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是哄好了。<br />
“吃饭吧，不然菜都凉了。”她道。<br />
自己却并不动筷，反而站起身来，去盛一碗汤。<br />
清亮的鸽子汤，漂着浅浅一层油星，和红艳的枸杞，被她亲手舀进白釉碗里，又撕了一小块腿肉放进去。<br />
“有点烫，你别碰，摆在桌上喝就行。”<br />
不然肯定又要疼。<br />
江寒衣一怔，仿佛刚刚意识到，这是给他盛的，一时慌神，本能地就要站起身去接。<br />
被姜长宁用一个眼神，按回椅子上。<br />
“算了吧，”她斜睨他，“你是腿好，还是手好？别一会儿又伤了，再来和本王哭半天，那老郎中光是给你调伤药的工夫，都能累死。”<br />
还要道：“就当给我省省心，啊。”<br />
这人乖巧坐回去，嘴唇微动了动，像是想辩，他也没有哭吧。<br />
但最终什么也没说，只是脸上微微地红了。<br />
姜长宁莫名其妙的，心情还不错。<br />
“小心点喝。”她将汤碗放在他面前。<br />
江寒衣点了点头，伸手要去够勺子。<br />
手却停滞在了半空中。<br />
他盯着眼前的这碗汤，沉思了须臾，忽地脸色一变，飞快起身，一把将姜长宁往后拦。<br />
起得太快，应当是伤腿支撑不住，立时蹙了眉头，闷哼了一声，但动作并未因此减慢半分。将她向后拉的模样，坚定，又果决。<br />
这是他在她面前，从未出现过的样子。<br />
姜长宁只愣了一下，脸色就沉了下来：“有问题？”<br />
“是，主上小心，汤里有毒。”<br />
她有一会儿没有说话。<br />
她所用的，皆是银匙银筷，竟然让人将毒下到了眼皮子底下，而毫无异样。<br />
难怪真正的姜长宁，会死于人手。<br />
身边人的脸色倒是镇静的。他俯身下去，只凑在碗边细嗅了片刻，便回身答话。<br />
“回禀主上，是孔雀胆，此毒无色，遇到银筷亦无异状，只是气味有少许苦香，混在炖汤的淮山里，不留心也很难发现。”<br />
姜长宁无言望着他。<br />
他像是有些着急，忙着证明：“主上，属下从小受训，不会弄错的，请主上信我！”<br />
她轻轻吸了一口气。<br />
不是不信他，而是突然瞧见他的这一面，一时竟有些不习惯。<br />
他在她面前，向来小心翼翼，诚惶诚恐，她有时候都嫌他事多，更多的时候是好笑，只觉得这个世界的男子，果然是心思细腻些，但也可爱，非但不与他计较，还愿意多照拂他几分。<br />
直到今日，才忽然想起来。<br />
他是一个影卫。<br />
是骨头硬到，宁愿被刑讯而死，也不肯招供半句的人。<br />
当他自信地说出毒药的名字时，眼里的那种光芒，她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见到。<br />
她一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，江寒衣却越发着急，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。<br />
“主上若是不信我，可以叫影卫所的人拿了工具来验，不用多少时候，就能……”<br />
“我信。”<br />
她打断了他的话，目光冷，声音却温和。<br />
“只要是你说的，我都信。”<br />
这人怔了怔，低下头去，眨了眨眼。<br />
方才一闪而过的锐利锋芒消失了，又变回了那个总不知如何接她话的少年。<br />
她站起身来，拍了拍他的肩：“你的嗅觉灵，其余饭菜里没有毒，你照常吃饭，不要饿了肚子，也不要声张。”<br />
“那主上呢？”<br />
“我不吃了，我回房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一个时辰后，她自己的卧房里。<br />
越冬侍立一旁，惴惴不安地觑着她的脸色。<br />
轻吻梨子整理“回殿下的话，有结果了。家丁们在后院的水井里，捞起来一个侍人，就是今日里，被您从江公子房里打发出去的那一个。身上还揣着一封书信，已经被水浸了，只能勉强认出个大概来。”<br />
“道是他在南苑当差已久，骤然因一点小差错，被打发了出去，怕人讥笑，心里也有怨气，本家也早已无牵挂，索性铤而走险。余下的便是一些琐事，如攒下的月钱转赠谁人，云云。”<br />
“在他的房里，确是搜出了孔雀胆不错。至于别的……”<br />
她没有再说下去。<br />
姜长宁倚在榻上，连一眼都没有瞧她。<br />
“你信吗？”<br />
一个寻常的侍人，有胆量因为私怨毒杀她这个亲王，倒也罢了。孔雀胆是何等稀有的毒药，就凭他那些月钱，要攒多久？又如何是今日一朝，能够买到？<br />
好一个死无对证。<br />
越冬垂着头，面上懊悔，压低声音：“是奴婢失职了。今日之事，好在江公子及时察觉，要不然真要酿成大祸。奴婢罪该万死，请殿下责罚。”<br />
折腾到此时，夜已深了。<br />
月色凉如水，从花窗里洒进来。<br />
姜长宁笑得也有些冷：“死是不必，罚也免了。这细作，横竖今日是捉不到的，本王拿你作筏子，又能做给谁看。”<br />
身边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。<br />
她抬手活动了一下筋骨，道：“罢了，说别的。江寒衣那里的下人，有些不警醒，你明日再挑几个仔细的，过去伺候。”<br />
“是，奴婢记住了。”<br />
“要老实心细些的，他的性子最会委屈自己，什么都不开口，底下的人要有些眼色。”
“吃饭吧，不然菜都凉了。”她道。<br />
自己却并不动筷，反而站起身来，去盛一碗汤。<br />
清亮的鸽子汤，漂着浅浅一层油星，和红艳的枸杞，被她亲手舀进白釉碗里，又撕了一小块腿肉放进去。<br />
“有点烫，你别碰，摆在桌上喝就行。”<br />
不然肯定又要疼。<br />
江寒衣一怔，仿佛刚刚意识到，这是给他盛的，一时慌神，本能地就要站起身去接。<br />
被姜长宁用一个眼神，按回椅子上。<br />
“算了吧，”她斜睨他，“你是腿好，还是手好？别一会儿又伤了，再来和本王哭半天，那老郎中光是给你调伤药的工夫，都能累死。”<br />
还要道：“就当给我省省心，啊。”<br />
这人乖巧坐回去，嘴唇微动了动，像是想辩，他也没有哭吧。<br />
但最终什么也没说，只是脸上微微地红了。<br />
姜长宁莫名其妙的，心情还不错。<br />
“小心点喝。”她将汤碗放在他面前。<br />
江寒衣点了点头，伸手要去够勺子。<br />
手却停滞在了半空中。<br />
他盯着眼前的这碗汤，沉思了须臾，忽地脸色一变，飞快起身，一把将姜长宁往后拦。<br />
起得太快，应当是伤腿支撑不住，立时蹙了眉头，闷哼了一声，但动作并未因此减慢半分。将她向后拉的模样，坚定，又果决。<br />
这是他在她面前，从未出现过的样子。<br />
姜长宁只愣了一下，脸色就沉了下来：“有问题？”<br />
“是，主上小心，汤里有毒。”<br />
她有一会儿没有说话。<br />
她所用的，皆是银匙银筷，竟然让人将毒下到了眼皮子底下，而毫无异样。<br />
难怪真正的姜长宁，会死于人手。<br />
身边人的脸色倒是镇静的。他俯身下去，只凑在碗边细嗅了片刻，便回身答话。<br />
“回禀主上，是孔雀胆，此毒无色，遇到银筷亦无异状，只是气味有少许苦香，混在炖汤的淮山里，不留心也很难发现。”<br />
姜长宁无言望着他。<br />
他像是有些着急，忙着证明：“主上，属下从小受训，不会弄错的，请主上信我！”<br />
她轻轻吸了一口气。<br />
不是不信他，而是突然瞧见他的这一面，一时竟有些不习惯。<br />
他在她面前，向来小心翼翼，诚惶诚恐，她有时候都嫌他事多，更多的时候是好笑，只觉得这个世界的男子，果然是心思细腻些，但也可爱，非但不与他计较，还愿意多照拂他几分。<br />
直到今日，才忽然想起来。<br />
他是一个影卫。<br />
是骨头硬到，宁愿被刑讯而死，也不肯招供半句的人。<br />
当他自信地说出毒药的名字时，眼里的那种光芒，她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见到。<br />
她一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，江寒衣却越发着急，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。<br />
“主上若是不信我，可以叫影卫所的人拿了工具来验，不用多少时候，就能……”<br />
“我信。”<br />
她打断了他的话，目光冷，声音却温和。<br />
“只要是你说的，我都信。”<br />
这人怔了怔，低下头去，眨了眨眼。<br />
方才一闪而过的锐利锋芒消失了，又变回了那个总不知如何接她话的少年。<br />
她站起身来，拍了拍他的肩：“你的嗅觉灵，其余饭菜里没有毒，你照常吃饭，不要饿了肚子，也不要声张。”<br />
“那主上呢？”<br />
“我不吃了，我回房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一个时辰后，她自己的卧房里。<br />
越冬侍立一旁，惴惴不安地觑着她的脸色。<br />
轻吻梨子整理“回殿下的话，有结果了。家丁们在后院的水井里，捞起来一个侍人，就是今日里，被您从江公子房里打发出去的那一个。身上还揣着一封书信，已经被水浸了，只能勉强认出个大概来。”<br />
“道是他在南苑当差已久，骤然因一点小差错，被打发了出去，怕人讥笑，心里也有怨气，本家也早已无牵挂，索性铤而走险。余下的便是一些琐事，如攒下的月钱转赠谁人，云云。”<br />
“在他的房里，确是搜出了孔雀胆不错。至于别的……”<br />
她没有再说下去。<br />
姜长宁倚在榻上，连一眼都没有瞧她。<br />
“你信吗？”<br />
一个寻常的侍人，有胆量因为私怨毒杀她这个亲王，倒也罢了。孔雀胆是何等稀有的毒药，就凭他那些月钱，要攒多久？又如何是今日一朝，能够买到？<br />
好一个死无对证。<br />
越冬垂着头，面上懊悔，压低声音：“是奴婢失职了。今日之事，好在江公子及时察觉，要不然真要酿成大祸。奴婢罪该万死，请殿下责罚。”<br />
折腾到此时，夜已深了。<br />
月色凉如水，从花窗里洒进来。<br />
姜长宁笑得也有些冷：“死是不必，罚也免了。这细作，横竖今日是捉不到的，本王拿你作筏子，又能做给谁看。”<br />
身边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。<br />
她抬手活动了一下筋骨，道：“罢了，说别的。江寒衣那里的下人，有些不警醒，你明日再挑几个仔细的，过去伺候。”<br />
“是，奴婢记住了。”<br />
“要老实心细些的，他的性子最会委屈自己，什么都不开口，底下的人要有些眼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