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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'\n          <p> 她想起了他的名字。</p><p> 五条怜不认识禅院甚尔,也不曾很正经地见过他。对此人唯一的印象是前几年的雪天,她站在宅邸的后门等待五条悟的途中,看到一个沉着脸的男人经过他的身后,视线故作不经意般扫过他。后来,五条悟告诉她,那个偷看他的男人,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咒力,大概就是禅院家的了。</p><p> 「追求多样化术式的家族,却老是容易生下没咒力也没术式的后代。超搞笑!」</p><p> 那时,五条悟是这么说的,而五条怜也迷茫地点了点头。</p><p> 实际上,她一点也听不懂他的意思。她也没有术式,所以没能成为咒术师,更不曾踏入过咒术师的世界。</p><p> 后来,是从别人的聊天中,偷听到了禅院甚尔此人离家的事情。</p><p> 再之后嘛……就是今天,就是此刻了。这家伙堂而皇之地吃起了她的面包,正以一副很戏谑的表情睨着她,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对她送上嘲笑。</p><p> 胸膛又滚烫起来了。不是因为面包,也不全是恐惧作祟。可能只是愤怒和饥饿,或是更尖锐的某种情绪,尖锐到足以刺痛出从未有过的勇气,推着她窜到这家伙的背上,用细弱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。五条怜张开嘴,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。</p><p> 好硬。好痛。牙齿要掉了?</p><p> “还给我!”她又伸手去抢,“是我的东西!”</p><p> “啧……你是狗吗?烦人的狗。”</p><p> 如同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,禅院甚尔攥住五条怜的衣领,把从身上拉下来,丢到地上。如此轻巧的动作砸出了很响亮的“砰”一声,积水也碎裂了。</p><p> 这下总能消停点了,他想。</p><p> 事与愿违。</p><p> 明明都饿到肚子都要变成坍缩的黑洞了,明明能够感觉到已然命悬一线,五条怜还是扑向了他。</p><p> “像狗一样有什么不好!”</p><p> 她尖叫着,好像要疯了。</p><p> 再不吃东西就会死。遇到禅院甚尔这么可怕的人,还貌似目睹了对方犯罪的瞬间,八成也没办法从他的手里活下去。就算侥幸逃走,又能怎样?</p><p> “所以……所以……”她喃喃着。</p><p> 所以,此刻一定是她人生最后的时间了……</p><p> ……不对。</p><p> 早在被赋予“怜”这个可笑的、和她的哥哥相似的名字前,她就应该去死了。</p><p> 她是从断气之人的肚子里剖出的孩子,命运应当与她身为下人的母亲一样,在六眼神子诞生的那个夜晚与暴毙的母亲一同死去。但是没有。</p><p> 她活下来了。</p><p> 她要活下去。</p><p> “所以,带我走吧!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——我向你发誓!”</p><p> 好像又脏又乱的?</p><p> 幽暗、狭窄、很不宜居。</p><p> 这是在看到禅院甚尔的家时,五条怜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评价。</p><p> 但抛开这些缺点,此处不会有雨吹进来,也没有阴冷的风。不停从落地窗外掠过的车灯透过窗帘,在地上画下一道旋转般的弧形影子,也顺便带来了轮胎碾过柏油路面的声音,她想起刚才跟着甚尔一路走过来时,正好途经过了一条车流量不小的公路,说不定此刻所有的噪音都是来自于那条路上。</p><p> 五条怜很想拉开窗帘,看看自己对于公路的猜想是否正确,可她有点不敢这么做,依旧尴尬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,捏紧了衣袖,隔着湿漉漉的布料把戒指紧紧攥在手心里,像个小偷似的往里打量。</p><p> “站着干嘛?”甚尔站在客厅里,远远看去依旧是道漆黑的影子,声音也冷冰冰的,“进来。”</p><p> “唔……我知道了。”</p><p> 诚惶诚恐,五条怜立刻踏进玄关,顺手合上了门,沉闷的咔哒一声。</p><p> 居然真的被这家伙带走了。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很吃惊。</p><p> “带我走吧,我什么都会替你做的!”—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大概有一半是冲动。还有一半,显然是求生欲在作祟。而这男人也真的把自己带回去了,肯定也是想要从自己的身上谋求一点什么。也就是说,他们之间算是构成了相互索取的关系吧……哎等等。</p><p> 五条怜忽然感到自己晕乎乎的脑袋清澈了一下。</p><p> 成年男性和未成年少女,在前者的家里。她已经学过生理课的知识了,大概稍微能够想到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了。</p><p> ……坏了。现在好像有点危险。</p><p> 五条怜真不想面对自己貌似做错了决定的事实,也一点都不愿承认她有点害怕,可惜浑身上下颤栗不停,早就把她的这点心思全都抖露出来了。</p><p> “喂。”</p><p> 那个影子在喊她呢。</p><p> 相当不争气的,五条怜猛抖了一下。实在没什么后悔或是反抗的余地,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了。</p><p> “有……什么事吗?”</p><p> “奶粉在桌上,热水在那边。每隔两个钟头给他喂饱。”他的手从这里指到那里,之后指向了眼前的小篮子上,“听懂了吗?”</p><p> “唔——”</p><p> 其实</p>        ', ' ')('\n          <p>没懂。</p><p> 五条怜把他刚刚指过这里那里全都看了一遍,但屋里没开灯,到处都是黑漆漆的,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像是奇形怪状的影子,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。唯独摆在前头的小篮子还算清楚。</p><p> 仔细看看,小篮子并非只是一个篮子,而是简单的婴儿床,里头躺着一个孩子,小小的,但很壮实,正安静地睡着,没有闹出半点动静。</p><p> 看看婴儿,再看看打着哈欠的甚尔,现在她好像能搞明白了,迟钝地点了点头:“嗯。懂了。”</p><p> “那就行。”</p><p> 工作交代完毕,显然是没别的好说了,甚尔一声不吭地钻进被炉里,摸索着打开了开关,期间不小心把桌上垒得高高的啤酒罐弄掉了两个,砸出咔啦咔啦的刺耳声响,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,往地上一倒,就这么睡了,连鼾声都没有。屋里一下子陷入死寂。</p><p> 那……接下来就该喂奶了?</p><p> 虽说已经听他把该干的事情说过一遍了,可五条怜有点不知所措。她停在原地,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就该去喂奶了,还是等到两小时之后。</p><p> 身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,一点都不见干,屋子里也阴飕飕,没有空调或是暖炉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饥饿感已经缓解了不少——走过来的路上,甚尔把吃剩一半的面包还给她了,勉强让她脱离了饿到一命呜呼的悲惨命运。</p><p> 傻兮兮地站了一会儿,她总算动起来了,伸手去拿台子上的奶粉和奶瓶。</p><p> 不管怎么想,甚尔交给她的差事显然是现在就必须完成的。她饱尝过饥饿的滋味,可不能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也经历如此糟糕的体验!</p><p> 决心很强,执行力却少得可怜。五条怜迟钝地拆开盖子,再旋开奶瓶,哆哆嗦嗦,先试探性地往瓶子里舀了几勺奶粉,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,赶紧捧着奶粉罐跑到窗边,小心翼翼拉开一条缝,借着外头驶过车灯,飞快地读完了使用说明。</p><p> 呀,居然要把奶粉刮平才行吗?完全不知道这回事。也就是说,刚才加得有点少了吗?那得再补上一点才行了。所以得补多少来着?</p><p> 纠纠结结,她往瓶子里又丢了两小勺粉。</p><p> 这样一来,分量应该就差不多了……吧?</p><p> 五条怜捧着瓶子,小心翼翼穿过客厅,走到了大概是厨房的位置。饮水器上亮着红灯,没洗干净的碗筷和锅子在水槽里堆成了小山,有几个碗里还有压得变形的烟头,就连冰箱上可爱的冰箱贴也摆得乱糟糟的。</p><p> 不只是厨房而已,其实客厅也有够乱的。</p><p> 婴儿床和杂物都摆在了客厅一角,衣服则是铺在了沙发上,堆在狭窄过道里的纸箱让仅有的一点空间变得更加紧促。南侧有一扇房门紧闭着,她猜是卧室,但她也不懂甚尔为什么选择睡在这里。</p><p> 这是单身汉的独居之家吗,还是杂乱却温馨的小家庭呢?五条怜不知道,只忽然觉得好不自在。</p><p> 就这么闯进了别人的家里,确实应当无所适从才对。</p><p> 不小心发了个呆,从瓶口溢出的温水倏地涌出来了,流到手上,突如其来的温度吓到她差点蹦起来。</p><p> 赶紧关上水,也顾不上洗手了,五条怜匆匆跑回去。第二阶段的挑战不期而至,她又忍不住要哆哆嗦嗦起来了。</p><p> 不行不行,她来到这里是为了证明兑现自己许下的诺言的,老这么犹豫算怎么一回事呀!</p><p> 五条怜心一横,直接把奶嘴塞进了熟睡婴儿的嘴里。</p><p> 婴儿不喝、婴儿生气、婴儿狂哭。</p><p> 她已经替自己莽撞的喂养行动做出了上述这些可能性的设想。</p><p> 有些出乎意料,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,她的设想一个都没派上用场。这孩子居然很主动地咬住奶嘴,分外自觉地吮吸起来,喝饱后一扬脑袋,自顾自睡过去了,不吵也不闹,简直像个小假人。</p><p> “呼……”</p><p> 提心吊胆的一天,现在总算能稍微松一口气了。但考虑到两小时之后还要再把刚刚做过的事情重复一遍,这口气看来还不能彻底松懈呢。</p>        ', ' '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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