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雍依稀记起来，自己似乎在幼时曾经是听父皇提起过的。<br />
或许是在他刚记事的时候，父皇会在东暖阁旁为他建的桃花院子给他讲这些。<br />
耐心听完了，怀雍再问：“那我父亲呢？我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？”<br />
父皇不太想说，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才开口提及只言片语：“你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，只是，实在有些笨，和你不一样，他读书读得不好，一篇文章要背好久，做生意、收租子总心软，每次都浪费银子，还总爱捡小猫小狗回家……”<br />
没开口时是不想说，真的开始说了，却停不下来了。<br />
怀雍问：“那您喜欢他吗？”<br />
父皇又不说话了。<br />
怀雍再问：“您是喜欢他的吧，若是不喜欢，也不会收养我，是不是？”<br />
父皇握住他的手，又松开，半晌，轻声说：“回去吧，夜深路黑，不好行车，路上要小心注意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长春宫中。<br />
皇后还未睡下，宫人告诉他，怀雍在帝宫寝室待了一个多时辰，这会儿都快子时了再离开。<br />
怀雍不在的那段时日，皇上睡不好，她睡得很好。后来皇上病了，她在皇上身边侍疾，一切顺理成章，皇上也说她侍奉得好，特别喜欢她送的宁神香。<br />
可怀雍一回来，又被打回原样。<br />
怀雍怎么就回来了？失踪的那些日子都在哪呢？<br />
她想，多半是在外头吃了苦，知道了荣华富贵的好，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。<br />
真可惜，怎么就没死在外头呢。<br />
本来所有事情眼见着刚刚要好起来，怀雍这一回来，又全都打乱了。<br />
皇上宠这个养子宠得实在不像话，宠到民间甚至有些流言蜚语，说皇上说不定愿意把江山给怀雍。<br />
这话乍一听很荒唐，毕竟宫里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皇储太子。<br />
但太子太小了，又不受皇上待见。若是到时候怀雍先做了摄政王，挟天子以令诸侯，如此谋朝篡位也未可知。<br />
借着给皇上龙体安康祈福的名字，皇后出了两趟门，与自家父亲商议过两次。<br />
趁怀雍不在，皇上又生病的这一年里，他们往不少位置上都悄悄放了自己的人。<br />
只是效果不大好，先前往赫连将军营帐塞的人跟了没多久，才吃了没几天的油水，结果打起仗来，居然丢盔卸甲自己跑了回来。<br />
那会儿形势真可怕，还以为北漠人要打过来了。<br />
国丈为此挨了训斥，他心生不忿，想着他们好歹出力了，哪像怀雍，直接甩手逃了，撇下这么一大个烂摊子。<br />
有时他们也纳闷了。<br />
要说怀雍的运气也是真好，他在的时候一片太平，他不在时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。前阵子还一副要天下大乱的架势，他方才回来，又歌舞升平了。这是什么运气？凭什么他总能坐享其成？<br />
不过，她心料怀雍也猖狂不了太久了。<br />
他们打算等皇上一死就想办法把怀雍送下去给老东西陪葬，也算是尽了怀雍与他父皇之间的父子亲情。<br />
……<br />
回到府上，更完衣，歇下时已过子时。<br />
尹碧城扮作他的侍卫，提了一桶药水进来给他洗脚。<br />
尹碧城是前两天找过来的。他比怀雍早几天到建京。他知道怀雍的目的地是这里，干脆不在路上无头苍蝇似的乱撞，直接守株待兔，等怀雍一回来就上门去。<br />
之后，尹碧城不肯走，怀雍让他在身边先做个侍卫。<br />
怀雍：“知道你哥是怎么死的，你还扑上来？”<br />
尹碧城：“我不在你身边，谁带你走？”<br />
怀雍：“我想走时自会走。”<br />
尹碧城：“那你什么时候走？”<br />
怀雍心里是有主意的，但是没法说出来。<br />
他想，等父皇死了我就走。<br />
又想，父皇要是死了，天下乱糟糟，太子又年幼，那些人都是跟着裹乱的，一不小心要死多少人。那么，是不是等形势安稳些了再走？<br />
他还没想明白。<br />
若是死一两个人就能让天下太平多好。譬如他杀了陈谦，把北漠搞乱了，那南齐如今就太平多了。可要是他那会儿顺手把拓跋弋也杀了，北漠反而会团结起来，一致对外。所以，他留了拓跋弋一条命。<br />
父皇的奏章他也都看了，父皇也在布置身后事，只是推行得很不顺利。<br />
他能看出父皇老了，别人也能看出来。<br />
怀雍心里装满事，等他泡好脚，尹碧城捧着他的脚，一点点擦干，顺着小腿摸到他的膝窝，说：“有人在江湖上找杀手，重金悬赏刺杀你。”<br />
怀雍闻言，这才低下头来，笑了笑，问：“国丈吗？”<br />
第46章 太傅<br />
天刚蒙蒙亮，今年年方九岁的太子已经被宫女叫起床。正是贪睡的年纪，他很不乐意这么早起，非常不高兴，穿鞋子时感觉鞋子有些紧了，他抬腿就是一脚跺在跪在床头的太监肩膀上，一下子把人踢得摔倒在地。<br />
太子没好气地说：“鞋子小了都不知道吗？这种东西都拿来给孤穿？”<br />
太监连连磕头自罪，连忙换了鞋子再给他穿。<br />
还没穿好衣裳，皇后来到内间，一见太子就训斥：“磨磨蹭蹭半天不起床，你是要赖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吗？”<br />
太子一下子文静下来，问：“母后，今日也不是去御书房念书吗？”
或许是在他刚记事的时候，父皇会在东暖阁旁为他建的桃花院子给他讲这些。<br />
耐心听完了，怀雍再问：“那我父亲呢？我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？”<br />
父皇不太想说，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才开口提及只言片语：“你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，只是，实在有些笨，和你不一样，他读书读得不好，一篇文章要背好久，做生意、收租子总心软，每次都浪费银子，还总爱捡小猫小狗回家……”<br />
没开口时是不想说，真的开始说了，却停不下来了。<br />
怀雍问：“那您喜欢他吗？”<br />
父皇又不说话了。<br />
怀雍再问：“您是喜欢他的吧，若是不喜欢，也不会收养我，是不是？”<br />
父皇握住他的手，又松开，半晌，轻声说：“回去吧，夜深路黑，不好行车，路上要小心注意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长春宫中。<br />
皇后还未睡下，宫人告诉他，怀雍在帝宫寝室待了一个多时辰，这会儿都快子时了再离开。<br />
怀雍不在的那段时日，皇上睡不好，她睡得很好。后来皇上病了，她在皇上身边侍疾，一切顺理成章，皇上也说她侍奉得好，特别喜欢她送的宁神香。<br />
可怀雍一回来，又被打回原样。<br />
怀雍怎么就回来了？失踪的那些日子都在哪呢？<br />
她想，多半是在外头吃了苦，知道了荣华富贵的好，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。<br />
真可惜，怎么就没死在外头呢。<br />
本来所有事情眼见着刚刚要好起来，怀雍这一回来，又全都打乱了。<br />
皇上宠这个养子宠得实在不像话，宠到民间甚至有些流言蜚语，说皇上说不定愿意把江山给怀雍。<br />
这话乍一听很荒唐，毕竟宫里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皇储太子。<br />
但太子太小了，又不受皇上待见。若是到时候怀雍先做了摄政王，挟天子以令诸侯，如此谋朝篡位也未可知。<br />
借着给皇上龙体安康祈福的名字，皇后出了两趟门，与自家父亲商议过两次。<br />
趁怀雍不在，皇上又生病的这一年里，他们往不少位置上都悄悄放了自己的人。<br />
只是效果不大好，先前往赫连将军营帐塞的人跟了没多久，才吃了没几天的油水，结果打起仗来，居然丢盔卸甲自己跑了回来。<br />
那会儿形势真可怕，还以为北漠人要打过来了。<br />
国丈为此挨了训斥，他心生不忿，想着他们好歹出力了，哪像怀雍，直接甩手逃了，撇下这么一大个烂摊子。<br />
有时他们也纳闷了。<br />
要说怀雍的运气也是真好，他在的时候一片太平，他不在时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。前阵子还一副要天下大乱的架势，他方才回来，又歌舞升平了。这是什么运气？凭什么他总能坐享其成？<br />
不过，她心料怀雍也猖狂不了太久了。<br />
他们打算等皇上一死就想办法把怀雍送下去给老东西陪葬，也算是尽了怀雍与他父皇之间的父子亲情。<br />
……<br />
回到府上，更完衣，歇下时已过子时。<br />
尹碧城扮作他的侍卫，提了一桶药水进来给他洗脚。<br />
尹碧城是前两天找过来的。他比怀雍早几天到建京。他知道怀雍的目的地是这里，干脆不在路上无头苍蝇似的乱撞，直接守株待兔，等怀雍一回来就上门去。<br />
之后，尹碧城不肯走，怀雍让他在身边先做个侍卫。<br />
怀雍：“知道你哥是怎么死的，你还扑上来？”<br />
尹碧城：“我不在你身边，谁带你走？”<br />
怀雍：“我想走时自会走。”<br />
尹碧城：“那你什么时候走？”<br />
怀雍心里是有主意的，但是没法说出来。<br />
他想，等父皇死了我就走。<br />
又想，父皇要是死了，天下乱糟糟，太子又年幼，那些人都是跟着裹乱的，一不小心要死多少人。那么，是不是等形势安稳些了再走？<br />
他还没想明白。<br />
若是死一两个人就能让天下太平多好。譬如他杀了陈谦，把北漠搞乱了，那南齐如今就太平多了。可要是他那会儿顺手把拓跋弋也杀了，北漠反而会团结起来，一致对外。所以，他留了拓跋弋一条命。<br />
父皇的奏章他也都看了，父皇也在布置身后事，只是推行得很不顺利。<br />
他能看出父皇老了，别人也能看出来。<br />
怀雍心里装满事，等他泡好脚，尹碧城捧着他的脚，一点点擦干，顺着小腿摸到他的膝窝，说：“有人在江湖上找杀手，重金悬赏刺杀你。”<br />
怀雍闻言，这才低下头来，笑了笑，问：“国丈吗？”<br />
第46章 太傅<br />
天刚蒙蒙亮，今年年方九岁的太子已经被宫女叫起床。正是贪睡的年纪，他很不乐意这么早起，非常不高兴，穿鞋子时感觉鞋子有些紧了，他抬腿就是一脚跺在跪在床头的太监肩膀上，一下子把人踢得摔倒在地。<br />
太子没好气地说：“鞋子小了都不知道吗？这种东西都拿来给孤穿？”<br />
太监连连磕头自罪，连忙换了鞋子再给他穿。<br />
还没穿好衣裳，皇后来到内间，一见太子就训斥：“磨磨蹭蹭半天不起床，你是要赖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吗？”<br />
太子一下子文静下来，问：“母后，今日也不是去御书房念书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