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温云怔愣一瞬，抚顺着孩子薄背的手掌微滞，颇有些纳罕道，<br />
“辰哥儿怎会忽然这么问？”<br />
辰哥儿倒也没有其他想头，只是忽然想起，望见昨日二人站在一起那幕，隐隐觉得有些般配罢了。<br />
他吸吸哭得通红的鼻头，并未回答母亲的问题，而是追问了句，<br />
“反正要重新多个父亲，我只是觉得，那个伯伯生得俊俏，长得威武罢了。怎得？母亲难道不喜欢他么？”<br />
徐温云笑笑，亲了亲孩子哭红了的面颊，轻描淡写道了句，<br />
“嗯，不喜欢。”<br />
院外。<br />
那个将将由皇宫赶回来，正欲入院的李秉稹，听得这句后，面色一僵，脚下的步子顿停。<br />
第八十三章<br />
“嗯, 不喜欢。”<br />
随着这句话……<br />
一股羞愤与急恼，在院外男人的胸口震荡着，微勾的唇角瞬间沉下, 眉眼骤紧。<br />
那道微微向上凸起的院门门槛，分明抬脚就能跨过，现却好似道难以逾越的天堑。<br />
男人撤回腿，直直扭身，朝来时的方向回宫去了。<br />
院内。<br />
绿叶茵茵下。<br />
母子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。<br />
徐温云说罢那句不喜欢，就掏出袖中巾帕, 细细擦拭着孩子脸上的泪痕。<br />
辰哥儿听了母亲的回答, 面上略带了些疑惑，噙着汪汪的泪眼, 歪着头问，“母亲为何不喜欢那个伯伯？”<br />
徐温云被问得有些哭笑不得,<br />
“……你这孩子，昨个儿还抱着你父亲脖子不撒手, 好嘛，他一调任离京, 就上赶着让母亲去给你找新爹爹，这变脸变得，未免也忒快了些。”<br />
经由母亲这么一说, 辰哥儿心里确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，他也觉得这样好似有些对不起郑明存。<br />
可又隐约觉得自己没有错。<br />
生活连番的变故, 虽说多少让辰哥儿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, 却不妨碍他对未来充满无尽向往。<br />
而他现在最最期待和好奇的, 就是母亲会再嫁个什么样的男人。<br />
所以只嘟囔着解释，<br />
“儿子听宇哥儿说, 他娘亲晌午和离回的家，下午就有郎君想要做他新爹爹了哩……”<br />
“所以母亲只是觉得太快了，而并非不喜欢那个伯伯，是么？”<br />
喜不喜欢李秉稹？<br />
这个问题，好像只有孩子才会关心。<br />
事发到现在，所有人都觉得她不仅并未受此事牵连，还做了皇帝的女人，是飞上枝头做凤凰，撞上大运了。<br />
但以现在的处境来看，她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凤凰，最多是只被关在金丝笼中的囚雀而已。<br />
比起这样，她倒宁愿去做自由自在的走地鸡。<br />
所以她确实不喜欢李秉稹。<br />
更确切的说，是不喜欢没有自主选择权的情况下，被视为李秉稹的所有物。而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，她压根没得选。<br />
她并未直接回答辰哥儿的问题。而是笑眼弯弯，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后脑勺，“……现在万事都先紧着辰哥儿，辰哥儿喜欢就好。”<br />
现在抛开她的个人感情不谈，徐温云觉得首先要做的，是要让辰哥儿慢慢与亲生父亲熟悉起来，适应他皇子的身份。<br />
好在目前看起来，辰哥儿对李秉稹的印象还不错，她再在旁推波助澜，估计也就水到渠成了。<br />
又将孩子搂在怀中哄了哄，眼见他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些，徐温云这才将他安心交给乳母，让她带着孩子上书房去了。<br />
眼见快到晌午用膳时分。<br />
徐温云估摸着李秉稹快回别苑，便扭身去了后厨，亲手做出了那道湘南辣椒小炒肉出来。<br />
可她等啊等，等啊等。<br />
一直等了整整小半个时辰，直到菜凉了，也没能等到了李秉稹回来。<br />
后来徐温云打发阿燕去问门房，才得知皇上早些时候回来过一趟，后来不知为何，打了个转身又走了。<br />
下人们以为二人见过，便没有特意禀报。<br />
不过是桩小事，徐温云并未放在心上。好在辰哥儿现在的年龄还吃不得辣，他的膳食是单独准备的，早早就在乳母的照料下吃过了。<br />
徐温云命人将凉透了的饭菜，端下去热了热，将就着吃了几口，眼见孩子在好好练字，就又回去躺在贵妃椅上眯着了。<br />
另头。<br />
容国公府一系列的变动，很快就在京中的勋贵中传开，落脚在歪柳巷的徐家，也在隔天得知了消息。<br />
徐绍因公滞留在翰林院中，暂时脱不开身，可徐温珍心中担忧姐姐的处境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养病，由病榻上挣扎了起来，唤了车架就往永安街赶。<br />
首先映入眼帘的，是容国公府门前挂着的白幡，以及隐隐传入耳中的哀乐与哭声。<br />
徐温珍只觉脑中嗡然一震，也顾不上其他，直接往比邻而居的院落中赶。<br />
门房显而易见是个新来的，不晓得徐温珍的身份，将其好一顿盘问，看过名贴后，才将人放了进去。<br />
陌生的院落，陌生的仆婢……徐温珍心中愈发忐忑，直到远远望见阿燕迎了出来，将她接进了间正厅中。<br />
徐温云望见姐姐的瞬间，就惶惶然流下两道清泪来。<br />
“阿姐信上所言，是真的么？”<br />
徐温珍本就还发着热，淡白着的小脸，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气愤，微微涨红，孱弱瘦薄地迎着秋风而来，让人望之心怜。<br />
徐温云便知事情捅出后，会引起弟妹担心，所以早些时候就将事情来龙去脉，全都写在信上告知了二人。<br />
此时并未回答她的问题，而是心疼得迎上前去，关切探了探她面颊，“……你这发热还严重着呢，怎得还来了？”<br />
“就该让这热症烧死我。<br />
我很不该活着的，若早知姐姐会为了我，在郑家遭受了如此大的屈辱，当初我就该病死在衡州。”<br />
徐温珍哭得更严重了，硕大的眼泪颗颗砸落在地。得知真相的瞬间，她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，为何当初住在容国公府时，就觉他们夫妇面和心不和。<br />
她委实自责至极，若非因为她这娘胎中带着的弱症，姐姐便不会忍辱偷生这么多年。<br />
“……我不就是个拖油瓶么？姐姐此生，便就是被我拖累了的。”<br />
徐温云听不得这些，面色瞬间黑沉下来，端出长姐之姿道，“不准混说。你若再这么想，我今后就真当没有你这个妹妹。”<br />
徐温珍发热之下，头脑有些昏昏沉沉，在徐温云主仆的搀扶下，轻坐在官帽椅上。<br />
她悲伤难以自抑，哭得抽抽嗒嗒，有些停不下来，哽咽道。<br />
“我是认真的。绍弟还有功名可以傍身，而我又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呢？就算病养好了又如何，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负累。<br />
无论是以前的郑家，还是今后的皇上，都可以用我拿捏姐姐，难道就因姐姐心善，就活该这么被拿捏着，憋屈过完下半辈子么？”<br />
徐温云闻言，心头涌上些酸涩，嘴上却道，“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？”<br />
“我怎么就憋屈了？<br />
莫说以往郑家从未短过我吃穿，就说现在，现在皇上留有旧情，待我委实不错。你瞧这精雕玉砌的豪宅住着，院中仆婢随我驱使，出入自由……旁人梦寐以求，都过不上我这样的好日子呢。”<br />
可没名没份的，又岂能称得上是好日子？徐温珍不听姐姐糊弄，只觉悲从中来。<br />
“……珍儿只为姐姐觉得委屈。<br />
姐姐可知，那郑明存对外是如何说的么？”<br />
提起这个，阿燕倒也上外头打探了通，回来说给徐温云听了。<br />
或许是皇上提前授意过，不能有污徐温云清白，所以郑明存并未对外交代借种求子的事实。<br />
且因郑明存平日里将自己的爱妻人设宣扬得人尽皆知，所以二人这桩婚姻，也是无从抵赖的。<br />
至于辰哥儿这个孩子……<br />
对外只道是他们夫妇在外收养的。<br />
那为何好端端会在外收养个孩子呢？郑明存只能将其往玄学上头推。道青峰道长算过一卦，道此子的生辰八字，若记名养在膝下三四年，可为容国公府挡灾避难。<br />
至于和离……郑明存只道自己得了缘法，今后一心向道，不再耽于红尘，所以放妻自由。<br />
这个说法，其一维护了徐温云的声誉；其二为今后皇帝认子留了个气口；其三，郑明存终究还是存了私心，捂下了自己的不举之症。<br />
唯有一点，不甚妥当。<br />
“……依着郑明存对外的说法，现京中众人都只以为你是辰哥儿的养母，可你分明就是这孩子的生身母亲啊。<br />
十月怀胎，难产生子，那么多人都看着，他岂能如此颠倒黑白？”<br />
其实依徐温云看来，这个说法，已是权衡各方利弊后，相对来说，比较能够自圆其说的了。<br />
至于什么生母养母的……徐温云对此倒很看得开，旁人怎么说无所谓，孩子是最纯粹的，辰哥儿今后总不会不认她这个亲生母亲。<br />
“外头既已认定这个说法，便不要再生是非。两害相权取其轻，比起让旁人误会这孩子是我红杏出墙得来的，那养母便养母吧……<br />
哪怕是为了辰哥儿，你与绍儿也莫要怨恨，免得再生风波。那些容国公府中的知情人，必也知道其中厉害，绝不敢对外透露半句的。”<br />
徐温珍捂着钝痛的胸口，又抬手拭了把泪，<br />
“……姐姐句句都是为了辰哥儿，难道就不曾为自己着想过么？<br />
你既只是辰哥儿养母，那今后皇 上认子之时，那姐姐又该如何自处？”<br />
妹妹的意思，徐温云明白。既不是生母，便代表众人不知她与皇帝有过肌肤之亲。<br />
皇上若肯认下此事，后宫或能有她一席之地；如若不肯认下二人之事，她相当于白生了个孩子，实实在在没名没份到底了。<br />
徐温云垂头，抿唇笑笑，她牵过妹妹的手握在掌中。
“辰哥儿怎会忽然这么问？”<br />
辰哥儿倒也没有其他想头，只是忽然想起，望见昨日二人站在一起那幕，隐隐觉得有些般配罢了。<br />
他吸吸哭得通红的鼻头，并未回答母亲的问题，而是追问了句，<br />
“反正要重新多个父亲，我只是觉得，那个伯伯生得俊俏，长得威武罢了。怎得？母亲难道不喜欢他么？”<br />
徐温云笑笑，亲了亲孩子哭红了的面颊，轻描淡写道了句，<br />
“嗯，不喜欢。”<br />
院外。<br />
那个将将由皇宫赶回来，正欲入院的李秉稹，听得这句后，面色一僵，脚下的步子顿停。<br />
第八十三章<br />
“嗯, 不喜欢。”<br />
随着这句话……<br />
一股羞愤与急恼，在院外男人的胸口震荡着，微勾的唇角瞬间沉下, 眉眼骤紧。<br />
那道微微向上凸起的院门门槛，分明抬脚就能跨过，现却好似道难以逾越的天堑。<br />
男人撤回腿，直直扭身，朝来时的方向回宫去了。<br />
院内。<br />
绿叶茵茵下。<br />
母子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。<br />
徐温云说罢那句不喜欢，就掏出袖中巾帕, 细细擦拭着孩子脸上的泪痕。<br />
辰哥儿听了母亲的回答, 面上略带了些疑惑，噙着汪汪的泪眼, 歪着头问，“母亲为何不喜欢那个伯伯？”<br />
徐温云被问得有些哭笑不得,<br />
“……你这孩子，昨个儿还抱着你父亲脖子不撒手, 好嘛，他一调任离京, 就上赶着让母亲去给你找新爹爹，这变脸变得，未免也忒快了些。”<br />
经由母亲这么一说, 辰哥儿心里确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，他也觉得这样好似有些对不起郑明存。<br />
可又隐约觉得自己没有错。<br />
生活连番的变故, 虽说多少让辰哥儿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, 却不妨碍他对未来充满无尽向往。<br />
而他现在最最期待和好奇的, 就是母亲会再嫁个什么样的男人。<br />
所以只嘟囔着解释，<br />
“儿子听宇哥儿说, 他娘亲晌午和离回的家，下午就有郎君想要做他新爹爹了哩……”<br />
“所以母亲只是觉得太快了，而并非不喜欢那个伯伯，是么？”<br />
喜不喜欢李秉稹？<br />
这个问题，好像只有孩子才会关心。<br />
事发到现在，所有人都觉得她不仅并未受此事牵连，还做了皇帝的女人，是飞上枝头做凤凰，撞上大运了。<br />
但以现在的处境来看，她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凤凰，最多是只被关在金丝笼中的囚雀而已。<br />
比起这样，她倒宁愿去做自由自在的走地鸡。<br />
所以她确实不喜欢李秉稹。<br />
更确切的说，是不喜欢没有自主选择权的情况下，被视为李秉稹的所有物。而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，她压根没得选。<br />
她并未直接回答辰哥儿的问题。而是笑眼弯弯，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后脑勺，“……现在万事都先紧着辰哥儿，辰哥儿喜欢就好。”<br />
现在抛开她的个人感情不谈，徐温云觉得首先要做的，是要让辰哥儿慢慢与亲生父亲熟悉起来，适应他皇子的身份。<br />
好在目前看起来，辰哥儿对李秉稹的印象还不错，她再在旁推波助澜，估计也就水到渠成了。<br />
又将孩子搂在怀中哄了哄，眼见他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些，徐温云这才将他安心交给乳母，让她带着孩子上书房去了。<br />
眼见快到晌午用膳时分。<br />
徐温云估摸着李秉稹快回别苑，便扭身去了后厨，亲手做出了那道湘南辣椒小炒肉出来。<br />
可她等啊等，等啊等。<br />
一直等了整整小半个时辰，直到菜凉了，也没能等到了李秉稹回来。<br />
后来徐温云打发阿燕去问门房，才得知皇上早些时候回来过一趟，后来不知为何，打了个转身又走了。<br />
下人们以为二人见过，便没有特意禀报。<br />
不过是桩小事，徐温云并未放在心上。好在辰哥儿现在的年龄还吃不得辣，他的膳食是单独准备的，早早就在乳母的照料下吃过了。<br />
徐温云命人将凉透了的饭菜，端下去热了热，将就着吃了几口，眼见孩子在好好练字，就又回去躺在贵妃椅上眯着了。<br />
另头。<br />
容国公府一系列的变动，很快就在京中的勋贵中传开，落脚在歪柳巷的徐家，也在隔天得知了消息。<br />
徐绍因公滞留在翰林院中，暂时脱不开身，可徐温珍心中担忧姐姐的处境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养病，由病榻上挣扎了起来，唤了车架就往永安街赶。<br />
首先映入眼帘的，是容国公府门前挂着的白幡，以及隐隐传入耳中的哀乐与哭声。<br />
徐温珍只觉脑中嗡然一震，也顾不上其他，直接往比邻而居的院落中赶。<br />
门房显而易见是个新来的，不晓得徐温珍的身份，将其好一顿盘问，看过名贴后，才将人放了进去。<br />
陌生的院落，陌生的仆婢……徐温珍心中愈发忐忑，直到远远望见阿燕迎了出来，将她接进了间正厅中。<br />
徐温云望见姐姐的瞬间，就惶惶然流下两道清泪来。<br />
“阿姐信上所言，是真的么？”<br />
徐温珍本就还发着热，淡白着的小脸，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气愤，微微涨红，孱弱瘦薄地迎着秋风而来，让人望之心怜。<br />
徐温云便知事情捅出后，会引起弟妹担心，所以早些时候就将事情来龙去脉，全都写在信上告知了二人。<br />
此时并未回答她的问题，而是心疼得迎上前去，关切探了探她面颊，“……你这发热还严重着呢，怎得还来了？”<br />
“就该让这热症烧死我。<br />
我很不该活着的，若早知姐姐会为了我，在郑家遭受了如此大的屈辱，当初我就该病死在衡州。”<br />
徐温珍哭得更严重了，硕大的眼泪颗颗砸落在地。得知真相的瞬间，她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，为何当初住在容国公府时，就觉他们夫妇面和心不和。<br />
她委实自责至极，若非因为她这娘胎中带着的弱症，姐姐便不会忍辱偷生这么多年。<br />
“……我不就是个拖油瓶么？姐姐此生，便就是被我拖累了的。”<br />
徐温云听不得这些，面色瞬间黑沉下来，端出长姐之姿道，“不准混说。你若再这么想，我今后就真当没有你这个妹妹。”<br />
徐温珍发热之下，头脑有些昏昏沉沉，在徐温云主仆的搀扶下，轻坐在官帽椅上。<br />
她悲伤难以自抑，哭得抽抽嗒嗒，有些停不下来，哽咽道。<br />
“我是认真的。绍弟还有功名可以傍身，而我又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呢？就算病养好了又如何，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负累。<br />
无论是以前的郑家，还是今后的皇上，都可以用我拿捏姐姐，难道就因姐姐心善，就活该这么被拿捏着，憋屈过完下半辈子么？”<br />
徐温云闻言，心头涌上些酸涩，嘴上却道，“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？”<br />
“我怎么就憋屈了？<br />
莫说以往郑家从未短过我吃穿，就说现在，现在皇上留有旧情，待我委实不错。你瞧这精雕玉砌的豪宅住着，院中仆婢随我驱使，出入自由……旁人梦寐以求，都过不上我这样的好日子呢。”<br />
可没名没份的，又岂能称得上是好日子？徐温珍不听姐姐糊弄，只觉悲从中来。<br />
“……珍儿只为姐姐觉得委屈。<br />
姐姐可知，那郑明存对外是如何说的么？”<br />
提起这个，阿燕倒也上外头打探了通，回来说给徐温云听了。<br />
或许是皇上提前授意过，不能有污徐温云清白，所以郑明存并未对外交代借种求子的事实。<br />
且因郑明存平日里将自己的爱妻人设宣扬得人尽皆知，所以二人这桩婚姻，也是无从抵赖的。<br />
至于辰哥儿这个孩子……<br />
对外只道是他们夫妇在外收养的。<br />
那为何好端端会在外收养个孩子呢？郑明存只能将其往玄学上头推。道青峰道长算过一卦，道此子的生辰八字，若记名养在膝下三四年，可为容国公府挡灾避难。<br />
至于和离……郑明存只道自己得了缘法，今后一心向道，不再耽于红尘，所以放妻自由。<br />
这个说法，其一维护了徐温云的声誉；其二为今后皇帝认子留了个气口；其三，郑明存终究还是存了私心，捂下了自己的不举之症。<br />
唯有一点，不甚妥当。<br />
“……依着郑明存对外的说法，现京中众人都只以为你是辰哥儿的养母，可你分明就是这孩子的生身母亲啊。<br />
十月怀胎，难产生子，那么多人都看着，他岂能如此颠倒黑白？”<br />
其实依徐温云看来，这个说法，已是权衡各方利弊后，相对来说，比较能够自圆其说的了。<br />
至于什么生母养母的……徐温云对此倒很看得开，旁人怎么说无所谓，孩子是最纯粹的，辰哥儿今后总不会不认她这个亲生母亲。<br />
“外头既已认定这个说法，便不要再生是非。两害相权取其轻，比起让旁人误会这孩子是我红杏出墙得来的，那养母便养母吧……<br />
哪怕是为了辰哥儿，你与绍儿也莫要怨恨，免得再生风波。那些容国公府中的知情人，必也知道其中厉害，绝不敢对外透露半句的。”<br />
徐温珍捂着钝痛的胸口，又抬手拭了把泪，<br />
“……姐姐句句都是为了辰哥儿，难道就不曾为自己着想过么？<br />
你既只是辰哥儿养母，那今后皇 上认子之时，那姐姐又该如何自处？”<br />
妹妹的意思，徐温云明白。既不是生母，便代表众人不知她与皇帝有过肌肤之亲。<br />
皇上若肯认下此事，后宫或能有她一席之地；如若不肯认下二人之事，她相当于白生了个孩子，实实在在没名没份到底了。<br />
徐温云垂头，抿唇笑笑，她牵过妹妹的手握在掌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