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锦书蓦地抬首望向屏风，齐珩丢盔弃甲地逃开这个地方。<br />
江锦书望着那背影，思及他做的一切以及那个梦境，她狠下心，不再去看已然入睡的阿媞，她冷声道：“把公主抱走吧。”<br />
第101章 月明白露（一）<br />
齐珩觑了铜镜眼中的自己, 面容之上，那淡粉色的巴掌印太过明显，齐珩待在紫宸殿的后室, 待高季取了英粉来, 他细细敷上, 直至那浅粉色的印记愈来愈轻, 真正被英粉完全覆盖时, 齐珩方整理了袍衫, 去宣政殿上常朝。<br />
宣政殿外，崔知温淡淡瞥了眼外面的日光，他轻轻抬手，随后嘱咐内臣道：“入秋微冷，烦请中贵人留心着, 殿内的炭火还是该烧的, 尤其陛下那，别看这小小炭火不起眼，虽是平常事, 可陛下贵为君父，如若受了寒, 那便是影响家国的大事。”<br />
那内臣连连颔首称谢道：“多谢中书令提醒，小人省得的。”<br />
崔知温转身，不经意抬眸, 瞧见马怀素指使着数名小黄门抬着半人高的箱子来来往往，他轻哂道：“秘书监这是？”<br />
马怀素薄怒道：“我这老叟如何, 干中书令何事？”<br />
“惟白说话太刻薄了些。”崔知温笑笑。<br />
马怀素想到崔知温递了那么多请废皇后的劄子, 顿生不悦，不再理他。<br />
崔知温尴尬地笑笑, 随后径直入了大殿。<br />
请废皇后的劄子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齐珩跟前，齐珩早已不满，是以众臣听着齐珩的口风，也是胆战心惊。<br />
然江氏不废，他们这些推倒济阳江氏的功臣便是日日悬剑枕旁，时时不得安枕。<br />
皇后为帝之妻，国之母，假使齐珩日后崩殂，皇后掌权，焉能不会报复他们？<br />
有臣工壮着胆子持笏弹劾皇后道：“陛下，皇后出身江氏，罪妇之身，何敢腆居紫宫？臣请废皇后。”<br />
“臣请废皇后。”<br />
“臣亦请废皇后。”<br />
未几，已有数名五品上的绯袍臣工请命。<br />
齐珩冷冷凝视他们，并未开口。<br />
马怀素梗着脖子，出言反驳道：“陛下，皇后殿下乃外嫁之女，且素来贤德，宫中人皆为之称颂，殿下为懿德太后亲自书文，又为陛下诞育公主，是国朝有功之人，缘何能弃之呢？”<br />
“陛下。”马怀素稍稍移身。<br />
齐珩侧首看去，他瞧着那几个半人高的木箱，道：“马卿，这是？”<br />
“陛下，这是皇后殿下数月内，在秘书省整理的卷册，这其中字字均是皇后殿下的心血，陛下，此批卷册集结古今所有诗文，凡忠君、爱民、治家、修身之要，若公之天下，则为社稷臣民之福，殿下如此功劳，难道还不能抵江家之罪吗？”马怀素郑重道。<br />
一旁臣工轻轻哂笑，道：“秘书监，皇后殿下这是给您多少好处，这卷册论功也该是秘书省的功劳，怎能都算得上是她一人之功？”<br />
“借名邀功。”<br />
马怀素登即回首怒道：“你若有能耐，也做一个出来，站在这明堂之上，轻轻说着风凉话，我看正是你们这帮尸位素餐者以秽言蒙蔽天听。”<br />
那臣工怒极，欲反驳于他。<br />
殿内，有内臣在珠幕后，熏炉侧摆置炭盆。<br />
齐珩只觉火气愈大，烧得喉干，有汗水沿着侧脸缓缓而下，齐珩并未去管，也未注意到他左脸处的印记渐渐显露。<br />
只听齐珩怒道：“够了。”<br />
“此事勿要再提。”<br />
众臣闻言讶然抬首，透过琉璃珠，有眼尖的臣子已然瞧见天子左脸处的痕迹。<br />
崔知温直言道：“陛下，您的左边...”<br />
“似是掴刑？”不知是谁信口说了一句。<br />
众臣哗然，崔知温直直跪地，请命道：“何人敢伤陛下，臣请治罪。”<br />
“臣亦请。”<br />
“陛下，皇后罪臣之女，竟敢殴伤圣体，此罪难恕，臣请废后以正法。”崔知温直直跪伏于地。<br />
齐珩被群臣拦住去路。<br />
立政殿内，江锦书静静地躺在床榻上，任由漱阳整理那被她弄脏的床褥，她轻声泣道：“公主的后事，如何了？”<br />
漱阳收起那染了血的裙裤，不禁哽咽道：“妾去吩咐过的，只是那边说，陛下嘱咐过，公主是罪人，不可厚葬。”<br />
“不可，厚葬吗？”江锦书蜷曲着，抱紧了双腿，她轻声问道。<br />
“我知道了，多谢你了，你先，出去吧。”江锦书落泪道。<br />
“殿下。”江锦书抬头。<br />
“有事吗？”<br />
余云雁敛衽答道：<br />
“妾方才听几个小黄门说，崔中令，以陛下不废后为由，行以封驳，停了陛下的...新法之措。”<br />
这是要挟。<br />
皇后不废，新法不行。<br />
“那，陛下怎么处置的？”江锦书抱膝轻问。<br />
“陛下...陛下与各公僵持着。”<br />
余云雁低下了头，暗暗攥拳，齐珩在廷议时的言行，她们都知道。<br />
齐珩对汾阳郡王说了数句，余云雁却将最后一句咽进肚子中，未对江锦书说出来。<br />
最后一句是，“她是朕的妻子，若朕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，算什么男人，更何颜做天下之君。”<br />
妻子。<br />
只此两字，便能让那样一位温和清正的君王为了她来徇私情。
江锦书望着那背影，思及他做的一切以及那个梦境，她狠下心，不再去看已然入睡的阿媞，她冷声道：“把公主抱走吧。”<br />
第101章 月明白露（一）<br />
齐珩觑了铜镜眼中的自己, 面容之上，那淡粉色的巴掌印太过明显，齐珩待在紫宸殿的后室, 待高季取了英粉来, 他细细敷上, 直至那浅粉色的印记愈来愈轻, 真正被英粉完全覆盖时, 齐珩方整理了袍衫, 去宣政殿上常朝。<br />
宣政殿外，崔知温淡淡瞥了眼外面的日光，他轻轻抬手，随后嘱咐内臣道：“入秋微冷，烦请中贵人留心着, 殿内的炭火还是该烧的, 尤其陛下那，别看这小小炭火不起眼，虽是平常事, 可陛下贵为君父，如若受了寒, 那便是影响家国的大事。”<br />
那内臣连连颔首称谢道：“多谢中书令提醒，小人省得的。”<br />
崔知温转身，不经意抬眸, 瞧见马怀素指使着数名小黄门抬着半人高的箱子来来往往，他轻哂道：“秘书监这是？”<br />
马怀素薄怒道：“我这老叟如何, 干中书令何事？”<br />
“惟白说话太刻薄了些。”崔知温笑笑。<br />
马怀素想到崔知温递了那么多请废皇后的劄子, 顿生不悦，不再理他。<br />
崔知温尴尬地笑笑, 随后径直入了大殿。<br />
请废皇后的劄子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齐珩跟前，齐珩早已不满，是以众臣听着齐珩的口风，也是胆战心惊。<br />
然江氏不废，他们这些推倒济阳江氏的功臣便是日日悬剑枕旁，时时不得安枕。<br />
皇后为帝之妻，国之母，假使齐珩日后崩殂，皇后掌权，焉能不会报复他们？<br />
有臣工壮着胆子持笏弹劾皇后道：“陛下，皇后出身江氏，罪妇之身，何敢腆居紫宫？臣请废皇后。”<br />
“臣请废皇后。”<br />
“臣亦请废皇后。”<br />
未几，已有数名五品上的绯袍臣工请命。<br />
齐珩冷冷凝视他们，并未开口。<br />
马怀素梗着脖子，出言反驳道：“陛下，皇后殿下乃外嫁之女，且素来贤德，宫中人皆为之称颂，殿下为懿德太后亲自书文，又为陛下诞育公主，是国朝有功之人，缘何能弃之呢？”<br />
“陛下。”马怀素稍稍移身。<br />
齐珩侧首看去，他瞧着那几个半人高的木箱，道：“马卿，这是？”<br />
“陛下，这是皇后殿下数月内，在秘书省整理的卷册，这其中字字均是皇后殿下的心血，陛下，此批卷册集结古今所有诗文，凡忠君、爱民、治家、修身之要，若公之天下，则为社稷臣民之福，殿下如此功劳，难道还不能抵江家之罪吗？”马怀素郑重道。<br />
一旁臣工轻轻哂笑，道：“秘书监，皇后殿下这是给您多少好处，这卷册论功也该是秘书省的功劳，怎能都算得上是她一人之功？”<br />
“借名邀功。”<br />
马怀素登即回首怒道：“你若有能耐，也做一个出来，站在这明堂之上，轻轻说着风凉话，我看正是你们这帮尸位素餐者以秽言蒙蔽天听。”<br />
那臣工怒极，欲反驳于他。<br />
殿内，有内臣在珠幕后，熏炉侧摆置炭盆。<br />
齐珩只觉火气愈大，烧得喉干，有汗水沿着侧脸缓缓而下，齐珩并未去管，也未注意到他左脸处的印记渐渐显露。<br />
只听齐珩怒道：“够了。”<br />
“此事勿要再提。”<br />
众臣闻言讶然抬首，透过琉璃珠，有眼尖的臣子已然瞧见天子左脸处的痕迹。<br />
崔知温直言道：“陛下，您的左边...”<br />
“似是掴刑？”不知是谁信口说了一句。<br />
众臣哗然，崔知温直直跪地，请命道：“何人敢伤陛下，臣请治罪。”<br />
“臣亦请。”<br />
“陛下，皇后罪臣之女，竟敢殴伤圣体，此罪难恕，臣请废后以正法。”崔知温直直跪伏于地。<br />
齐珩被群臣拦住去路。<br />
立政殿内，江锦书静静地躺在床榻上，任由漱阳整理那被她弄脏的床褥，她轻声泣道：“公主的后事，如何了？”<br />
漱阳收起那染了血的裙裤，不禁哽咽道：“妾去吩咐过的，只是那边说，陛下嘱咐过，公主是罪人，不可厚葬。”<br />
“不可，厚葬吗？”江锦书蜷曲着，抱紧了双腿，她轻声问道。<br />
“我知道了，多谢你了，你先，出去吧。”江锦书落泪道。<br />
“殿下。”江锦书抬头。<br />
“有事吗？”<br />
余云雁敛衽答道：<br />
“妾方才听几个小黄门说，崔中令，以陛下不废后为由，行以封驳，停了陛下的...新法之措。”<br />
这是要挟。<br />
皇后不废，新法不行。<br />
“那，陛下怎么处置的？”江锦书抱膝轻问。<br />
“陛下...陛下与各公僵持着。”<br />
余云雁低下了头，暗暗攥拳，齐珩在廷议时的言行，她们都知道。<br />
齐珩对汾阳郡王说了数句，余云雁却将最后一句咽进肚子中，未对江锦书说出来。<br />
最后一句是，“她是朕的妻子，若朕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，算什么男人，更何颜做天下之君。”<br />
妻子。<br />
只此两字，便能让那样一位温和清正的君王为了她来徇私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