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“呃……不是……”叶星辞尴尬地咬住嘴唇。<br />
“是我误会了。”夏小满无所谓地笑笑，在盒中垫满随身携带的上百条手帕，说路上颠簸，这样稳妥一点。松鼠想把盒子当窝，被他提溜出来。<br />
对啊，小满的生日在小满，先前叶星辞从未关注过。他有点不好意思，说了几句吉祥话：“愿君千万岁，无岁不逢春。祝你福寿康宁，这顿我请。”<br />
“太监不会为情所困，确实更长寿一点。”夏小满自嘲一笑，“我还以为，你会亲自送郑昆归乡。”<br />
“开春时，我想过。可我从军了，管着一千多人的吃喝拉撒，始终未能成行，只好麻烦你。”叶星辞啃一口包子，又往嘴里送菜。<br />
人想掩盖心事的时候，会令自己看起来很忙。<br />
“你不想见太子殿下？”夏小满声音虽轻，却一针见血。<br />
叶星辞动作一滞，立即否认，说思念太子。不得不说，夏公公眼睛真毒。他迟迟未动身，确实有这一因素。难得回故土，必定要与太子会面，而他有意逃避。<br />
“北昌的兵马在塞北大捷之后，楚献忠说，是齐人撺掇他叛逆，对吧？你认为是太子。”夏小满不紧不慢道。<br />
叶星辞不语，慢慢咀嚼。<br />
“别听他胡诌，这与太子无关。”<br />
叶星辞点点头，心里自有判断。他不怪夏小满说谎，这是身为东宫总管的职守和立场。<br />
“我和太子已有耳闻，有个叫小五的齐人立下大功，似乎是宁王府的侍卫。不过，大部分人都不知此事，也没和你联系起来，你的身份暂时还安全。”夏小满问出此行的关键，“你既从军，可曾接触到有价值的情报？”<br />
“没。”叶星辞耸耸肩，“只是日常操练，没什么特别。”<br />
“叶小将军，你仔细想想。”<br />
叶星辞打定主意，不会再透露任何军机，思索片刻道：“我麾下，七成人每天都出恭，二成人两天一拉，还有一成不固定。由此推断，行军时有一成人随时可能开拉，这是很大的不确定因素。”<br />
夏小满两眼一翻，猫似的搓了搓脸，无奈道：“南岸支流的堤坝决口时，我就在附近，连夜跑到上游才过了江。一路泥泞，来这一趟很难，不能只带着郑昆的骨灰回去。太子问起，难道我跟他说便溺之事？”<br />
“我真没啥可告诉你的。”叶星辞无辜地眨眼，“从鹰嘴关回来，我就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，九爷也一样。”<br />
夏小满沉默片刻，道：“你知道吗，决口的那段堤坝是俞贵妃的弟弟俞仁文修的，豆腐渣似的。”<br />
叶星辞攥紧拳头，骂了一句。<br />
“圣上必然不会追究，太子又敢怒不敢言。令妹嫁给皓王之后，太子的处境更难了。”<br />
“我知道。”叶星辞不为所动，“太子只要勤政务实，百官爱戴他，他的地位就没他想象得那么脆弱。像现在这样，南北都安安稳稳的多好。”<br />
除了“一成人不定时拉屎”，夏小满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。<br />
他明白，叶小将军的心彻底脱离了东宫，永居宁王府。这条眼线算是瞎了，除非太子亲临，否则他再也问不出什么。<br />
也许以后不用来了。<br />
唯一值得欣慰的是，漫漫归途中，天气晴好。<br />
兆安的太阳难得露面，半遮在云层中，吝啬地施舍光芒。家家户户都在窗口挑起竹竿，晒发霉的衣物被褥，满街怪味。<br />
夏小满去郑家送骨灰，从东宫的公账拨了一笔银子作为抚恤。郑家殷实，不差这点银子，但他不知还能怎么安慰郑家人。<br />
只好反复说：“他为公主和驸马而死，英勇无畏且毫无痛苦。”<br />
路过自家家门，他想了想，没进。<br />
进了也没话，还得听爹絮叨，好像说得多了他就能重新长出个传宗接代的家伙来。<br />
反正，家里缺钱时，继母会找他要。<br />
夏小满没寻见太子，听琳儿说，在陪皇后。刚想奔后宫去，干儿子夏辉一路小跑而来：“干爹，你交代我的事有结果了。”<br />
这半年，夏辉结交了不少在各宫殿当差的小太监，只为委婉探听一类事：常伴圣驾的道士们的私事。夏小满认为，只要勤于打探，就能从细枝末节有所收获。<br />
“崔道长在兆安有一处宅院，在他侄子名下。”夏辉低声道，“我算了算，置办的时间，跟风和园翻修道观的时间差不多，八成是黑了银子。”<br />
“干得漂亮。”夏小满喜上眉梢。<br />
他在皇后宫中寻到太子，将这一消息相告。太子颇为惊喜，说稍候就派人去工部和户部查账。这把柄攥在手里，早晚有用。<br />
“他怎么样？”提到那遥远的牵绊，太子嗓音顿柔。<br />
“挺好。”夏小满抬眼打量身材修长的太子，“现在，他好像比你还高一点了。脸还和从前一样，带着孩子气，不过更英俊了，也更能吃了。”<br />
太子讶然挑眉，将手覆在头顶，又稍稍抬起，“有这么高？”<br />
“差不多。”<br />
太子怅然一叹，缄默片刻，问起叶小将军都说了什么。既然步入行伍，一定知道更多机密。<br />
“他说，麾下有一成人不定时出恭。”夏小满惭愧垂眸，“是我无能，没问出别的来。<br />
尹北望拧起眉，像是嗅到了什么难闻气息。他低声说句“这不怪你”，接着又唠叨起来，仍在懊恼那错失的良机：<br />
“你说，那个楚献忠是吃自己脑子长大的吗？越老，脑袋越空。我提醒他，务必骚扰、拖延，他却跟人家决战，不自量力。假如他耗过冬天，我就还有机会夺回流岩。”<br />
“都过去那么久了，别气了。”夏小满宽慰。<br />
“还有，你手下那些人，全都狗熊似的笨手笨脚，连洗澡水都兑不好。”<br />
原来，太子因自己不在而心烦，还故意找茬。夏小满抿嘴窃笑，斗胆调侃：“你找几个英俊的侍卫陪你聊天，不就舒心了？”<br />
“你……这你不用管。”尹北望骄矜地哼了一声，眉宇舒展，自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羊脂玉雕。小松鼠的模样，惟妙惟肖，“生辰吉乐。”<br />
第276章 朕要废太子！<br />
夏小满开心极了，眼圈发红，有些手舞足蹈。看他的样子，尹北望不禁也笑了。从前都是随手赏赐，还是头一次送亲手做的玩意儿。<br />
“看你喜欢松鼠，闲暇时雕了一个。”<br />
“我本不喜欢松鼠，因为它是你送的才喜欢。”夏小满手足无措，放哪都怕丢了，便牢牢攥着。<br />
“过生日那天，你在哪？”太子笑道。<br />
“在船上晃着呢！”<br />
“大胆，谁的床？！”太子恶意反问。<br />
“是船啦！”<br />
太子哑然失笑，夏小满也笑个不停。有一刹那，他们几乎忘了身处深宫，忘了尊卑有别，忘了无尽的烦恼。<br />
那个刹那过后，太子的笑意淡了，似乎有些懊悔。他不再搭理夏小满，径自去陪伴母亲，为她抚琴。<br />
那琴音总是乱。<br />
今夏多雨，似乎预兆多泪。<br />
新生和死亡接踵而至。<br />
叶小妹拼了命，诞下一个女婴，每个人都惊恐地抽气。她撑起虚脱的身体，只看孩子一眼，便昏死过去。<br />
消息捂了两天，还是不胫而走，女婴是三瓣嘴——兔唇。<br />
俞妃让皓王把这怪胎溺死，别让皇上看见，一向唯母是从的皓王坚决反对。孩子没法正常吃奶，他就让奶娘把奶挤碗里，用热水温着，亲自用最小的银羹匙一点点喂。<br />
听说这些，夏小满才意识到，皓王是真心喜欢叶小妹。而且，刚娶进门，就把她那些被赶走的婢女全买了回来，继续服侍她。<br />
小两口日夜守着女儿，怕被人偷走害死。<br />
齐帝去看孙女，铁青着脸回宫，喃喃重复：“怎会如此，怎会如此……”在民间，生孩子没谷道、三瓣嘴，都是罪大恶极的报应。<br />
太子冷眼旁观，不予置评。<br />
夏小满却觉得，这非报应，而关乎血脉。皇上的弟弟天生斜视，这孩子又豁嘴……<br />
深夜，他与太子卧榻私议，问：若你是孩子爹，会不会顾全体面，把她溺死、饿死或捂死？<br />
太子犹豫一下，说不会。<br />
“怪婴”降世十多天，皇后大渐弥留。<br />
数年病骨支离，都为这一日做漫长的预告。她正躺着聊天，忽而双眼失神。她平静地告诉太子和叶贵妃，她看不见东西了，然后迅速虚弱。<br />
太医施针急救，端来常备的参汤，为她吊着气，等皇帝来。<br />
叶贵妃握着皇后的手，抿嘴流泪，一句话也说不出。一张嘴，那哭声就泄出来。她失态地咆哮，皇上怎么还不来？<br />
“回娘娘，万岁去了风和园，陪俞贵妃放风筝散心，这会儿正往回赶。”她的贴身太监回道。<br />
叶贵妃眼中闪过冷冽的恨意，死死咬住下唇。<br />
夏小满跪在一旁，也恨死了那女人。明知皇后这两日便是大限，还把皇上往外带。<br />
她就是不想他见发妻最后一面，不想他在病榻前许任何诺言。<br />
尹北望握着娘的手，说皇上就要到了。<br />
皇后示意他凑近。<br />
他流着泪，将耳朵附在她枯萎的唇边，那虚弱的声音细丝般飘着：“我知道，你妹妹逃走了……她不对，你别怪她……”<br />
尹北望微微瞪大双眼。<br />
“你给我看的信，都是你模仿她的笔迹，我觉得出……”皇后缓了口气，“谁，谁替了她？”<br />
“叶小五。”尹北望轻声道。<br />
“苦了那孩子，误了一生……”皇后合眼，两行清泪滑落。<br />
她含着最后一口气，不肯吐出，等着她的挚爱。叶贵妃在她耳边细语，会全力襄助太子。只要自己有一口气，太子就能坐稳东宫。<br />
“再去看看，皇上还有多远！”叶贵妃朝下人们嘶吼。<br />
夏小满率先跑出宫门，翘首朝东西的宫道张望。<br />
只有猫在闲逛。<br />
他又跑回去，垂头跪着，什么也没说。<br />
皇后不肯离去，依然在等。<br />
忽然，她空洞的双眼焕出温柔的神采，盯着半空，少女般娇俏一笑：“殿下，东宫的杏花开了，我们去看看吧。”<br />
她又回到了做太子妃的时光。流连在青葱岁月里，她的笑意静止了。<br />
“娘——”太子俯首恸哭。<br />
夏小满也跟着宫人哀泣。皇后对他很好，自从知道他气血亏虚，就一直记着，常送他丸药。紧接着，他被一阵哀嚎吓到了。<br />
叶贵妃的哀恸令人心惊。</p>
“是我误会了。”夏小满无所谓地笑笑，在盒中垫满随身携带的上百条手帕，说路上颠簸，这样稳妥一点。松鼠想把盒子当窝，被他提溜出来。<br />
对啊，小满的生日在小满，先前叶星辞从未关注过。他有点不好意思，说了几句吉祥话：“愿君千万岁，无岁不逢春。祝你福寿康宁，这顿我请。”<br />
“太监不会为情所困，确实更长寿一点。”夏小满自嘲一笑，“我还以为，你会亲自送郑昆归乡。”<br />
“开春时，我想过。可我从军了，管着一千多人的吃喝拉撒，始终未能成行，只好麻烦你。”叶星辞啃一口包子，又往嘴里送菜。<br />
人想掩盖心事的时候，会令自己看起来很忙。<br />
“你不想见太子殿下？”夏小满声音虽轻，却一针见血。<br />
叶星辞动作一滞，立即否认，说思念太子。不得不说，夏公公眼睛真毒。他迟迟未动身，确实有这一因素。难得回故土，必定要与太子会面，而他有意逃避。<br />
“北昌的兵马在塞北大捷之后，楚献忠说，是齐人撺掇他叛逆，对吧？你认为是太子。”夏小满不紧不慢道。<br />
叶星辞不语，慢慢咀嚼。<br />
“别听他胡诌，这与太子无关。”<br />
叶星辞点点头，心里自有判断。他不怪夏小满说谎，这是身为东宫总管的职守和立场。<br />
“我和太子已有耳闻，有个叫小五的齐人立下大功，似乎是宁王府的侍卫。不过，大部分人都不知此事，也没和你联系起来，你的身份暂时还安全。”夏小满问出此行的关键，“你既从军，可曾接触到有价值的情报？”<br />
“没。”叶星辞耸耸肩，“只是日常操练，没什么特别。”<br />
“叶小将军，你仔细想想。”<br />
叶星辞打定主意，不会再透露任何军机，思索片刻道：“我麾下，七成人每天都出恭，二成人两天一拉，还有一成不固定。由此推断，行军时有一成人随时可能开拉，这是很大的不确定因素。”<br />
夏小满两眼一翻，猫似的搓了搓脸，无奈道：“南岸支流的堤坝决口时，我就在附近，连夜跑到上游才过了江。一路泥泞，来这一趟很难，不能只带着郑昆的骨灰回去。太子问起，难道我跟他说便溺之事？”<br />
“我真没啥可告诉你的。”叶星辞无辜地眨眼，“从鹰嘴关回来，我就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，九爷也一样。”<br />
夏小满沉默片刻，道：“你知道吗，决口的那段堤坝是俞贵妃的弟弟俞仁文修的，豆腐渣似的。”<br />
叶星辞攥紧拳头，骂了一句。<br />
“圣上必然不会追究，太子又敢怒不敢言。令妹嫁给皓王之后，太子的处境更难了。”<br />
“我知道。”叶星辞不为所动，“太子只要勤政务实，百官爱戴他，他的地位就没他想象得那么脆弱。像现在这样，南北都安安稳稳的多好。”<br />
除了“一成人不定时拉屎”，夏小满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。<br />
他明白，叶小将军的心彻底脱离了东宫，永居宁王府。这条眼线算是瞎了，除非太子亲临，否则他再也问不出什么。<br />
也许以后不用来了。<br />
唯一值得欣慰的是，漫漫归途中，天气晴好。<br />
兆安的太阳难得露面，半遮在云层中，吝啬地施舍光芒。家家户户都在窗口挑起竹竿，晒发霉的衣物被褥，满街怪味。<br />
夏小满去郑家送骨灰，从东宫的公账拨了一笔银子作为抚恤。郑家殷实，不差这点银子，但他不知还能怎么安慰郑家人。<br />
只好反复说：“他为公主和驸马而死，英勇无畏且毫无痛苦。”<br />
路过自家家门，他想了想，没进。<br />
进了也没话，还得听爹絮叨，好像说得多了他就能重新长出个传宗接代的家伙来。<br />
反正，家里缺钱时，继母会找他要。<br />
夏小满没寻见太子，听琳儿说，在陪皇后。刚想奔后宫去，干儿子夏辉一路小跑而来：“干爹，你交代我的事有结果了。”<br />
这半年，夏辉结交了不少在各宫殿当差的小太监，只为委婉探听一类事：常伴圣驾的道士们的私事。夏小满认为，只要勤于打探，就能从细枝末节有所收获。<br />
“崔道长在兆安有一处宅院，在他侄子名下。”夏辉低声道，“我算了算，置办的时间，跟风和园翻修道观的时间差不多，八成是黑了银子。”<br />
“干得漂亮。”夏小满喜上眉梢。<br />
他在皇后宫中寻到太子，将这一消息相告。太子颇为惊喜，说稍候就派人去工部和户部查账。这把柄攥在手里，早晚有用。<br />
“他怎么样？”提到那遥远的牵绊，太子嗓音顿柔。<br />
“挺好。”夏小满抬眼打量身材修长的太子，“现在，他好像比你还高一点了。脸还和从前一样，带着孩子气，不过更英俊了，也更能吃了。”<br />
太子讶然挑眉，将手覆在头顶，又稍稍抬起，“有这么高？”<br />
“差不多。”<br />
太子怅然一叹，缄默片刻，问起叶小将军都说了什么。既然步入行伍，一定知道更多机密。<br />
“他说，麾下有一成人不定时出恭。”夏小满惭愧垂眸，“是我无能，没问出别的来。<br />
尹北望拧起眉，像是嗅到了什么难闻气息。他低声说句“这不怪你”，接着又唠叨起来，仍在懊恼那错失的良机：<br />
“你说，那个楚献忠是吃自己脑子长大的吗？越老，脑袋越空。我提醒他，务必骚扰、拖延，他却跟人家决战，不自量力。假如他耗过冬天，我就还有机会夺回流岩。”<br />
“都过去那么久了，别气了。”夏小满宽慰。<br />
“还有，你手下那些人，全都狗熊似的笨手笨脚，连洗澡水都兑不好。”<br />
原来，太子因自己不在而心烦，还故意找茬。夏小满抿嘴窃笑，斗胆调侃：“你找几个英俊的侍卫陪你聊天，不就舒心了？”<br />
“你……这你不用管。”尹北望骄矜地哼了一声，眉宇舒展，自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羊脂玉雕。小松鼠的模样，惟妙惟肖，“生辰吉乐。”<br />
第276章 朕要废太子！<br />
夏小满开心极了，眼圈发红，有些手舞足蹈。看他的样子，尹北望不禁也笑了。从前都是随手赏赐，还是头一次送亲手做的玩意儿。<br />
“看你喜欢松鼠，闲暇时雕了一个。”<br />
“我本不喜欢松鼠，因为它是你送的才喜欢。”夏小满手足无措，放哪都怕丢了，便牢牢攥着。<br />
“过生日那天，你在哪？”太子笑道。<br />
“在船上晃着呢！”<br />
“大胆，谁的床？！”太子恶意反问。<br />
“是船啦！”<br />
太子哑然失笑，夏小满也笑个不停。有一刹那，他们几乎忘了身处深宫，忘了尊卑有别，忘了无尽的烦恼。<br />
那个刹那过后，太子的笑意淡了，似乎有些懊悔。他不再搭理夏小满，径自去陪伴母亲，为她抚琴。<br />
那琴音总是乱。<br />
今夏多雨，似乎预兆多泪。<br />
新生和死亡接踵而至。<br />
叶小妹拼了命，诞下一个女婴，每个人都惊恐地抽气。她撑起虚脱的身体，只看孩子一眼，便昏死过去。<br />
消息捂了两天，还是不胫而走，女婴是三瓣嘴——兔唇。<br />
俞妃让皓王把这怪胎溺死，别让皇上看见，一向唯母是从的皓王坚决反对。孩子没法正常吃奶，他就让奶娘把奶挤碗里，用热水温着，亲自用最小的银羹匙一点点喂。<br />
听说这些，夏小满才意识到，皓王是真心喜欢叶小妹。而且，刚娶进门，就把她那些被赶走的婢女全买了回来，继续服侍她。<br />
小两口日夜守着女儿，怕被人偷走害死。<br />
齐帝去看孙女，铁青着脸回宫，喃喃重复：“怎会如此，怎会如此……”在民间，生孩子没谷道、三瓣嘴，都是罪大恶极的报应。<br />
太子冷眼旁观，不予置评。<br />
夏小满却觉得，这非报应，而关乎血脉。皇上的弟弟天生斜视，这孩子又豁嘴……<br />
深夜，他与太子卧榻私议，问：若你是孩子爹，会不会顾全体面，把她溺死、饿死或捂死？<br />
太子犹豫一下，说不会。<br />
“怪婴”降世十多天，皇后大渐弥留。<br />
数年病骨支离，都为这一日做漫长的预告。她正躺着聊天，忽而双眼失神。她平静地告诉太子和叶贵妃，她看不见东西了，然后迅速虚弱。<br />
太医施针急救，端来常备的参汤，为她吊着气，等皇帝来。<br />
叶贵妃握着皇后的手，抿嘴流泪，一句话也说不出。一张嘴，那哭声就泄出来。她失态地咆哮，皇上怎么还不来？<br />
“回娘娘，万岁去了风和园，陪俞贵妃放风筝散心，这会儿正往回赶。”她的贴身太监回道。<br />
叶贵妃眼中闪过冷冽的恨意，死死咬住下唇。<br />
夏小满跪在一旁，也恨死了那女人。明知皇后这两日便是大限，还把皇上往外带。<br />
她就是不想他见发妻最后一面，不想他在病榻前许任何诺言。<br />
尹北望握着娘的手，说皇上就要到了。<br />
皇后示意他凑近。<br />
他流着泪，将耳朵附在她枯萎的唇边，那虚弱的声音细丝般飘着：“我知道，你妹妹逃走了……她不对，你别怪她……”<br />
尹北望微微瞪大双眼。<br />
“你给我看的信，都是你模仿她的笔迹，我觉得出……”皇后缓了口气，“谁，谁替了她？”<br />
“叶小五。”尹北望轻声道。<br />
“苦了那孩子，误了一生……”皇后合眼，两行清泪滑落。<br />
她含着最后一口气，不肯吐出，等着她的挚爱。叶贵妃在她耳边细语，会全力襄助太子。只要自己有一口气，太子就能坐稳东宫。<br />
“再去看看，皇上还有多远！”叶贵妃朝下人们嘶吼。<br />
夏小满率先跑出宫门，翘首朝东西的宫道张望。<br />
只有猫在闲逛。<br />
他又跑回去，垂头跪着，什么也没说。<br />
皇后不肯离去，依然在等。<br />
忽然，她空洞的双眼焕出温柔的神采，盯着半空，少女般娇俏一笑：“殿下，东宫的杏花开了，我们去看看吧。”<br />
她又回到了做太子妃的时光。流连在青葱岁月里，她的笑意静止了。<br />
“娘——”太子俯首恸哭。<br />
夏小满也跟着宫人哀泣。皇后对他很好，自从知道他气血亏虚，就一直记着，常送他丸药。紧接着，他被一阵哀嚎吓到了。<br />
叶贵妃的哀恸令人心惊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