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
第二天中午白木去了趟医院。<br />
他轻车熟路地提着东西上楼，走进407，单人病房，轻轻地把水果和花束摆在床头。<br />
那时太阳已经到天幕正上空，而问卿言还在睡梦中。白木知道她总是睡不好，因此不愿意去打扰。<br />
他静静地坐着，像一尊沉默的塑像。直到床上的人眉间泛起涟漪，不安地醒来。<br />
“呀。”问卿言揉了揉眼睛，笑了：“你这孩子，来了也不说一声，等很久了吧？”<br />
白木摇了摇头，也笑，给她削苹果，红艳艳的果皮顺着削果刀的方向徐徐落下，一条深红色的痕迹，像是有人用蜡笔在空中重重画了一道。<br />
“就是过来看你的，阿姨。”白木把苹果递给她。苹果的清香在空中弥漫。<br />
问卿言的眼角有了皱纹，更深，他们开始说话，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。问卿言问他近况，关心他前几天发烧了，明明她自己也是一个病人。<br />
白木有问必答。<br />
他去医院看问卿言，每一次都留下很久。直到温河迟打电话来。<br />
温河迟打电话来，并不说话，等白木先开口。白木说：“我在医院。”<br />
“这样啊。”温河迟说：“替我问候一下阿姨，她最近身体这么样？”<br />
他的语气漫不经心。<br />
白木没有讲话。该讲话的时候，不该讲话的时候，他经常不讲话，任由对话搁浅，空气中徒留一段空白。<br />
但温河迟不在乎这种事，温河迟正好需要倾听者，他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，因为那些并不重要，什么也不会改变。<br />
春天会有花开，秋天会有叶落，天常有道，什么也不会改变。<br />
挂了电话后，问卿言了然地推了推白木：“小迟催你了吗？快去，带会儿朋友等着急了，不要在这里耽误。”<br />
白木站起身说：“我明天再来看您。”<br />
问卿言没说好或不好，笑了起来。笑得两只眼睛弯弯，很多情绪从目光中流露出来。她挥了挥手，只说：“快去吧。”<br />
温河迟根本不是他的朋友，但白木确实认识了新朋友。<br />
在温启华的医药机构里，温启华说他们是志愿者，志愿者是什么意思，你了解吗？<br />
就是带着红袖章，穿红马甲，在太阳底下捡垃圾，疏散人群，宣传科普，说什么要少用一次性用品，白色污染，温室效应，海洋原住民正在啜泣，人类作恶多端。而地球，太脆弱了。<br />
白木看着那些志愿者，他们不戴红袖章，不穿红色马甲，而用碘伏给皮肤消毒，医护会找到他们的血管，有时候往外抽/送，有时候往里注射。<br />
有一支药剂白木很眼熟，他十岁时就见过，后来生了一场大病，温河迟郑重地向他道歉，说他只是好奇。温河迟说：“你知道吗，一个人要活着，好奇心是必不可少的。”<br />
白木觉得他说的不对，因为他就没有这种欲望。也可能是因为他的问题从来没有找到答案。<br />
而郑伊就是一个志愿者。<br />
他怕痛，针头扎进肌肤时忍不住抽气，眉头拧得很紧。志愿者每天都要抽血化验，隔三差五要全身体检。他们吃很多的药。<br />
有一次白木在玻璃墙外瞧见他，他正在注射药剂，因为最近的一次实验产生了排异反应，脸色有些苍白。<br />
这里有很多虚弱的人，表情寡淡得仿佛随手一抹就要消失。但郑伊从注射台离开，看见白木时，却努力皱起五官，朝他做了个鬼脸。<br />
然后很快找了过来。<br />
他坐到白木身边，端着自己的饭盒：“你也是小白鼠吗？”<br />
“不是。”白木说：“我是小白。”<br />
“啊？这是你的名字吗？”郑伊挠了挠头：“我也觉得你不是，你和老板一起来的。”<br />
白木认为他说的老板应该是温启华。<br />
“我叫郑伊，不是一二三四的一，是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的伊。”<br />
他又凑过来一点，讨好地把饭盘里的一支营养剂推给他。<br />
白木还给他：“那不是我什么人，我讲话没有用的。那个alpha才是他儿子，但他只会对你笑。”<br />
“唉，alpha太瘆人了。看起来笑眯眯的，其实根本看不起你，也不会听你讲话。”<br />
郑伊叹了口气，又笑起来：“你就不一样，你就算不笑，我也知道你愿意听。”<br />
因为白木习惯了倾听，他听很多人讲话，现在这些人中也包括郑伊。他听郑伊语气欢快地评价伙食，讲一些趣事，说在这里认识很多人，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故事。<br />
然后郑伊的声音有些哽咽：“我后悔了。”<br />
他低着头，白木看不清楚他的神色，隐约看到透明的水滴坠落：“太痛了。”<br />
人怎么可以随意更改自己的第二性别呢？<br />
没有腺体就没有信息素，吃那么多药，打那么多针，手术，移植，都不行的。<br />
白木静静地听他啜泣，半晌后说：“我去报警。”<br />
郑伊顿时睁大了眼睛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，语速很快，讲话还有鼻音：“不行！”<br />
白木看他。<br />
“那你之后怎么办？你会陷入危险，不一定有人相信。”郑伊说：“而且有些人……有些人需要这笔钱。”<br />
他目光游移不定，在为自己临阵反悔而感到羞愧。郑伊说：“老板给的钱多，所以才有人来。他们经常筛选人，不合格的就会签了协议赶走”
他轻车熟路地提着东西上楼，走进407，单人病房，轻轻地把水果和花束摆在床头。<br />
那时太阳已经到天幕正上空，而问卿言还在睡梦中。白木知道她总是睡不好，因此不愿意去打扰。<br />
他静静地坐着，像一尊沉默的塑像。直到床上的人眉间泛起涟漪，不安地醒来。<br />
“呀。”问卿言揉了揉眼睛，笑了：“你这孩子，来了也不说一声，等很久了吧？”<br />
白木摇了摇头，也笑，给她削苹果，红艳艳的果皮顺着削果刀的方向徐徐落下，一条深红色的痕迹，像是有人用蜡笔在空中重重画了一道。<br />
“就是过来看你的，阿姨。”白木把苹果递给她。苹果的清香在空中弥漫。<br />
问卿言的眼角有了皱纹，更深，他们开始说话，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。问卿言问他近况，关心他前几天发烧了，明明她自己也是一个病人。<br />
白木有问必答。<br />
他去医院看问卿言，每一次都留下很久。直到温河迟打电话来。<br />
温河迟打电话来，并不说话，等白木先开口。白木说：“我在医院。”<br />
“这样啊。”温河迟说：“替我问候一下阿姨，她最近身体这么样？”<br />
他的语气漫不经心。<br />
白木没有讲话。该讲话的时候，不该讲话的时候，他经常不讲话，任由对话搁浅，空气中徒留一段空白。<br />
但温河迟不在乎这种事，温河迟正好需要倾听者，他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，因为那些并不重要，什么也不会改变。<br />
春天会有花开，秋天会有叶落，天常有道，什么也不会改变。<br />
挂了电话后，问卿言了然地推了推白木：“小迟催你了吗？快去，带会儿朋友等着急了，不要在这里耽误。”<br />
白木站起身说：“我明天再来看您。”<br />
问卿言没说好或不好，笑了起来。笑得两只眼睛弯弯，很多情绪从目光中流露出来。她挥了挥手，只说：“快去吧。”<br />
温河迟根本不是他的朋友，但白木确实认识了新朋友。<br />
在温启华的医药机构里，温启华说他们是志愿者，志愿者是什么意思，你了解吗？<br />
就是带着红袖章，穿红马甲，在太阳底下捡垃圾，疏散人群，宣传科普，说什么要少用一次性用品，白色污染，温室效应，海洋原住民正在啜泣，人类作恶多端。而地球，太脆弱了。<br />
白木看着那些志愿者，他们不戴红袖章，不穿红色马甲，而用碘伏给皮肤消毒，医护会找到他们的血管，有时候往外抽/送，有时候往里注射。<br />
有一支药剂白木很眼熟，他十岁时就见过，后来生了一场大病，温河迟郑重地向他道歉，说他只是好奇。温河迟说：“你知道吗，一个人要活着，好奇心是必不可少的。”<br />
白木觉得他说的不对，因为他就没有这种欲望。也可能是因为他的问题从来没有找到答案。<br />
而郑伊就是一个志愿者。<br />
他怕痛，针头扎进肌肤时忍不住抽气，眉头拧得很紧。志愿者每天都要抽血化验，隔三差五要全身体检。他们吃很多的药。<br />
有一次白木在玻璃墙外瞧见他，他正在注射药剂，因为最近的一次实验产生了排异反应，脸色有些苍白。<br />
这里有很多虚弱的人，表情寡淡得仿佛随手一抹就要消失。但郑伊从注射台离开，看见白木时，却努力皱起五官，朝他做了个鬼脸。<br />
然后很快找了过来。<br />
他坐到白木身边，端着自己的饭盒：“你也是小白鼠吗？”<br />
“不是。”白木说：“我是小白。”<br />
“啊？这是你的名字吗？”郑伊挠了挠头：“我也觉得你不是，你和老板一起来的。”<br />
白木认为他说的老板应该是温启华。<br />
“我叫郑伊，不是一二三四的一，是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的伊。”<br />
他又凑过来一点，讨好地把饭盘里的一支营养剂推给他。<br />
白木还给他：“那不是我什么人，我讲话没有用的。那个alpha才是他儿子，但他只会对你笑。”<br />
“唉，alpha太瘆人了。看起来笑眯眯的，其实根本看不起你，也不会听你讲话。”<br />
郑伊叹了口气，又笑起来：“你就不一样，你就算不笑，我也知道你愿意听。”<br />
因为白木习惯了倾听，他听很多人讲话，现在这些人中也包括郑伊。他听郑伊语气欢快地评价伙食，讲一些趣事，说在这里认识很多人，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故事。<br />
然后郑伊的声音有些哽咽：“我后悔了。”<br />
他低着头，白木看不清楚他的神色，隐约看到透明的水滴坠落：“太痛了。”<br />
人怎么可以随意更改自己的第二性别呢？<br />
没有腺体就没有信息素，吃那么多药，打那么多针，手术，移植，都不行的。<br />
白木静静地听他啜泣，半晌后说：“我去报警。”<br />
郑伊顿时睁大了眼睛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，语速很快，讲话还有鼻音：“不行！”<br />
白木看他。<br />
“那你之后怎么办？你会陷入危险，不一定有人相信。”郑伊说：“而且有些人……有些人需要这笔钱。”<br />
他目光游移不定，在为自己临阵反悔而感到羞愧。郑伊说：“老板给的钱多，所以才有人来。他们经常筛选人，不合格的就会签了协议赶走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