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宣珩允浅浅的笑，吻她的指尖。</p><p> 楚明玥看着他温淡清雅的样子，仿佛回到从前，忽又记起昨夜的疯狠，心里忿忿念，还能变出第三副面孔不成。</p><p> 门外的敲门声充满谨慎，楚明玥甚至能够脑补出崔旺侧耳贴门小心翼翼的画面。</p><p> 宣珩允放下层层帐幔，把独属于他的人遮挡得严实，冷声让人进来。</p><p> 今日古纥、北厥两国使团离京，入宫辞行，人已经在紫薇殿内等一早上了，一同等着的，还有上早朝的大臣们。</p><p> 宣珩允被两个小太监伺候着穿好皇袍，一个眼神，所有人退到屋外等候。</p><p> 楚明玥听着屋外窸窣动静，一阵犯困，枕着手臂阖了眼。</p><p> 宣珩允走至榻前，动作极轻把那一截藕臂挪开，扶正她的脑袋在裘枕躺好，随后，在娇睡的美人额心留下一个浅淡的吻。</p><p> 92、92</p><p> 月末, 一场夜雨，暑气说去就去，拂面而过的风一夜间就凉了。</p><p> 两藩国使团走了有三日, 而跟随使团来的王子则应约定留在上京为质五年, 大宛朝的皇帝陛下，是在所有文书上盖完红印戳之后, 才知晓古纥被选为质的就是胆敢觊觎他的阿玥的人。</p><p> 可惜为时已晚, 羚金诺华已然接过圣旨, 在驿馆里住下了。</p><p> 因着上回被折腾得狠，这两日每有宫里的马车出现在附近，定远侯府必然匆匆关闭大门。</p><p> 三日, 楚明玥手背上的红痕终于褪尽，这才应下花小六, 二人乘车出府去喝孙婆婆独酿的白桃酒, 说是务必要赶上夏日最后一壶。</p><p> 青鸾油壁车驶出侯府，往热闹的朱雀大街方向去。</p><p> 雨是在两个时辰前停的，此刻，天空湛蓝如洗, 云海滚滚, 原本毒辣的太阳转眼就变得柔和许多, 裹挟着水汽的微风一吹，车窗上层层纱幔卷动。</p><p> 楚明玥低着头剥葵子吃，吃完最后一颗，她把攥着的一把葵子皮往小案上的琉璃牒里一丢, 终于撩眼皮轻剜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, “作甚。”</p><p> 花小六手里团扇掩住下半张面, 懒洋洋打呵欠, “你和陛下，别以为我不知道。”团扇的象牙手柄推了推楚明玥袖襟，露出淡若水月的一瓣胭粉。</p><p> 楚明玥不以为意地笑着，“我何时瞒过你。”</p><p> “你还真要回那个笼子里当回你的娘娘啊。”花小六蛾眉高挑，团扇拍在膝上，“没劲！无趣！”</p><p> 翘头长案上放着一个錾金兽面纹的小香炉，炉子里燃着甜沁的紫沉香。</p><p> 花小六鼻翼一阵猛吸，突然纤掌拍在案上，“这不是你以往用的香。”</p><p> 楚明玥睫羽慢扫，“新调的，添了半头瑞脑香。”</p><p> 花小六哼哼两声，靠上身后软垫，闭目不看她，过了半晌，才阖着眼道：“昭阳，你放心大胆的去，管那人是不是天子，只要你喜欢，咱就回宫里当娘娘。”</p><p> 话至此，她睁开眼扭脸看着窗外往来路人，咬牙道：“谁若敢嚼舌根，我就去把他们的嘴缝上。”</p><p> 荣嘉贵妃娘娘的“恶名”，花芷萝没忘。她是怕她再蹈覆辙。</p><p> 楚明玥眉眼噙笑，注视着她的好友，几息，她眨了眨眼，嗔道：“瞧瞧，这就急着赶我走，可是嫌你住的院子不够大？”</p><p> 花小六瞥她一眼，“最好走得时候把整日搭拉着脸的长生也带走。”</p><p> “呵，是谁整日早上教他策马。”楚明玥眯着眼悠悠一声叹，“可惜哦，我可没想住回宫里。”</p><p> 花小六瞪大眼睛诧异问她：“不入宫？！”</p><p> “不入。”</p><p> “你就真打算和他这般过？”</p><p> “就这般。”</p><p> 花小六震惊之下，伸出拳头，竖起一根大拇指。</p><p> 楚明玥靠着小窗轻轻笑，一束光斜过，打在她额心描画的五瓣桃花上，伊人粉面，娇不自知。</p><p> “可他是皇帝啊，总要有皇后有子嗣的，你待如何？”花小六问她。</p><p> “我就是入了宫，他要纳妃，我还能一辈子拦着不成，他日若有人烦了，大门一关，省了世人再瞧乐子。”</p><p> 楚明玥思索片刻，悠悠含笑道：“我们现在两不拘束，岂不自在。名份都是虚的，这里是满的。”</p><p> 楚明玥执扇点了点心口位置。</p><p> 她和宣珩允二人之间，她是有认真想过的，那个似牢笼一样的后宫，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，宛不会再自投罗网。但说面首，也是趣话，思及此，楚明玥咬了咬牙根，哪个面首似他那般能折腾。</p><p> 这般，挺好的。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她，她亦不会对旁人动心，中宫身份，不过尔尔。</p><p> 楚明玥莞然淡笑。</p><p> 忽然，一道空灵笛声传开，楚明玥猛地掀开纱幔，探身往车窗外看去，寻着笛声的方向，是一幢幢飞檐楼宇，青色瓦片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星光。</p><p> “昭阳？”花小六疑惑唤她。</p><p> 楚明玥侧着秀颈往远处张望，面带欣喜，“是十九叔。”</p><p> 话正说着，那</p> ', ' ')('\n <p>曲空灵的笛声忽而换了曲风，轻快跳脱，透着洋洋喜气。</p><p> “是《鱼欢水》。”花小六哈一声笑着拍掌。</p><p> 这是一首坊间闹洞房的花曲。</p><p> 楚明玥也回过味来，坐回马车内，纱幔被“唰”一声拉上，“不正经，老不正经。”她隔着纱幔狠狠往曲子传来的方向剜了数眼，眼波流转，顾盼生辉，哪里有半分恼怒。</p><p> 她是欣悦的，她的十九皇叔洒脱不羁，不会因为误入沈从言圈套作茧消沉。</p><p> 马车外笛声仍在继续，欢快的曲子从楼宇檐顶</p><p> 传出，而翘腿侧卧在屋檐上的男人，一缕鬓发落下，在风中拂动，他那双琥珀色眸子比太阳洒下的光圈还要漂亮。</p><p> 一曲闭，白玉长笛在指间转了个圈，十九王爷咂着舌摇头，自言自语叹道：“兜兜转转，还是便宜了那小子。”</p><p> 那厢，套双匹马的油壁车在一间简陋的小酒馆门前停下，花小六踩着脚垫下车，递出手臂扶楚明玥下来。</p><p> 不是用饭的时间，酒馆门前人不多，花小六朝着里边儿喊一声“孙婆婆”，提裙先一步跑了进去。</p><p> 楚明玥提履跟上，忽然步子一顿，原地停了下来，清脆的铜铃声“叮叮咚咚”传来，楚明玥侧目望去，三三两两的行人后边晃悠悠走出一头毛驴。</p><p> 凤眸微眯，樱红的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，楚明玥慢摇团扇，注视着骑毛驴的书生逐渐走进。</p><p> “倒是讲究。”纤密长睫从那枚摇晃着的铜铃上轻转而过，楚明玥似笑非笑望着从毛驴上下来的人，不等来人开口，她抢先说道：“是本宫食言，让崔少卿失望了。”</p><p> 崔司淮挑眉不解，随手把落在身前的水蓝色发带向后一拨，下一息，他猛然想起，正月十六送昭阳郡主出城那日，他说过的狂言。</p><p> 他耸了耸肩，神色轻松自若，丝毫没有因为曾对大宛朝最尊贵的女人语出不敬而心虚，彼时，他确实希望荣嘉贵妃娘娘再不要出现在洛京、再不要出现在陛下的面前。</p><p> 小崔大人不认为自己会有危险。</p><p> “娘娘终究是属于这繁华上京。”</p><p> 楚明玥扫过那张文秀面容上的散漫笑意，不计较他用错的称谓，“小崔大人，是朝之栋梁。”</p><p> “去吧。”楚明玥懒声道罢，迈上一台矮阶，嗅着酒香往铺子里走，绯色刺银鹤的绡纱长裙沿着她纤拔的身姿倾华而下，逶迤曳地。</p><p> 崔司淮凝视着凤仪万千的背影，散漫忽而敛尽，他深深弯下脊梁，朝前方拱手行大礼，“是某狭隘了。”</p><p> 再起身，那张俊秀的白净脸皮上，又一次挂上不相宜诨笑。</p><p> 崔司淮牵着驴子走两步，空气里淡淡的紫沉香被一把风吹散，他下意识深吸两下，心里有浅浅的遗憾和眷恋，下一息，小崔大人摇头，对着空气笑了笑，笑容纯粹。</p><p> 小生岂敢妄想。</p><p> 阁楼上，花小六坐在靠窗的四角案前，将视线从外收回，“这就是今朝首屈一指的新贵崔大人？”</p><p> “河涧崔氏好命哦。”</p><p> 坐在她对面的楚明玥不以为然，低头饮粗瓷盏里的白桃酿。</p><p> “诶——”花小六再次往窗下探去，她手臂彻底伸出窗外，往远处指着，“快看快看，那边过来的两个人可是古纥、北厥的王子？”</p><p> 花小六使劲睁大眼，盯着由远及近的两个异族年轻人，一番打量，“左边那个不错，右边的，啧，脸上大胡子。”</p><p> 楚明玥瞟她一眼，不睬，吃着指上桃仁酥，她是不愿与这两位异族王子有牵连的，昨日羚金诺华递上拜帖，被她遣半夏把人打发了。</p><p> “哪个是往府上递帖子的？”花小六似乎很兴奋，探出窗小半身子。</p><p> 楚明玥擦了擦指尖桃酥渣，面色闲闲，支臂倚阑睨她，“你倒是消息灵通，关上府们都逃不过你耳朵。”</p><p> 花小六托腮往外看那两位年轻人走近，听罢楚明玥的话“啧啧”两声，忽然她团扇掩面“呀”一声。</p><p> 楚明玥一讶，撩眼随着她目光往外看去。</p><p> “这小郎君怎得瞧着面熟。”花小六凝眉思索。</p><p> 而楚明玥的目光瞥下去，却见阁楼下大街上，身穿素面玄衣的男子趋步而来，煌煌天光落在那张霜白的脸上，趁得脸上一双眸瞳愈发漆黑。</p><p> 自他闯入楚明玥视线，楚明玥的目光就再未挪开，至于两位已至窗下的异族王子，她没分半寸余光。</p><p> 可羚金诺华行至酒馆门前，似有所感仰头上看，正好瞧见美人微微侧向一边的精致颌线。</p><p> 他眉目间大喜，转了步子就要迈入酒馆，颈后领襟却被人提着往外扯。</p><p> 张辞水一个箭步冲上去，不待陛下发话，提起这碍眼的古纥王子就往隔壁茶馆拖。</p><p> 楚明玥未顾窗下，借着灿光凉风的秋意，俯鬓含笑望着宣珩允。</p><p> 三日未见，恍隔满秋。</p><p> 初秋的天光明亮不灼，云影掠过，光曼罩在男人身上，融化周身清寒，只剩儒雅恭谦，玉秀丰神。</p><p> 那人适时抬眼</p> ', ' ')('\n <p>，目光相撞，无一不精致的脸上淡淡一笑，折步入酒馆上楼。</p><p> “陛下？”花小六方才瞧见，忽地扭头望楼梯口望过去，“郡主殿下，你尊贵的面首来堵人呢。”</p><p> 楚明玥轻“嘘”一声，在扶椅上坐好，理了理披帛，有年月的木质楼梯响起脚步声，木板随着一次次落靴吱呀呀响。</p><p> 宣珩允长身玉立，入门的时候，小阁楼顶上梁柱几乎要碰到他发冠。</p><p> 他径直停在楚明玥身边，稍稍俯身，拉起她执扇的手，拿走团扇，红封鎏金的牒书放入她手，声音清沉又带几分委屈，“阿玥今日休要敷衍，必须给我一个名份。”</p><p> 93、93</p><p> 花小六拧巴着一张脸从小阁楼里退下, 给二人让出说话的空间。</p><p> 宣珩允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下，拿过楚明玥面前喝过一半的酒杯，低头啜一口, 眸光里溢满笑始终看着楚明玥不曾移开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