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阿妩：“你父皇不会放过我的，他怎么可能容忍——”</p><p> 他当时把自己抛在南琼子，就是因为嫌弃自己，嫌弃自己昔日种种。</p><p> 他是帝王，他骄傲，他要的女子就该是经过一层层筛选，最完美无瑕的，而不是她这样的。</p><p> 他之前忍了太子，可他未必要隐忍陆允鉴，隐忍她的欺骗。</p><p> 德宁公主却道：“你可以逃。”</p><p> 阿妩听到这话，完全不想说话。</p><p> 深宫之中，怎么逃，她胆敢跑去奉天殿的前殿偷听到那一句，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。</p><p> 德宁公主却正色道：“你可知我为何来寻你？”</p><p> 阿妩看着德宁公主。</p><p> 德宁公主：“我和明国公府的娘子约了，要去她家别苑，之前已经和父皇提过，父皇应允了，所以宫中已经准备了车马，刚才遇到福公公，还提起你，我看福公公挺担心的，我就想先过来看看你。”</p><p> 阿妩听着，缓慢地望向德宁公主。</p><p> 她的心便突突突地跳。</p><p> 德宁公主握住她的手腕，道：“我们可以来一个偷梁换柱，我的辇车经过琅华殿，特意来看你，更换了衣裙后，你乘坐辇车出宫，我在这里假扮你，帮你支应着拖延时间，反正你最近身子不适，大家也知道，到时候只说疲乏，要休息，不让女官进来帐中，她们就算怀疑，也不敢说什么。”</p><p> 阿妩心几乎跳出来，她反握住德宁公主的手：“我，我——”</p><p> 她脑子里一时有些乱，许多念头瞬间涌上来。</p><p> 如果景熙帝为此生气德宁公主怎么办，自己逃出去又该如何，宫中龙禁卫出动，自己也逃不远，而且自己孤身一人，能逃去哪里？</p><p> 德宁公主：“我对外面也不懂，不过若是留在宫中终归一死，逃出去兴许还有希望，至于我，你不必担心，父皇便是再恼我，他还能杀了我不成？”</p><p> 她笑了笑：“他曾经说，我是大晖的大公主，身为大晖公主，受万民供养，身居显赫，我原该心系苍生，体恤民情，如今，我为公主，你是民情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便是。”</p><p> 阿妩不言语，她咬唇看着眼前的德宁公主。</p><p> 其实从她的孩子出生起，她未尝没有过比较，希望自己的小公主像德宁公主一样受宠，不能被比下去。</p><p> 她并没想到德宁公主在知道一切后，竟还肯帮着自己。</p><p> 她帮自己，就等于背叛了景熙帝，也背叛了她自己母妃。</p><p> 德宁公主：“你的儿女，便是我的弟妹，父皇说要我担起长姊之责，那我现在保住他们母亲的性命，有何不可？”</p><p> 阿妩眼泪落下来，她哽咽着道：“好，我若能逃得生天，会日日为你祈福。”</p><p> 这时，她也想到了，她想设法去寻叶寒。</p><p> 寻到叶寒，也许还有希望逃离。</p><p> 阿妩挑拣好的贵重的，疯狂地拾掇了一堆细软，有景熙帝赏的，有太子赠的，竟然还有几样是陆允鉴送的陈年老货！</p><p> 陆允鉴那两件她本来不想要了，不过想想还是拿着吧。</p><p> 陆允鉴赠她时，还说很贵重，要她永远贴身戴着，可她当然不稀罕，就随手扔包袱里。</p><p> 她如今杀了陆允鉴的姐姐，陆允鉴仇恨自己，万一狭路相逢，说不得有用！</p><p> 她和德宁公主换了衣裙，由德宁公主帮衬着出了琅华殿。</p><p> 接下来一切顺利到不可思议，以至于当阿妩换上了寻常仆妇的粗布衣衫，背着一个装了细软的蓝花小包袱，骑着一头毛驴，匆忙奔向附近的真武道君大观时，她都不敢相信，自己竟然逃出了深宫，得了自在。</p><p> 当然也不是真的自在，这里还属于都城的郊野，她必须设法逃得远一些，最好是逃往东海，彻底逃出大晖！</p><p> 她很快抵达了真武道君观中，这真武道君的神府占地颇光，远远看去，便见宝殿琳宫，回廊复道，香火袅袅而起，又因接近仲夏时候，这会儿官宦人家市井小民全都来烧香祈福，那道观前还有许多画摊，卖牛鬼蛇神各路神仙的画像，以及一些零散小食。</p><p> 阿妩混在人群中，顺着石磴往上去，小心翼翼地进了宝殿，寻到一个小道士，大着胆子打探叶寒，她也不知道叶寒如今的道号，只说是“俗家名讳叶寒的”又大致比划了个子外貌。</p><p> 那小道士一听：“可是南方口音？”</p><p> 阿妩连忙点头：“是是是！”</p><p> 小道士便让阿妩稍等，阿妩便站在西配殿的西北隅，这里有两棵龙爪槐，并有八角小亭，阿妩躲在龙爪槐下，提防地盯着周围人等。</p><p> 她不知道德宁公主那里能瞒过多久，若是不幸，说不得宫里头已经开始捉她了。</p><p> 正想着，就见前面捣椒红泥墙下，有一穿了道袍的小道士匆忙往这边走，赫然正是叶寒。</p><p> 看到叶寒的那一刻，阿妩泪水奔涌而出。</p><p> 叶寒也看到她了，他显然也惊得不轻，连忙看四周围，见周围没人，当即跑过来，之后以眼神示意，让阿妩跟着他走。</p> ', ' ')('\n <p>阿妩不敢出声，生怕引起周围人注意，便跟着叶寒往前走。</p><p> 叶寒走得很快，他顺着前面甬道，走过正殿，来到飞檐流丹的钟鼓楼下，之后绕过一道回廊，便停在一处朱红槅子前。</p><p> 那里有一处藤萝架，此时绿叶正茂，恰好挡住不远处人群的视线。</p><p> 叶寒的声音因为紧绷而略显嘶哑：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</p><p> 她是贵妃，贵妃娘娘，天子的御妻，如今竟然穿成这模样跑来道观，这必是出了大事！</p><p> 阿妩终于见到叶寒，心略松了下来，觉得自己有了倚靠。</p><p> 她拖着哭腔，小声说：“阿兄，皇帝要杀我，他必要杀我了，我想着我得赶紧跑。”</p><p> 叶寒：“为什么？他为什么要杀你？到底怎么了？”</p><p> 阿妩看看四周围，周围有香客，虽然没人往这边看，但她依然心慌。</p><p> 她咬牙道：“阿兄，时间不多，反正他就是要杀我，我得离开，阿兄带我离开好不好？”</p><p> 叶寒略抿唇，看着阿妩，神情间有几分犹豫。</p><p> 阿妩有些忐忑，她突然意识到，她信任叶寒，把叶寒看作亲人，所以理所当然地找他，要他带自己逃，因为她下意识觉得，他就和自己父兄一样，是永远会帮衬自己，是自己可以倚靠的人。</p><p> 可是这样会连累他，也许他并不愿意。</p><p> 她张了张唇：“阿兄，我——”</p><p> 叶寒却捕捉到了她的心思，他直接打断她的话：“我自东海劫后余生，一路北上，其实就是要寻你，一直在寻你，你若有难，我什么都可以做，死也愿意为你做。”</p><p> 阿妩怔怔地看着他，看到他墨黑眸底的隐忍以及压抑。</p><p> 她顿时鼻子一酸，这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了过去，昔日那个熟悉的叶寒。</p><p> 叶寒注视着阿妩，苦涩地道：“可你现在是皇贵妃，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，你还生了皇子皇女，可以享受锦衣玉食，你若跟着我逃离，我不知道会不会害了你……所以我拼命克制，哪怕知道你在宫中，我也不敢随意去寻你，免得让你没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前程，我只能偷偷打听你的消息。”</p><p> 说到这里，他的声音嘶哑：“皇帝真的要杀你吗？为什么突然这样？”</p><p> 阿妩顿时明白他的意思：“阿兄，你不懂，那是皇帝，皇帝有皇后，他还有很多妃嫔，他那样的人，就算一时喜爱，但怎么会有什么真心呢！他冷血得很，之前便险些要了我性命，我也是勉强逃得一死，才能留在他身边，君恩无常，这日子并不好过……不说别个，只说以后他若不在了，还想着要我殉葬呢！”</p><p> 叶寒皱眉，他没想到皇帝竟如此心狠手辣。</p><p> 阿妩道：“还有许多事，我还杀了人，我杀了皇后，这些事我不好解释，反正我若留在宫中，一定不得好死了！”</p><p> 叶寒听此，立即明白了。</p><p> 皇后是陆家的人，被阿妩杀了。</p><p> 他低头略想了想，很快道：“既发生了这样的事，耽误不得，你且在这里等下，一炷香时间，我便过来，我带你离开，路上你再和我详细说说怎么回事。”</p><p> 阿妩使劲点头。</p><p> 接下来叶寒匆忙回去住宿之处，阿妩兀自等在那里，没多久便见他拎了一个包袱，提着一根长棍，他叮嘱阿妩故作无事往道观外走，约定了等在外面一处花木处，阿妩照办。</p><p> 之后倒是一切顺利，叶寒自己也更换了俗家衣衫，带着她混在上香的人群中，骑着驴，直奔山下而去。</p><p> 路上，叶寒低声叮嘱道：“我带了干粮和水囊，你我也不用歇脚，就一直赶路，往东海方向而去，我们如果能跑回东海，就能寻到船出海，到时候便是朝廷的人也奈何不得我们了!”</p><p> 阿妩当然明白，路途遥远，若是景熙帝派人来追，两个人只怕很难逃过，但此时别无选择，只能拼了，当下连连点头。</p><p> 好在叶寒做事很是稳妥，这么短的时间内，他已经把前后都想得很周到了。</p><p> 叶寒握着缰绳，将阿妩牢牢护在怀中，道：“阿妩，你慢慢和我说，这几年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”</p><p> 他明明是那么冷峻的一个少年，声音也过于硬朗，但和阿妩这么说的时候，却很温柔，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子。</p><p> 阿妩从身到心放松下来，她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，嗅到了昔日光阴的气息。</p><p> 她要跟着他，回去东海，等着阿爹和阿兄的归来。</p><p> 这就是回家的路啊！</p><p> 阿妩紧紧抱住叶寒刚硬的腰身，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衣襟中。</p><p> 他的衣襟是寻常粗布的，略有些粗糙，和景熙帝那华贵的衣袍触感全然不同，可阿妩却喜欢得很。</p><p> 她鼻子发酸，胸口涌起无法言喻的幸福，无论是陆允鉴还是太子，甚至景熙帝，他们都不能给予她这种踏实的幸福感。</p><p> 她甚至觉得，此时此刻，哪怕两个人不能逃脱，就此死去，至少这一刻，她满足了。</p><p> 娘娘不见了！</p><p> 奉天殿的宫灯早已经熄灭, 只有一盏蜡</p> ', ' ')('\n <p>烛在燃烧着，景熙帝沉默地望着案卷，一言不发。</p><p> 他就这么看着案卷看了很久。</p><p> 案卷上略显潦草的字迹叙事简洁, 不过却会幻化为许多画面, 清晰而真实地浮现在他的脑中, 让他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她的往日。</p><p>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，知道她并不若寻常女子那般。</p><p> 她曾经在太子的府邸中, 由着太子彻底缠绵！</p><p> 这些曾经犹如苦果一般悬在他心里, 偶尔间会试探着品品, 太痛，一触便离，过一段，还是忍不住品品, 品多了, 仿佛也就慢慢不在意了。</p><p> 从那个孽子招惹了奶娘, 他便知道那孽子是什么心思！</p><p> 只是他未曾想到, 在太子之前, 竟还有别的男子——</p><p> 也许想到过, 但忽略了, 不愿意细想。</p><p> 那个男人竟是陆允鉴。</p><p> 这时候他也才回忆起来, 那一日年节时, 他把阿妩唤来，问起道经之理, 当时太子在, 陆允鉴也在。</p><p> 他不免嘲讽地惨笑一声，敢情当时在场三个男人，竟都是她的入幕之宾！</p><p> 他是尊贵无上的帝王, 可是他不知道，当时他身边一个陆允鉴，一个儿子，竟都曾经在他之前拥有过她。</p>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