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('\n <p> 纪嘉章瞥了他一眼,幸灾乐祸地回怼:“你刚才还怀疑他骗人呢,现在啪啪打脸了吧。”</p><p> 叶云樵垂眸,迅速调整情绪:“后来出了点意外……遇到了一场车祸,一直在疗养。”</p><p> “车祸?伤得重吗?”</p><p> “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。”</p><p> “那就好。”梁锦苓松了口气,她仔细端详着叶云樵:“说来奇怪,我总觉得你有些变化。”</p><p> 感觉与从前有些不一样。</p><p> 有人为梁锦苓端来把椅子,她点头轻声道谢,缓缓坐下。</p><p> 她抬手轻抚拐杖,声音低柔,似是在回忆过往:</p><p> “你回国后,第一时间找到我,说想把父亲收藏的那些国宝都捐给博物馆。我听了,惊讶得不行。”</p><p> “那是江川博物馆建馆以来,收到的,最多的,也是最珍贵的一批文物捐赠。每一件,都价值连城。”</p><p> “那些文物的捐赠手续繁琐复杂,一般人都是直接交给我们,可你不一样。”梁锦苓继续说道,“从头到尾,你都亲力亲为,一件件核对,一遍遍沟通。若不是你那股执着劲儿,我想,这些文物还恐怕还在异乡漂泊。”</p><p> 从1840年到现在,一千万多件中国文物流失海外,能回家的却寥寥无几。</p><p> 它们与家国隔着千山万水,直到他将它们带回。</p><p> 叶云樵听着她的话,垂下眼眸,手指不自觉地收紧。</p><p> 他并不清楚这些过往,但伴着梁锦苓的话,就像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回忆。</p><p> 字字句句,都在勾勒着一个鲜活的身影,那个与他同名的“叶云樵”。</p><p> 孑然一身,却坚定如铁。</p><p> 带着对父亲的缅怀,对家国的热爱,一路披荆斩棘,将那些流散他乡的国宝,一件件带回故土。</p><p> 可在高速公路上的那一刻,在车祸降临的最后瞬间,叶云樵的脑海中,浮现的会是什么?</p><p> 无人知晓。</p><p> 梁锦苓停下话,轻轻叹息了一声,眼角隐约有些湿意,但她脸上依旧是慈爱的笑容。</p><p> 她其实不必说这么多,可一看到这个年轻人,便不由得多说了几句。</p><p> 毕竟,他和他的父亲真的付出了很多。</p><p> “其实,我一直想问。”她忽然开口,“你后来有没有后悔过?毕竟,那些文物要是留在你手中,对你来说……”</p><p> “不后悔。”</p><p> 叶云樵脱口而出,语气坚定,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</p><p> 就像是,有人借他的口,诉说了深藏于心的答案。</p><p> 梁锦苓微微一怔,随即笑了,眼中的欣慰更深了几分:“不后悔就好,你父亲若是知道,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。”</p><p> 一旁的徐辛树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他实在是没想到,叶老弟竟然有这样的故事。</p><p> 江川市博物馆曾收到华侨捐赠一批珍贵文物的事,他也有所耳闻,但从未料到,那批国宝的捐赠者原来是叶云樵。</p><p> 把这么多珍贵的文物全部无偿捐献,这得是多大的觉悟和魄力啊。</p><p> 徐辛树顿时肃然起敬。</p><p> “哎呀,说着说着,又把气氛弄沉重了。”梁锦苓拍了拍手,笑着转移了话题,“说起来,你怎么还会绥朝的祭文?这可冷僻得很,别说年轻人,就连研究绥朝的老专家都未必熟悉。”</p><p> “是父亲教的,”叶云樵解释道,“他对绥朝的文字非常有兴趣,就研究了很久。我从小耳濡目染,偶尔学了一些。”</p><p> 一回生二回熟,叶云樵已经熟练掌握了这种合情合理的说辞。</p><p> 梁锦苓不疑有他:“你父亲对绥朝文化的热爱我是知道的,但你能把这么晦涩的祭文翻译得这么流畅,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。”</p><p> 她想起叶云樵刚刚说的话,眼中有些好奇,走近编钟:“刚刚我听你说,那个祭文上的字是‘忽’,不是‘召’?”</p><p> “是的。”叶云樵颔首,复述了一遍自己的看法。</p><p> 梁锦苓并没有自视甚高,而是极其认真地听着,不时提出问题,叶云樵也从容应对,言之有据地回答。</p><p> “说得通了,这里要是按照原来的意思理解,确实有些问题。”梁锦苓被叶云樵说服,又带着学者的严谨补充道,“我回头再查查相关的文献。”</p><p> 铭文的讨论暂告一段落,她看着叶云樵,眼中带着止不住的笑意。</p><p> 这个年轻人,无论是学识还是气度,她都十分满意。</p><p> 她随口问道:“云樵,你现在在哪工作?平时累不累?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”</p><p> 叶云樵摇摇头:“目前还没有找到工作。”</p><p> “没有?”梁锦苓有些惊讶,“以你的本事,应该不愁找工作才对啊。”</p><p> 叶云樵只能报之一抹浅笑。</p><p> 他的“本事”对现代社会的大部分工作来说,确实显得不太合适。</p><p> 毕竟他这会打字还用的手写输入呢。</p><p> 今天听了纪嘉章的话,叶云樵还打算重操旧业,去试试考公这条赛道。</p> ', ' ')('\n <p> 梁锦苓沉吟片刻:“这样吧,我有个建议,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。”</p><p> “您说。”</p><p> “我们博物馆最近正缺人手,特别是对文物研究和鉴定有真才实学的人。你要不要来试试?你的能力,完全可以胜任这个岗位。”</p><p> “我?”叶云樵略显意外,“可以吗?”</p><p> “当然可以。”梁锦苓语气坚定,但紧接着,又带了几分踌躇,“不过……我们是公家单位,薪资待遇不是特别高。一个月大概……三千块钱。”</p><p> 说到这,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你别嫌少,毕竟这里是个做学问的地方,不比外头那些企业。”</p><p> 她顿了顿:“我知道,以你的能力,其实去外头发展更合适。我也只是……”</p><p> 然而,出乎她意料的是,叶云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便答道:“我愿意。”</p><p> “真的?”梁锦苓愣了一下,“你不嫌工资少?”</p><p> “怎么会?”叶云樵努力压下心里的喜悦,平静地回答。</p><p> 三千块!</p><p> 这可是他在这个世界,第一次靠自己赚到的钱!</p><p> 梁锦苓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,见他答应,心里也松了口气。</p><p> 为博物馆揽了这么一位人才,她脸上的笑意更浓:“好,那就这么说定了。我回头跟馆里打说一声,随时欢迎你来报道。”</p><p> 叶云樵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谢谢梁馆长,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。”</p><p> -</p><p> 天色渐晚。</p><p> 叶云樵从考古所走出来,看了看路边熙攘的车流。</p><p> 他打开手机软件,输入地址叫车,看着屏幕上的等待计时,隐隐约约觉得不太顺利。</p><p> 果然,一连试了好几个司机,都因目的地偏远而拒绝接单。</p><p> 叶云樵愣了半响,实在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。</p><p> 失策了。</p><p> 冷风吹得他的手有些发麻,他又翻了翻通讯簿,却发现一个重要的事实——他好像没有陈管家的联系方式。</p><p> 最后,他只能叹口气,拨通了一个在他看来最不得已的电话。</p><p> “喂,阿樵。”秦知悯接电话的速度极快。</p><p> “秦先生,抱歉打扰了。”叶云樵语气里有些无奈,“我现在在考古所这边,打不到车。我没有存陈管家的电话,可不可以麻烦你,告知一下陈管家的电话?“</p><p> 电话那端随即传来干脆利落的答复:“我来接你。”</p><p> “不……”</p><p> 叶云樵拒绝的话还没出口,对方已经挂了电话。</p><p> 他看着手机屏幕,皱起眉,虽然是麻烦了秦先生,但为什么总感觉他的话里,有着隐藏不住的笑意。</p><p> 没过多久,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开到了路边,车窗降下,秦知悯坐在驾驶座:</p><p> “上车。”</p><p> 叶云樵打开车门,轻轻道谢:“麻烦秦先生了。”</p><p> “没什么。”秦知悯抬手调了调暖气,“天冷,别感冒。”</p><p> 车内的暖意逐渐驱散了外头的寒意,叶云樵靠在座椅上,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灯。</p><p>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白天梁锦苓的话,一种愧疚感涌上心头。</p><p> 他就像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客。</p><p> 他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:</p><p> “秦先生,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</p><p> “嗯?”秦知悯目视前方,“问吧。”</p><p> 叶云樵组织了一下语言,语气故作随意:“如果……有一天你发现一个人,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,过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生活。你会怎么看?”</p><p> 话一出口,秦知悯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,目光却没有从前方的路上移开。</p><p> 昏黄的路灯从窗外洒进来,映在他的侧脸上,显得格外柔和,却又看不透他的情绪。</p><p> 过了一会,他才开口:“占据另一个人的身体……原来的那个人,在此之前已经去世了吗?”</p><p> “嗯……”叶云樵想了想当初医生的回复,“应该是的,这有什么区别吗?”</p><p> “既然原主已经死亡,那从他死亡的那一刻开始,人生就已经画上了休止符。”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