博士，陈锡伏见圣天子。”陈锡跪伏于地，恭谨地稽首作大礼。<br />
“陈博士快起罢。”齐珩举起面前的卷纸，似要将黄晔所书所述的每个字铭记于心。<br />
句句明晰，字字工整。<br />
让人扼腕叹息。<br />
齐珩轻叹了一口气，随后将卷纸放下，不露喜怒，徐徐道：“朕今日要你来，是想要你重排当日监试之名次。”<br />
“这是卷纸，你再批阅一遍，而后列定次序，报与朕。”<br />
齐珩手指轻点了点那一叠纸卷。<br />
陈锡闻言，心中有些疑惑，却亦知天子之命不得违抗，只好不作声屈身上前接过那一叠纸。<br />
齐珩扬手，常诺见此已然会意，便领着陈锡至角落处的小案。<br />
“臣谢陛下。”陈锡忙向齐珩揖礼。<br />
随后低声与常诺道：“有劳先生。”<br />
常诺颔首回礼，而后依齐珩之意留于陈锡旁，留意着陈锡的一举一动，齐珩亦在远处看着陈锡。<br />
只见陈锡不慌不忙，忽视二人的视线，坦然自若地将卷纸铺平，稍稍前倾细读每一字每一句，卷纸上面还留有他当初标出的句读。<br />
还好有当初的圈注，陈锡读得更为顺畅，文章是好文章，再看一遍，依旧荡气回肠。<br />
只一刻钟，他便将此六张试卷列出了次序，交予常诺。<br />
常诺屈身送至齐珩案前，齐珩稍稍昂首，看着最上面放着的那张试卷。<br />
只一眼，齐珩便更肯定了。<br />
那张卷纸，是黄晔的。<br />
头名，也该是黄晔的。<br />
生员，本就是他的。<br />
齐珩心中已然怒极，唇边带笑，面上却不露怒色，只是眸中冷意绝然，让人不寒而栗。<br />
陈锡不明所以，缘何他列了次序后，天子反笑了呢？<br />
不管天子如何神情，总归他问心无愧，他已然尽他毕生所学所见去批阅。<br />
齐珩讽笑，而后让常诺将糊上的纸条揭开，对照着礼部送来的名单。<br />
那四个人的名次排列没变。<br />
只有一个人的名次与黄晔调了位置。<br />
卢桢。<br />
范阳卢氏，太尉卢缇的嫡长孙，母舅便是礼部尚书贺致。<br />
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名门子弟。<br />
这个身份，便是故意火烧国子监藏书楼，也不是什么难事。<br />
“你退下罢，出去之后若有人问你什么，你该知道如何说。”齐珩淡漠道。<br />
陈锡知晓规矩，告了礼便由小黄门带出宫去了。<br />
齐珩沉吟良久，见白义归来，问道：“如何？”<br />
“黄晔在国子监中平素独来独往，并无好友，臣细问过，他曾与一人有过争执，甚至因此而被国子监以寻衅滋事而停厨【2】，那人便是...”白义语气稍顿，而后道出两字。<br />
“卢桢。”<br />
齐珩听到这两个字，倒是气笑了。<br />
看来还真是有人拿他当傻子耍。<br />
原怕操之过急会引起动荡，群臣恐慌，然眼下看来，他不动手是不行了。<br />
齐珩转了下手上的白玉扳指，而后冷声施令：“南知文暂羁御史台，贺致系大理寺，卢桢...”<br />
“丽景门推事院。”<br />
第051章 明火燃志（三）<br />
齐珩的风旨【4】下达后, 众臣哗然，各衙门各官吏递上的劄子可谓铺天盖地，齐珩一一驳了回去, 然御史台与大理寺算是连夜灯火不灭, 公衙内乌泱泱地聚在一处, 各执一词。<br />
今御史大夫之位空置, 御史中丞李来济是乌台首长。<br />
数日问讯, 然南知文却怎么也不肯开口。<br />
天子又有密旨不许刑讯, 李来济算是束手无策，只好从南知文在国子监的处事之地细查了一番，将他批阅过的公文全部转至御史台。<br />
大理寺那边亦是如此，贺致为人虽酸腐了些，却是有着文人之气, 只默默饮水, 不发一言。<br />
倒有些“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【2】”的意味来。<br />
大理寺卿聂才笛愁眉耷眼数日了，他实是拿这位礼部尚书没法子。<br />
大理寺衙门接连数日有人拜访, 他数次推拒，最后为了避人索性在公衙后住下了。<br />
聂才笛长叹了口气, 手指点在茶杯边沿，劝道：“贺尚书，您就全说了罢, 要不然还得委屈您在这儿住数日不是？”<br />
贺致冷瞥了他一眼，满眼不屑, 似要瞪着他, 随后啐他满脸的“之乎者也”。<br />
聂才笛暗自翻了个白眼，随后信手拂了拂身上的官袍, 起身往外走去。<br />
聂才笛摇了摇头，看来他只能寄希望于御史台与丽景门推事院了。<br />
若是那两位开口了，他这边也就能顺着口子扒开真相。<br />
卢桢被金吾卫推搡着进了丽景门狱，浓烈的血腥气耸入鼻尖，卢桢忍不住伏在地上干呕，白义一脸嫌弃之状。<br />
瞧瞧，这便是范阳卢家培养的嫡长子。<br />
原是如此不成器。<br />
卢桢一入长廊，见顶上悬着带着血迹干涸过的刑具，以及半张人皮，吓得直接双腿发软，瘫在地上。<br />
金吾卫想将他拽起，却不料这卢桢发了狠地往后退去，口中直叫嚷求饶道：“白将军，我求求您...求您...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，我什么都不知道啊，都是家中大人【1】安排的，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臣，国子博士，陈锡伏见圣天子。”陈锡跪伏于地，恭谨地稽首作大礼。<br />
“陈博士快起罢。”齐珩举起面前的卷纸，似要将黄晔所书所述的每个字铭记于心。<br />
句句明晰，字字工整。<br />
让人扼腕叹息。<br />
齐珩轻叹了一口气，随后将卷纸放下，不露喜怒，徐徐道：“朕今日要你来，是想要你重排当日监试之名次。”<br />
“这是卷纸，你再批阅一遍，而后列定次序，报与朕。”<br />
齐珩手指轻点了点那一叠纸卷。<br />
陈锡闻言，心中有些疑惑，却亦知天子之命不得违抗，只好不作声屈身上前接过那一叠纸。<br />
齐珩扬手，常诺见此已然会意，便领着陈锡至角落处的小案。<br />
“臣谢陛下。”陈锡忙向齐珩揖礼。<br />
随后低声与常诺道：“有劳先生。”<br />
常诺颔首回礼，而后依齐珩之意留于陈锡旁，留意着陈锡的一举一动，齐珩亦在远处看着陈锡。<br />
只见陈锡不慌不忙，忽视二人的视线，坦然自若地将卷纸铺平，稍稍前倾细读每一字每一句，卷纸上面还留有他当初标出的句读。<br />
还好有当初的圈注，陈锡读得更为顺畅，文章是好文章，再看一遍，依旧荡气回肠。<br />
只一刻钟，他便将此六张试卷列出了次序，交予常诺。<br />
常诺屈身送至齐珩案前，齐珩稍稍昂首，看着最上面放着的那张试卷。<br />
只一眼，齐珩便更肯定了。<br />
那张卷纸，是黄晔的。<br />
头名，也该是黄晔的。<br />
生员，本就是他的。<br />
齐珩心中已然怒极，唇边带笑，面上却不露怒色，只是眸中冷意绝然，让人不寒而栗。<br />
陈锡不明所以，缘何他列了次序后，天子反笑了呢？<br />
不管天子如何神情，总归他问心无愧，他已然尽他毕生所学所见去批阅。<br />
齐珩讽笑，而后让常诺将糊上的纸条揭开，对照着礼部送来的名单。<br />
那四个人的名次排列没变。<br />
只有一个人的名次与黄晔调了位置。<br />
卢桢。<br />
范阳卢氏，太尉卢缇的嫡长孙，母舅便是礼部尚书贺致。<br />
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名门子弟。<br />
这个身份，便是故意火烧国子监藏书楼，也不是什么难事。<br />
“你退下罢，出去之后若有人问你什么，你该知道如何说。”齐珩淡漠道。<br />
陈锡知晓规矩，告了礼便由小黄门带出宫去了。<br />
齐珩沉吟良久，见白义归来，问道：“如何？”<br />
“黄晔在国子监中平素独来独往，并无好友，臣细问过，他曾与一人有过争执，甚至因此而被国子监以寻衅滋事而停厨【2】，那人便是...”白义语气稍顿，而后道出两字。<br />
“卢桢。”<br />
齐珩听到这两个字，倒是气笑了。<br />
看来还真是有人拿他当傻子耍。<br />
原怕操之过急会引起动荡，群臣恐慌，然眼下看来，他不动手是不行了。<br />
齐珩转了下手上的白玉扳指，而后冷声施令：“南知文暂羁御史台，贺致系大理寺，卢桢...”<br />
“丽景门推事院。”<br />
第051章 明火燃志（三）<br />
齐珩的风旨【4】下达后, 众臣哗然，各衙门各官吏递上的劄子可谓铺天盖地，齐珩一一驳了回去, 然御史台与大理寺算是连夜灯火不灭, 公衙内乌泱泱地聚在一处, 各执一词。<br />
今御史大夫之位空置, 御史中丞李来济是乌台首长。<br />
数日问讯, 然南知文却怎么也不肯开口。<br />
天子又有密旨不许刑讯, 李来济算是束手无策，只好从南知文在国子监的处事之地细查了一番，将他批阅过的公文全部转至御史台。<br />
大理寺那边亦是如此，贺致为人虽酸腐了些，却是有着文人之气, 只默默饮水, 不发一言。<br />
倒有些“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【2】”的意味来。<br />
大理寺卿聂才笛愁眉耷眼数日了，他实是拿这位礼部尚书没法子。<br />
大理寺衙门接连数日有人拜访, 他数次推拒，最后为了避人索性在公衙后住下了。<br />
聂才笛长叹了口气, 手指点在茶杯边沿，劝道：“贺尚书，您就全说了罢, 要不然还得委屈您在这儿住数日不是？”<br />
贺致冷瞥了他一眼，满眼不屑, 似要瞪着他, 随后啐他满脸的“之乎者也”。<br />
聂才笛暗自翻了个白眼，随后信手拂了拂身上的官袍, 起身往外走去。<br />
聂才笛摇了摇头，看来他只能寄希望于御史台与丽景门推事院了。<br />
若是那两位开口了，他这边也就能顺着口子扒开真相。<br />
卢桢被金吾卫推搡着进了丽景门狱，浓烈的血腥气耸入鼻尖，卢桢忍不住伏在地上干呕，白义一脸嫌弃之状。<br />
瞧瞧，这便是范阳卢家培养的嫡长子。<br />
原是如此不成器。<br />
卢桢一入长廊，见顶上悬着带着血迹干涸过的刑具，以及半张人皮，吓得直接双腿发软，瘫在地上。<br />
金吾卫想将他拽起，却不料这卢桢发了狠地往后退去，口中直叫嚷求饶道：“白将军，我求求您...求您...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，我什么都不知道啊，都是家中大人【1】安排的，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