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
<p> 为什么义父可以守护天下，就是不能与我……<br />
想到这里，楚越脑子里一片混沌，他在心底谴责了自己千遍万遍，怎么能这么想？<br />
义父，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，不是他的笼中鸟，掌中雀。<br />
楚越没来由的静默，眼前一片空白。<br />
“有这份心是好的，在其位，谋其政，你是皇子，就应当……”<br />
崔千钧没有继续说下去。<br />
楚越像一只提线傀儡一样，干巴巴的接话：“就应当怎样？”<br />
“若是有野心，就去争一争那位置，若是没有野心，就要懂得如何明哲保身。”崔千钧干笑一声，眸中闪出一股风平浪静，“皇子，不该战死沙场。”<br />
战死沙场这四个字，就是楚越的最后一根神经线，崔千钧提一次，他的心弦就断裂一次，他不敢想，更不敢接受。<br />
大将军又如何？也不该战死沙场的。<br />
“难道大将军就该战死沙场吗？”楚越突然来劲了，他说的气喘吁吁：“义父，没有人生来就为寻死，也没有人该站死沙场，国弱则亡，断然没有逼良为娼的道理。”<br />
崔千钧：“……”<br />
逼良为娼？？？<br />
崔千钧试图转圜道：“这世道太乱了。有人身陷囹圄而渴望天光，有人身处泥潭而不畏肮脏，也有人……呵，有人满目迷障，有人国破家亡。在这种情势下，我身为国之将，当以身殉国，直面存亡。”<br />
楚越没仔细听，也不敢仔细听，他一想就知道崔千钧要说什么，战死山河，以身殉国的话，他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。<br />
为何将军非要战死沙场，为何就不能好好活着，不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吗？为何将军都不懂这个道理？<br />
——可能并非是不懂，而是不愿懂吧！<br />
“义父有没有想过，有人愿前赴后继，也有人愿生死相随。”楚越不敢抬眸，就闭着眼钻进了崔千钧怀里：“义父可不能殉国，我不舍得。”义父若是殉国，我便殉你。<br />
我以性命起誓，说到做到。<br />
“呦，你这是故意这么说的。”崔千钧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后腰，假意训斥道：“行了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，你义父我不吃这一套。”<br />
楚越：“……”<br />
看来义父还是误会了。不过没关系，时间会证明一切的。无论是承诺，还是什么别的复杂东西。<br />
楚越浑身一恸，依偎在崔千钧的胸膛前，堪堪抬起眼皮，欣赏着床榻上的崔千钧，“义父，你是不是更像你父亲？”<br />
崔千钧疑惑的看着楚越：“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<br />
对上那双溪亮的桃花眼，楚越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了曾经的崔驰虎。<br />
楚越顿了半晌，鼓起勇气道：“将军之气一脉相承，义父这等威严，想必爷爷也是一样吧？”<br />
这声爷爷叫的，可真是……<br />
也许是因为这一声爷爷，崔千钧竟然同楚越谈了起来，“我才不像我爹呢，我更像我娘。”<br />
楚越：“？？？”<br />
“我爹这个人啊，为人特别随和，根本就不会养孩子，一股脑的宠着我，除了十三岁那年带我上了战场，他为了保护我丢了半条命，我那时候，见到了什刹河血流滔天，我就再也不想上战场了。”崔千钧像个过客一样讲述自己的往事，“可惜，在我十七岁那年，他战死了，而我……也成为了戍甲营的将军，走上了他的老路。”<br />
楚越没答话，静静的听着崔千钧讲述。<br />
“倒是我娘，她对我比较严厉。我爹就是个妻管严，我娘说一不二，除了我娘要打我的时候，我爹会拦着以外，其余时候，我娘说东他就不敢往西。”崔千钧说着说着就笑了，“记得有一次……”<br />
崔千钧用余光瞥了一眼楚越，这小子竟然睡着了。<br />
嘴里说着要听故事，结果累的睡着了。<br />
崔千钧拍了拍楚越的背，“睡吧！”<br />
这时，崔叔敲门进来，递上一张纸条：将军，东城有变。<br />
“走！”崔千钧一看纸条，神情微变，他转头看向熟睡的楚越：“等他醒来问我，就说我进宫了。”<br />
崔叔点了点头。<br />
等楚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，崔千钧已经没人了。<br />
他去问了崔叔，崔叔指了指皇宫所在的方向。<br />
这时候进宫能去干什么，虎符交了只会任人宰割。<br />
楚越放心不下，也就跟着入了宫。这是自宫变后，他第一次入宫。<br />
朱红的宫墙下，是青鸟与红鸾，也是束缚与杀机。<br />
若是放在以前，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，根本看不清宫中的形势，也看不透这道宫墙下的杀机。<br />
他现在看的明白，任凭颠鸾倒凤，任凭腥风血雨，他也丝毫不惧。<br />
只要义父被困宫中，他就要拼尽一切去拯救。<br />
乾坤殿<br />
“二皇子求见。”公公喊话道。<br />
崇和帝大手一挥：“宣。”<br />
楚越毕恭毕敬的进入殿内，叩首道：“楚越拜见陛下。”<br />
这是楚越第一次见到崇和帝。<br />
他小心翼翼的抬眼一望，崇和帝也和他一样瘦弱，整个人眼眶深陷，像是为国事操劳了一生而落下的病根。<br />
崇和帝身形单薄，坐在龙椅上也没有帝王的威严，还不如崔千钧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。<br />
片刻后，楚越越发放肆，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，心里默想：他撑不起这身龙袍。<br />
崇和帝只是宣了楚越进来，也没有开口，楚越跪下来请安，他也没有任何让他起来的意思，整个人宛若傀儡，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，就像是一副蜡黄的画。<br />
此时，太后掀开玉帘，从帘子中走出来，发髻轻挽，满头白发如苍，目光却如同猎鹰，扫视着乾坤殿中的一切。<br />
在见到楚越的那一刻，太后视线一颤，目光柔和下来，“是哀家的皇孙儿吗？”<br />
“楚越拜见太后。”<br />
楚越自始至终就没有起来，见太后出来了，他就叩首。<br />
“快快起来。”太后上前将楚越扶起来：“你一回来，哀家就想将你接进宫来……”<br />
“我义父呢？”楚越故意打断说。<br />
太后：“……”<br />
“去了东城。”太后拍了拍楚越的肩膀，似是警告：“你倒是和他羁绊很深，竟然跑到哀家这里来打探消息？”<br />
楚越长这么大，虽说颠沛流离，可终究去过的地方太少了，他并不知道东城在哪里，也不知道东城隶属何方。<br />
“东城？”楚越满眼疑惑的看着太后，太后耐着性子说：“东城隶属于东洲六城，东城有变，崔千钧就去了。”<br />
楚越：“……”<br />
好你个义父，骗我！<br />
等你回来，我定要你好看！<br />
第20章<br />
直到此刻, 楚越才知道义父联合崔叔骗了自己。<br />
义父啊义父，你把我骗进宫中，究竟是为了什么？<br />
若是不想让我跟着你, 也没必要把我往刀山火海中推吧？<br />
少年的心思总是容易动摇, 楚越险些在太后面前失态，他干巴巴的咧开嘴角, 将战马上的义父吞噬殆尽。<br />
“皇孙来的正好, 这次就搬回宫里住吧！”太后笑着看向楚越。<br />
这孩子的身形像崇和帝, 但是他的五官还是随了皇后。<br />
太后看到楚越, 就像是看到了皇后站在他的面前，像，太像了, 比太子还要像凤眸凌冽，艳压群芳的皇后。<br />
若没有当年的那场宫变, 或许这孩子就不用浪迹江南，也不至于还这么瘦小。<br />
那场宫变之后，皇后身死, 太后也一病不起，身子每况愈下, 撑了十几年之后, 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<br />
崇和帝更是每日沉溺在诗词中, 近二十年的生死存亡, 都蜷缩在诗词歌赋中。<br />
生死茫茫, 相思难忘。<br />
楚越当时太小了，并不知道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，所以联想不到那场宫变。<br />
他只听见太后说让他搬来宫里住，一时难以接受：“请太后收回成命。”<br />
太后向来说一不二, 无人敢忤逆他，就连皇帝也不例外。<br />
这是他垂帘听政以来，第二个人敢这么说。<br />
第一个是陆淮修，已经被他贬到了浪平镇，若不是惜才，陆淮修早就被抄家问斩了。<br />
第二个是楚越，是他的亲孙子。<br />
太后不解的看着楚越：“你为何不愿意与哀家和皇帝亲近，偏偏去找你那个义父呢？”<br />
“回太后，楚越想上阵杀敌。”楚越拱手道。<br />
“你有这份心是好的，但是杀敌之事，还是交由崔将军吧！”太后说，“哀家与你十几年没见了，哀家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，这日子过一天也是少一天，你就全了哀家这份心意吧！”<br />
崇和帝附和道：“越儿，你就全了母后这份心意吧！”<br />
楚越：“……”<br />
“楚越遵旨。”楚越点了点头：“只是楚越还有一事相求。”<br />
“自家人，没什么求不求的，尽管说就是了。”太后说。</p>
想到这里，楚越脑子里一片混沌，他在心底谴责了自己千遍万遍，怎么能这么想？<br />
义父，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，不是他的笼中鸟，掌中雀。<br />
楚越没来由的静默，眼前一片空白。<br />
“有这份心是好的，在其位，谋其政，你是皇子，就应当……”<br />
崔千钧没有继续说下去。<br />
楚越像一只提线傀儡一样，干巴巴的接话：“就应当怎样？”<br />
“若是有野心，就去争一争那位置，若是没有野心，就要懂得如何明哲保身。”崔千钧干笑一声，眸中闪出一股风平浪静，“皇子，不该战死沙场。”<br />
战死沙场这四个字，就是楚越的最后一根神经线，崔千钧提一次，他的心弦就断裂一次，他不敢想，更不敢接受。<br />
大将军又如何？也不该战死沙场的。<br />
“难道大将军就该战死沙场吗？”楚越突然来劲了，他说的气喘吁吁：“义父，没有人生来就为寻死，也没有人该站死沙场，国弱则亡，断然没有逼良为娼的道理。”<br />
崔千钧：“……”<br />
逼良为娼？？？<br />
崔千钧试图转圜道：“这世道太乱了。有人身陷囹圄而渴望天光，有人身处泥潭而不畏肮脏，也有人……呵，有人满目迷障，有人国破家亡。在这种情势下，我身为国之将，当以身殉国，直面存亡。”<br />
楚越没仔细听，也不敢仔细听，他一想就知道崔千钧要说什么，战死山河，以身殉国的话，他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。<br />
为何将军非要战死沙场，为何就不能好好活着，不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吗？为何将军都不懂这个道理？<br />
——可能并非是不懂，而是不愿懂吧！<br />
“义父有没有想过，有人愿前赴后继，也有人愿生死相随。”楚越不敢抬眸，就闭着眼钻进了崔千钧怀里：“义父可不能殉国，我不舍得。”义父若是殉国，我便殉你。<br />
我以性命起誓，说到做到。<br />
“呦，你这是故意这么说的。”崔千钧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后腰，假意训斥道：“行了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，你义父我不吃这一套。”<br />
楚越：“……”<br />
看来义父还是误会了。不过没关系，时间会证明一切的。无论是承诺，还是什么别的复杂东西。<br />
楚越浑身一恸，依偎在崔千钧的胸膛前，堪堪抬起眼皮，欣赏着床榻上的崔千钧，“义父，你是不是更像你父亲？”<br />
崔千钧疑惑的看着楚越：“怎么突然问这个？”<br />
对上那双溪亮的桃花眼，楚越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了曾经的崔驰虎。<br />
楚越顿了半晌，鼓起勇气道：“将军之气一脉相承，义父这等威严，想必爷爷也是一样吧？”<br />
这声爷爷叫的，可真是……<br />
也许是因为这一声爷爷，崔千钧竟然同楚越谈了起来，“我才不像我爹呢，我更像我娘。”<br />
楚越：“？？？”<br />
“我爹这个人啊，为人特别随和，根本就不会养孩子，一股脑的宠着我，除了十三岁那年带我上了战场，他为了保护我丢了半条命，我那时候，见到了什刹河血流滔天，我就再也不想上战场了。”崔千钧像个过客一样讲述自己的往事，“可惜，在我十七岁那年，他战死了，而我……也成为了戍甲营的将军，走上了他的老路。”<br />
楚越没答话，静静的听着崔千钧讲述。<br />
“倒是我娘，她对我比较严厉。我爹就是个妻管严，我娘说一不二，除了我娘要打我的时候，我爹会拦着以外，其余时候，我娘说东他就不敢往西。”崔千钧说着说着就笑了，“记得有一次……”<br />
崔千钧用余光瞥了一眼楚越，这小子竟然睡着了。<br />
嘴里说着要听故事，结果累的睡着了。<br />
崔千钧拍了拍楚越的背，“睡吧！”<br />
这时，崔叔敲门进来，递上一张纸条：将军，东城有变。<br />
“走！”崔千钧一看纸条，神情微变，他转头看向熟睡的楚越：“等他醒来问我，就说我进宫了。”<br />
崔叔点了点头。<br />
等楚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，崔千钧已经没人了。<br />
他去问了崔叔，崔叔指了指皇宫所在的方向。<br />
这时候进宫能去干什么，虎符交了只会任人宰割。<br />
楚越放心不下，也就跟着入了宫。这是自宫变后，他第一次入宫。<br />
朱红的宫墙下，是青鸟与红鸾，也是束缚与杀机。<br />
若是放在以前，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，根本看不清宫中的形势，也看不透这道宫墙下的杀机。<br />
他现在看的明白，任凭颠鸾倒凤，任凭腥风血雨，他也丝毫不惧。<br />
只要义父被困宫中，他就要拼尽一切去拯救。<br />
乾坤殿<br />
“二皇子求见。”公公喊话道。<br />
崇和帝大手一挥：“宣。”<br />
楚越毕恭毕敬的进入殿内，叩首道：“楚越拜见陛下。”<br />
这是楚越第一次见到崇和帝。<br />
他小心翼翼的抬眼一望，崇和帝也和他一样瘦弱，整个人眼眶深陷，像是为国事操劳了一生而落下的病根。<br />
崇和帝身形单薄，坐在龙椅上也没有帝王的威严，还不如崔千钧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。<br />
片刻后，楚越越发放肆，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，心里默想：他撑不起这身龙袍。<br />
崇和帝只是宣了楚越进来，也没有开口，楚越跪下来请安，他也没有任何让他起来的意思，整个人宛若傀儡，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，就像是一副蜡黄的画。<br />
此时，太后掀开玉帘，从帘子中走出来，发髻轻挽，满头白发如苍，目光却如同猎鹰，扫视着乾坤殿中的一切。<br />
在见到楚越的那一刻，太后视线一颤，目光柔和下来，“是哀家的皇孙儿吗？”<br />
“楚越拜见太后。”<br />
楚越自始至终就没有起来，见太后出来了，他就叩首。<br />
“快快起来。”太后上前将楚越扶起来：“你一回来，哀家就想将你接进宫来……”<br />
“我义父呢？”楚越故意打断说。<br />
太后：“……”<br />
“去了东城。”太后拍了拍楚越的肩膀，似是警告：“你倒是和他羁绊很深，竟然跑到哀家这里来打探消息？”<br />
楚越长这么大，虽说颠沛流离，可终究去过的地方太少了，他并不知道东城在哪里，也不知道东城隶属何方。<br />
“东城？”楚越满眼疑惑的看着太后，太后耐着性子说：“东城隶属于东洲六城，东城有变，崔千钧就去了。”<br />
楚越：“……”<br />
好你个义父，骗我！<br />
等你回来，我定要你好看！<br />
第20章<br />
直到此刻, 楚越才知道义父联合崔叔骗了自己。<br />
义父啊义父，你把我骗进宫中，究竟是为了什么？<br />
若是不想让我跟着你, 也没必要把我往刀山火海中推吧？<br />
少年的心思总是容易动摇, 楚越险些在太后面前失态，他干巴巴的咧开嘴角, 将战马上的义父吞噬殆尽。<br />
“皇孙来的正好, 这次就搬回宫里住吧！”太后笑着看向楚越。<br />
这孩子的身形像崇和帝, 但是他的五官还是随了皇后。<br />
太后看到楚越, 就像是看到了皇后站在他的面前，像，太像了, 比太子还要像凤眸凌冽，艳压群芳的皇后。<br />
若没有当年的那场宫变, 或许这孩子就不用浪迹江南，也不至于还这么瘦小。<br />
那场宫变之后，皇后身死, 太后也一病不起，身子每况愈下, 撑了十几年之后, 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<br />
崇和帝更是每日沉溺在诗词中, 近二十年的生死存亡, 都蜷缩在诗词歌赋中。<br />
生死茫茫, 相思难忘。<br />
楚越当时太小了，并不知道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，所以联想不到那场宫变。<br />
他只听见太后说让他搬来宫里住，一时难以接受：“请太后收回成命。”<br />
太后向来说一不二, 无人敢忤逆他，就连皇帝也不例外。<br />
这是他垂帘听政以来，第二个人敢这么说。<br />
第一个是陆淮修，已经被他贬到了浪平镇，若不是惜才，陆淮修早就被抄家问斩了。<br />
第二个是楚越，是他的亲孙子。<br />
太后不解的看着楚越：“你为何不愿意与哀家和皇帝亲近，偏偏去找你那个义父呢？”<br />
“回太后，楚越想上阵杀敌。”楚越拱手道。<br />
“你有这份心是好的，但是杀敌之事，还是交由崔将军吧！”太后说，“哀家与你十几年没见了，哀家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，这日子过一天也是少一天，你就全了哀家这份心意吧！”<br />
崇和帝附和道：“越儿，你就全了母后这份心意吧！”<br />
楚越：“……”<br />
“楚越遵旨。”楚越点了点头：“只是楚越还有一事相求。”<br />
“自家人，没什么求不求的，尽管说就是了。”太后说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