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个下着雨的早晨，家里那只翅膀残疾的金斑蝶死了。<br />
九点钟的时候，简昕和平时一样，拿了稀释过的蜂蜜水去喂它，却发现它一动不动地躺在柔软的纸巾上。<br />
当天下午，天气终于放晴。<br />
简昕的妈妈爸爸带着简昕，在霞光万里的傍晚时分，把和晚霞一样颜色耀眼的小小金斑蝶葬在院子里。<br />
他们把它埋在简昕网购回来的萝藦科马利筋植物下，旁边是一片开花的茉莉。<br />
简昕爸爸说，这是虎头茉莉，开花最漂亮。<br />
天晴之后，很多事情开始按部就班进行。<br />
大学群里，班长通知了新的毕业照时间，就在后天。<br />
毕业后很多好友要各奔东西，简昕为了有机会和同学们再聚一聚，回宿舍住了两天。<br />
拍毕业照的当天，早晨。<br />
简昕正闭着眼睛，等室友帮她涂眼影，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响。<br />
她说：“可能是我妈妈爸爸到了。”<br />
另一个室友帮她从包里拿出手机：“好像不是阿姨打来的，‘卫星电话’是什么意思，是你存的备注么？”<br />
是林昱橦！<br />
简昕瞬间睁开眼睛。<br />
室友举着蘸了眼影粉的化妆刷，没好气地说：“幸好我眼疾手快，刷子差点戳到你眼睛......”<br />
林昱橦主动打电话来，只可能是为了两件事：<br />
送蝶蛹。<br />
出版社那边有消息。<br />
简昕安抚地把手落在室友手臂上，抬头：“我先接个电话......”<br />
室友看见简昕，忍俊不禁，最终笑出声来。<br />
其他两位室友也跟着笑。<br />
特别夸张，递手机那位室友笑得手都抖了。<br />
简昕面前的桌上就摆着化妆镜。<br />
她伸手接手机，瞄一眼化妆镜，果然看见自己的“惨状”，顾不上说什么，拿到手机先把电话接起来。<br />
简昕说：“林老师，你找我？”<br />
简昕的声音里是真带着喜气的。<br />
一方面，简昕预感到林昱橦会带来的好消息；另一方面，眉毛被被室友画得有些重，看着特别别扭。<br />
也许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令林昱橦略感意外，他那边顿了顿才说：“在做什么？”<br />
简昕盯着镜子里的自己：“我们今天拍毕业照，室友帮我画眉，颜色深了，看起来挺奇怪的。”<br />
她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，还想了个比喻解释：电蛱蝶的末龄幼虫，头部有一对羊角样子的、弯弯的凸起。<br />
她说，她现在就是那样的。<br />
简昕是自谦。<br />
其实只是眉的颜色重了些，也没有不好看，顶多有点不自然。<br />
室友飞速用手机搜了“电蛱蝶”，把幼虫照片发群里共享。<br />
负责化妆的那位室友，为了给自己的手艺挽尊，趁着简昕接电话，用眉刷扫了扫她的眉。<br />
室友捧着简昕的脑袋，和其他人说：“不是我画不好，刚画完形状，还没修呢，你们看，这样晕染一下就自然了......”<br />
简昕没再和室友们玩笑，指指宿舍门，避开热闹，去走廊听电话。<br />
关上门的时候，还听见室友说“不不不，我可不用你给我化妆”。<br />
她靠在门板上，等着听林昱橦带来的好消息。<br />
再不济，也会是送蝶蛹的事吧？<br />
却没想到都猜错了。<br />
林昱橦说，他的博导这几天身体不太好，他也有些事走不开。<br />
原定去农业大学的事情，要暂且放一放。蝶蛹和观察箱，他会发快递寄过来。<br />
其实亲自送来和寄来都是一样的。<br />
简昕等了两秒，没等到任何有关出版的消息，只好说：“蝶蛹不着急，你先忙。发快递还要去镇上，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说吧。”<br />
林昱橦说：“也好。”<br />
走廊里的宿舍门都关着，通话环境还算安静，手机贴在耳侧，简昕听见林昱橦在咳嗽。<br />
他大概挪开了话筒，咳声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，很轻很轻。<br />
简昕问：“你生病了？”<br />
林昱橦说：“没有。”<br />
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，声音透着疲惫。<br />
挂断前，林昱橦对简昕说了“毕业快乐”。<br />
简昕也回一句“谢谢”，谢完，收起手机回宿舍。<br />
刚一推门进去，就被室友给擒住了。<br />
室友闹着：“好啊，坏我化妆圣手的美名？说什么，我画眉像虫子？看我怎么收拾你！”<br />
简昕还不知道群里已经有了图片，偷换概念：“电蛱蝶很美的。”<br />
室友马上就说：“少糊弄我，变蝴蝶和虫子时能一样吗？”<br />
简昕边躲边笑：“亲姐姐我错了，我错了，饶我一命吧。”<br />
和室友们打打闹闹半天，接到妈妈电话，她们才急急忙忙整理身上的黑色袍装，拿上学位帽，匆匆忙忙往楼下跑。<br />
简昕妈妈爸爸特地请假出来，带了相机，趁毕业照正式开拍前，给几个姑娘拍照。<br />
简昕以为自己并不失望，合影时却还是有些走神了，被妈妈提醒。<br />
妈妈说：“曈曈，多笑一笑。”<br />
室友小声说：“是不是出版的事情不顺利？”<br />
简昕点点头，是不顺利。<br />
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，胸腔里淤堵着的这点小小失望，是否仅仅因为这件事。<br />
天气好热。<br />
毕业生们穿着黑色学位袍折腾出一身汗，才终于在合影架上站好。
九点钟的时候，简昕和平时一样，拿了稀释过的蜂蜜水去喂它，却发现它一动不动地躺在柔软的纸巾上。<br />
当天下午，天气终于放晴。<br />
简昕的妈妈爸爸带着简昕，在霞光万里的傍晚时分，把和晚霞一样颜色耀眼的小小金斑蝶葬在院子里。<br />
他们把它埋在简昕网购回来的萝藦科马利筋植物下，旁边是一片开花的茉莉。<br />
简昕爸爸说，这是虎头茉莉，开花最漂亮。<br />
天晴之后，很多事情开始按部就班进行。<br />
大学群里，班长通知了新的毕业照时间，就在后天。<br />
毕业后很多好友要各奔东西，简昕为了有机会和同学们再聚一聚，回宿舍住了两天。<br />
拍毕业照的当天，早晨。<br />
简昕正闭着眼睛，等室友帮她涂眼影，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响。<br />
她说：“可能是我妈妈爸爸到了。”<br />
另一个室友帮她从包里拿出手机：“好像不是阿姨打来的，‘卫星电话’是什么意思，是你存的备注么？”<br />
是林昱橦！<br />
简昕瞬间睁开眼睛。<br />
室友举着蘸了眼影粉的化妆刷，没好气地说：“幸好我眼疾手快，刷子差点戳到你眼睛......”<br />
林昱橦主动打电话来，只可能是为了两件事：<br />
送蝶蛹。<br />
出版社那边有消息。<br />
简昕安抚地把手落在室友手臂上，抬头：“我先接个电话......”<br />
室友看见简昕，忍俊不禁，最终笑出声来。<br />
其他两位室友也跟着笑。<br />
特别夸张，递手机那位室友笑得手都抖了。<br />
简昕面前的桌上就摆着化妆镜。<br />
她伸手接手机，瞄一眼化妆镜，果然看见自己的“惨状”，顾不上说什么，拿到手机先把电话接起来。<br />
简昕说：“林老师，你找我？”<br />
简昕的声音里是真带着喜气的。<br />
一方面，简昕预感到林昱橦会带来的好消息；另一方面，眉毛被被室友画得有些重，看着特别别扭。<br />
也许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令林昱橦略感意外，他那边顿了顿才说：“在做什么？”<br />
简昕盯着镜子里的自己：“我们今天拍毕业照，室友帮我画眉，颜色深了，看起来挺奇怪的。”<br />
她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，还想了个比喻解释：电蛱蝶的末龄幼虫，头部有一对羊角样子的、弯弯的凸起。<br />
她说，她现在就是那样的。<br />
简昕是自谦。<br />
其实只是眉的颜色重了些，也没有不好看，顶多有点不自然。<br />
室友飞速用手机搜了“电蛱蝶”，把幼虫照片发群里共享。<br />
负责化妆的那位室友，为了给自己的手艺挽尊，趁着简昕接电话，用眉刷扫了扫她的眉。<br />
室友捧着简昕的脑袋，和其他人说：“不是我画不好，刚画完形状，还没修呢，你们看，这样晕染一下就自然了......”<br />
简昕没再和室友们玩笑，指指宿舍门，避开热闹，去走廊听电话。<br />
关上门的时候，还听见室友说“不不不，我可不用你给我化妆”。<br />
她靠在门板上，等着听林昱橦带来的好消息。<br />
再不济，也会是送蝶蛹的事吧？<br />
却没想到都猜错了。<br />
林昱橦说，他的博导这几天身体不太好，他也有些事走不开。<br />
原定去农业大学的事情，要暂且放一放。蝶蛹和观察箱，他会发快递寄过来。<br />
其实亲自送来和寄来都是一样的。<br />
简昕等了两秒，没等到任何有关出版的消息，只好说：“蝶蛹不着急，你先忙。发快递还要去镇上，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说吧。”<br />
林昱橦说：“也好。”<br />
走廊里的宿舍门都关着，通话环境还算安静，手机贴在耳侧，简昕听见林昱橦在咳嗽。<br />
他大概挪开了话筒，咳声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，很轻很轻。<br />
简昕问：“你生病了？”<br />
林昱橦说：“没有。”<br />
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，声音透着疲惫。<br />
挂断前，林昱橦对简昕说了“毕业快乐”。<br />
简昕也回一句“谢谢”，谢完，收起手机回宿舍。<br />
刚一推门进去，就被室友给擒住了。<br />
室友闹着：“好啊，坏我化妆圣手的美名？说什么，我画眉像虫子？看我怎么收拾你！”<br />
简昕还不知道群里已经有了图片，偷换概念：“电蛱蝶很美的。”<br />
室友马上就说：“少糊弄我，变蝴蝶和虫子时能一样吗？”<br />
简昕边躲边笑：“亲姐姐我错了，我错了，饶我一命吧。”<br />
和室友们打打闹闹半天，接到妈妈电话，她们才急急忙忙整理身上的黑色袍装，拿上学位帽，匆匆忙忙往楼下跑。<br />
简昕妈妈爸爸特地请假出来，带了相机，趁毕业照正式开拍前，给几个姑娘拍照。<br />
简昕以为自己并不失望，合影时却还是有些走神了，被妈妈提醒。<br />
妈妈说：“曈曈，多笑一笑。”<br />
室友小声说：“是不是出版的事情不顺利？”<br />
简昕点点头，是不顺利。<br />
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，胸腔里淤堵着的这点小小失望，是否仅仅因为这件事。<br />
天气好热。<br />
毕业生们穿着黑色学位袍折腾出一身汗，才终于在合影架上站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