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“叶五公子揍的。”那人又指了指叶星辞，欲哭无泪。<br />
叶星辞报以歉意的微笑。<br />
门卫愣了一下，立即向门内通禀，层层禀报。<br />
片刻，有个高大的年轻男人飞奔而出，用仅剩的一条手臂牢牢抱住叶星辞，哽咽道：“小五，好弟弟，可找到你了！”<br />
“因为一些误会，我把你的人打伤了。”叶星辞含泪望着四哥的脸。左颊一道伤疤，减了英俊，却添了刚毅。<br />
“饿了吧？走，吃饭！”四哥扫一眼楚翊和罗雨，揽着弟弟进门，还重赏了被弟弟打伤的亲兵。<br />
进了仪门，穿行于开阔的庭院，四哥的神色却变得冷漠。见四哥频频打量楚翊和罗雨，叶星辞介绍：“他们是我朋友。”<br />
“你的朋友，就是我的朋友，我一定好好招待。”<br />
叶星辞跟着四哥，来到后花园一座二层楼阁，出檐深邃、四角翼飞。拾级而上，只见屏风精致，字画周垂，原来是间气派的会客厅。<br />
阳光斜照，将镂空窗棂印在紫檀圆桌，和几盘茶点瓜果上。叶星辞落座，拿起一块桂花芡实糕，听四哥冰冷而客气道：“请这二位去楼下暂歇，在下想与舍弟单独聊聊。”<br />
叶星辞跟前夫目光一碰，挑起自信的微笑，点了点头，目送对方离开。<br />
外人一走，叶四再也压抑不住情绪，单臂搂着弟弟的头啜泣：“我病了多日，很多事都不知道，父亲也缄口不言。皇上说你跑了，我还以为，你被他杀了。不过，我还是派了很多人手，在各地找你。”<br />
叶星辞也回抱四哥，泪如泉涌。<br />
“刚才，哥哥不敢太张扬。”四哥压下哽咽，解释进门后的冷漠，“这里，有当初内率府的人。现在，改称内卫了，只听命于宫里。本地知府，和军中的监军，也都是皇上龙潜时的詹事府心腹。朝堂上，也是东宫的人抱团，谁都不敢得罪他们。”<br />
叶星辞心下一惊，此地不可久留！那些东宫故吏，都认得自己！<br />
“别怕，有四哥在，没人敢动你。”四哥后退一步，拔剑舞了几下，“虽然使不了枪，不过我的剑法也很妙。”<br />
四哥收剑入鞘，拉着叶星辞的手畅叙，还要安排住所。叶星辞三言两语讲了从齐营脱身后的经历，淡淡道：“四哥，对不起，我不能跟你一起生活。”<br />
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“我再讲讲，我近日的经历吧。”叶星辞坦荡直视四哥的双眼，“泰顺县，是我用计攻取。你的部下李总镇，也是我亲手擒获。”<br />
四哥惊愕地震了一下：“你——”<br />
亲人那充满质疑的视线，刀子似的扎在叶星辞心上。他垂眸咬了咬嘴唇，坦诚相对：<br />
“看来，父亲和二哥没告诉你，我彻底‘通敌叛国’了。流岩是战略要冲，我一定要取！请四哥为民着想，撤出此城。”<br />
四哥霍然起身，眼底涌动着愤怒和伤感：“兄弟重逢，话还没说几句，你竟劝降我？”<br />
“正因为你是我最亲的人，我才没东拉西扯，而是直接把话说开。”叶星辞不卑不亢，明澈的眸光如雨后池塘，“我问你，当初齐国村庄被屠，你查得如何？以你的性子，一定会详查到底。”<br />
四哥目光闪烁，一时失语。<br />
“是尹北望干的。”叶星辞冷冷一笑。<br />
“你怎能直呼圣讳！”<br />
“他算什么圣人。”叶星辞口吻凌厉，“史书里成百上千个帝王，都成云烟。将来，他不过是其中一小股黑烟罢了。”<br />
四哥躲避着他灼灼逼人的目光，坦言：<br />
“是皇上所为。我仔细比对了蹄铁的印迹，又跟那些东宫侍卫挨个套话。几次下来，发现说词前后不一，全是谎言。皇上一时糊涂，可也确实为大齐夺回了流岩，不负社稷。”<br />
“为大齐？他是为他自己！”叶星辞双眼发红，挥手朝窗子一指，“大齐，是千千万万江南百姓的，不是他一人的。”<br />
四哥坐下来，叹了口气。<br />
“四哥，他是处心积虑，绝非一时糊涂。天下，绝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。”叶星辞猛然前倾，按着兄长的双肩，“你难道看不出，天下归一，永远止戈，才是最好的出路？你看不出，大齐已是积重难返？你全都明白，所以，你不敢看我的眼睛。”<br />
四哥抬起双眼，炯炯地盯着他：“小五，你要大齐亡国吗！”<br />
“对江南万民而言，何尝不是新生！”<br />
四哥双目圆睁，似有一丝动摇，却狠狠摇了摇头。他陡然拔剑，横在叶星辞的咽喉。一滴泪落下，手也泄了气，垂了下去。<br />
“食君之禄，忠君之事。”四哥喃喃道，“小五，我不做国贼。”<br />
“四哥，你的俸禄，取自江南百姓。”<br />
“忠君亲上，以报国恩。孝亲敬长，以笃纲常。”四哥单手撑着桌沿，颤声念诵叶家祖训，“处于家也，可表可坊。仕于朝也，为忠为良。凡我子孙，不愆不忘。”<br />
“四哥！”<br />
“滚！”四哥凶悍地扫来一眼，含泪咆哮。<br />
“我——”<br />
“再不走，当心走不了！”<br />
叶星辞站起来，狠狠抹一把泪，转身下楼，却被叫住：“小五，你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钱，够回程吃住吗？”<br />
他心里一阵揪痛，点了点头。<br />
“刚阴天了，似有雨。”四哥走近，捏了捏叶星辞的布衣，解下自己的青色披风。用一只手，笨拙地往弟弟肩上搭。<br />
“我自己来吧。”叶星辞系好带子，哧一声哭了。<br />
四哥总是牵挂着他，时时刻刻。<br />
“有一件事，我悔恨至今。”四哥蹙眉望着半空，眼中闪过懊悔，“那夜，我不该和父亲一起，逼你出卖宁王。我不知道，你是真心喜欢他。拆散恩爱夫妻，有违天理人伦。再严苛的律法，也容忍亲亲相隐，断案时不会让至亲互相指认。这点，四哥对不住你。”<br />
叶星辞含泪说没关系。<br />
“不过，一码归一码，我绝不献降！”四哥话锋一转，语气冷厉，“想夺此城，就用你的头脑打败哥哥，叫我服你！阴谋阳谋，尽管招呼。”<br />
叶星辞咬牙点头，神情凛然。<br />
“对了。”四哥从前襟取出一袋沉甸甸的物品，“这是，当时你交给我保管的俸禄。三十多两黄金，现在物归原主。”<br />
叶星辞接过，不舍地望着四哥。他下楼，又停步，好奇道：“齐国境内为何不许放风筝？”<br />
“太上皇带着俞氏放风筝，错过了和孝淑皇后的最后一面。皇上因此下诏，江南不可再出现风筝。”<br />
悲哀的荒唐感，和权力的可怖，令叶星辞无言以对。<br />
他在一楼找到正喝茶的楚翊和罗雨，轻轻瘪嘴，耸了耸肩，以宣告劝降失败。<br />
楚翊想上楼试试，施展口才。叶星辞阻拦，摇了摇头：“我们尽快走。这里有东宫故吏，他们都认得我。”<br />
“你就是宁王吧！”<br />
楚翊脚步一顿，回过头。他的眸光悠远而锋利，仿佛全世界都要退避三舍：“去掉‘吧’，更顺耳一点。”<br />
“我没见过你，不过你很好认，长了一张八辈子没吃过苦的脸。”身材魁梧的独臂四舅哥缓步而下，威压感如阴云罩顶，“我真该把你扣下。”<br />
楚翊摊了摊手，弯起双眼，温和无害地笑笑。<br />
四舅哥双目微眯，左脸的刀疤轻轻颤动，冷冷盯了他须臾，哼道：“你走吧。敢辜负我弟弟，哪怕一只手我也打得过你。”<br />
楚翊平和地打趣：“四舅哥，咱们有缘，我字逸之呢。”<br />
“王爷幽默！”罗雨击掌捧场，同时警惕地打量王妃的兄长。<br />
“走吧。”叶四深深看一眼最疼爱的手足，张了张嘴，欲言又止。他落寞地转身上楼，每一步都沉沉的。<br />
三人不敢在城内逗留，立即返程，入夜就宿在官道旁的村店。<br />
一张高低不平的通铺横在窗下，被褥破得像已经传了十八代。冷月透过破窗，令这场景颇为凄美。<br />
三人没空挑拣，和衣而卧。<br />
一盏油灯如豆，楚翊睡中间，武艺高超的王妃和护卫睡两边，连呼吸都充满了安全感。<br />
他往小五身边靠了靠，长长舒了口气：“四舅哥很英俊，受了这么重的伤，着实令人扼腕。看见他那一条胳膊，和脸上的疤，我才真切体会到你那一夜的煎熬。”<br />
小五似乎有点累了，闷闷地“嗯”了一下。楚翊翻个身，轻轻拥住对方。<br />
突然，罗雨一个鲤鱼打挺，窜了起来：“王爷，我去解手，至少半个时辰回来。”<br />
话音未落，人已消失。<br />
第332章 你成家了，我没家了<br />
小两口面面相觑，楚翊尴尬一笑，说没打算利用这半个时辰。见心上人稍稍松了口气，他又促狭道：“昨晚你不省人事，我这个坏蛋不干人事。太累了，不能天天折腾。”<br />
叶星辞轻轻踢去一脚，说起正事。<br />
“兵贵神速，一定要快。明天是我小妹和尹北望的婚期，很快，父亲和二哥就从兆安回来了！到那时，就不可能以小代价夺回流岩。”<br />
“你有何打算？”楚翊轻声问。<br />
“流岩和泰顺县不同，绝非一点小手段就能拿下。我脑中思绪万千，还没想好。”<br />
楚翊合眼思索，蹙眉往二人中间一摸：“什么东西这么硬，硌得慌。”<br />
“这得问你自己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哦，忘了说，是金子。”叶星辞反应过来，有点不好意思。他亮出一袋黄澄澄的赤金，“我离家之后的俸禄。”<br />
“你在东宫内率府年俸多少？”楚翊语气如常，像在聊柴米油盐。<br />
“一百三十多两银子，跟你这个亲王比，差远了。”<br />
“自降为郡王了，还罚俸三年呢。”<br />
二人平静地聊着，某一瞬间，皆是一愣。他们讶异，竟能从容谈论这些带刺的过往。<br />
沉默片刻，楚翊轻轻吸了一口气，想到什么：“出城之后，你是不是提到，齐帝派了在东宫时的心腹做监军？”<br />
“一位姓宋的。”<br />
“曾在詹事府任赞善，对吧？”听见老婆讶异地咋舌，楚翊解释，“前年，在翠屏府剿水贼时，我偶然见过他一面。他来向那个胖墩墩的知府传太子口谕，很强硬，一看就不是善茬。”<br />
“你记性真好。”叶星辞由衷夸赞。<br />
“还好啦。”楚翊拉长腔调，带着孩子似的得意，“大昌七品以上官员的情况，我能记个七七八八。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：“给我讲讲那个姓宋的，我觉得，突破口在他身上。”<br />
“我跟宋大人交集不多，只算脸熟。”叶星辞回忆着，“这人非常勤奋，把詹事府当家，大年初二就办公。听说有些刻薄，不近人情，但绝对忠心。”<br />
楚翊支起身子，提起那袋金子，眸光熠熠。<br />
他附在心上人耳边，一丝坏笑爬上嘴角：“就利用，那位被俘的李总镇……我答应齐使释放战俘时，就隐约有些想法……”<br />
热气拂在耳孔，像发烫的蛛丝。叶星辞浑身战栗，往边上挪了挪，用肩膀蹭耳朵：“这又没别人，大大方方地说呗。”<br />
“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。”</p>
叶星辞报以歉意的微笑。<br />
门卫愣了一下，立即向门内通禀，层层禀报。<br />
片刻，有个高大的年轻男人飞奔而出，用仅剩的一条手臂牢牢抱住叶星辞，哽咽道：“小五，好弟弟，可找到你了！”<br />
“因为一些误会，我把你的人打伤了。”叶星辞含泪望着四哥的脸。左颊一道伤疤，减了英俊，却添了刚毅。<br />
“饿了吧？走，吃饭！”四哥扫一眼楚翊和罗雨，揽着弟弟进门，还重赏了被弟弟打伤的亲兵。<br />
进了仪门，穿行于开阔的庭院，四哥的神色却变得冷漠。见四哥频频打量楚翊和罗雨，叶星辞介绍：“他们是我朋友。”<br />
“你的朋友，就是我的朋友，我一定好好招待。”<br />
叶星辞跟着四哥，来到后花园一座二层楼阁，出檐深邃、四角翼飞。拾级而上，只见屏风精致，字画周垂，原来是间气派的会客厅。<br />
阳光斜照，将镂空窗棂印在紫檀圆桌，和几盘茶点瓜果上。叶星辞落座，拿起一块桂花芡实糕，听四哥冰冷而客气道：“请这二位去楼下暂歇，在下想与舍弟单独聊聊。”<br />
叶星辞跟前夫目光一碰，挑起自信的微笑，点了点头，目送对方离开。<br />
外人一走，叶四再也压抑不住情绪，单臂搂着弟弟的头啜泣：“我病了多日，很多事都不知道，父亲也缄口不言。皇上说你跑了，我还以为，你被他杀了。不过，我还是派了很多人手，在各地找你。”<br />
叶星辞也回抱四哥，泪如泉涌。<br />
“刚才，哥哥不敢太张扬。”四哥压下哽咽，解释进门后的冷漠，“这里，有当初内率府的人。现在，改称内卫了，只听命于宫里。本地知府，和军中的监军，也都是皇上龙潜时的詹事府心腹。朝堂上，也是东宫的人抱团，谁都不敢得罪他们。”<br />
叶星辞心下一惊，此地不可久留！那些东宫故吏，都认得自己！<br />
“别怕，有四哥在，没人敢动你。”四哥后退一步，拔剑舞了几下，“虽然使不了枪，不过我的剑法也很妙。”<br />
四哥收剑入鞘，拉着叶星辞的手畅叙，还要安排住所。叶星辞三言两语讲了从齐营脱身后的经历，淡淡道：“四哥，对不起，我不能跟你一起生活。”<br />
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“我再讲讲，我近日的经历吧。”叶星辞坦荡直视四哥的双眼，“泰顺县，是我用计攻取。你的部下李总镇，也是我亲手擒获。”<br />
四哥惊愕地震了一下：“你——”<br />
亲人那充满质疑的视线，刀子似的扎在叶星辞心上。他垂眸咬了咬嘴唇，坦诚相对：<br />
“看来，父亲和二哥没告诉你，我彻底‘通敌叛国’了。流岩是战略要冲，我一定要取！请四哥为民着想，撤出此城。”<br />
四哥霍然起身，眼底涌动着愤怒和伤感：“兄弟重逢，话还没说几句，你竟劝降我？”<br />
“正因为你是我最亲的人，我才没东拉西扯，而是直接把话说开。”叶星辞不卑不亢，明澈的眸光如雨后池塘，“我问你，当初齐国村庄被屠，你查得如何？以你的性子，一定会详查到底。”<br />
四哥目光闪烁，一时失语。<br />
“是尹北望干的。”叶星辞冷冷一笑。<br />
“你怎能直呼圣讳！”<br />
“他算什么圣人。”叶星辞口吻凌厉，“史书里成百上千个帝王，都成云烟。将来，他不过是其中一小股黑烟罢了。”<br />
四哥躲避着他灼灼逼人的目光，坦言：<br />
“是皇上所为。我仔细比对了蹄铁的印迹，又跟那些东宫侍卫挨个套话。几次下来，发现说词前后不一，全是谎言。皇上一时糊涂，可也确实为大齐夺回了流岩，不负社稷。”<br />
“为大齐？他是为他自己！”叶星辞双眼发红，挥手朝窗子一指，“大齐，是千千万万江南百姓的，不是他一人的。”<br />
四哥坐下来，叹了口气。<br />
“四哥，他是处心积虑，绝非一时糊涂。天下，绝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。”叶星辞猛然前倾，按着兄长的双肩，“你难道看不出，天下归一，永远止戈，才是最好的出路？你看不出，大齐已是积重难返？你全都明白，所以，你不敢看我的眼睛。”<br />
四哥抬起双眼，炯炯地盯着他：“小五，你要大齐亡国吗！”<br />
“对江南万民而言，何尝不是新生！”<br />
四哥双目圆睁，似有一丝动摇，却狠狠摇了摇头。他陡然拔剑，横在叶星辞的咽喉。一滴泪落下，手也泄了气，垂了下去。<br />
“食君之禄，忠君之事。”四哥喃喃道，“小五，我不做国贼。”<br />
“四哥，你的俸禄，取自江南百姓。”<br />
“忠君亲上，以报国恩。孝亲敬长，以笃纲常。”四哥单手撑着桌沿，颤声念诵叶家祖训，“处于家也，可表可坊。仕于朝也，为忠为良。凡我子孙，不愆不忘。”<br />
“四哥！”<br />
“滚！”四哥凶悍地扫来一眼，含泪咆哮。<br />
“我——”<br />
“再不走，当心走不了！”<br />
叶星辞站起来，狠狠抹一把泪，转身下楼，却被叫住：“小五，你这次出来带了多少钱，够回程吃住吗？”<br />
他心里一阵揪痛，点了点头。<br />
“刚阴天了，似有雨。”四哥走近，捏了捏叶星辞的布衣，解下自己的青色披风。用一只手，笨拙地往弟弟肩上搭。<br />
“我自己来吧。”叶星辞系好带子，哧一声哭了。<br />
四哥总是牵挂着他，时时刻刻。<br />
“有一件事，我悔恨至今。”四哥蹙眉望着半空，眼中闪过懊悔，“那夜，我不该和父亲一起，逼你出卖宁王。我不知道，你是真心喜欢他。拆散恩爱夫妻，有违天理人伦。再严苛的律法，也容忍亲亲相隐，断案时不会让至亲互相指认。这点，四哥对不住你。”<br />
叶星辞含泪说没关系。<br />
“不过，一码归一码，我绝不献降！”四哥话锋一转，语气冷厉，“想夺此城，就用你的头脑打败哥哥，叫我服你！阴谋阳谋，尽管招呼。”<br />
叶星辞咬牙点头，神情凛然。<br />
“对了。”四哥从前襟取出一袋沉甸甸的物品，“这是，当时你交给我保管的俸禄。三十多两黄金，现在物归原主。”<br />
叶星辞接过，不舍地望着四哥。他下楼，又停步，好奇道：“齐国境内为何不许放风筝？”<br />
“太上皇带着俞氏放风筝，错过了和孝淑皇后的最后一面。皇上因此下诏，江南不可再出现风筝。”<br />
悲哀的荒唐感，和权力的可怖，令叶星辞无言以对。<br />
他在一楼找到正喝茶的楚翊和罗雨，轻轻瘪嘴，耸了耸肩，以宣告劝降失败。<br />
楚翊想上楼试试，施展口才。叶星辞阻拦，摇了摇头：“我们尽快走。这里有东宫故吏，他们都认得我。”<br />
“你就是宁王吧！”<br />
楚翊脚步一顿，回过头。他的眸光悠远而锋利，仿佛全世界都要退避三舍：“去掉‘吧’，更顺耳一点。”<br />
“我没见过你，不过你很好认，长了一张八辈子没吃过苦的脸。”身材魁梧的独臂四舅哥缓步而下，威压感如阴云罩顶，“我真该把你扣下。”<br />
楚翊摊了摊手，弯起双眼，温和无害地笑笑。<br />
四舅哥双目微眯，左脸的刀疤轻轻颤动，冷冷盯了他须臾，哼道：“你走吧。敢辜负我弟弟，哪怕一只手我也打得过你。”<br />
楚翊平和地打趣：“四舅哥，咱们有缘，我字逸之呢。”<br />
“王爷幽默！”罗雨击掌捧场，同时警惕地打量王妃的兄长。<br />
“走吧。”叶四深深看一眼最疼爱的手足，张了张嘴，欲言又止。他落寞地转身上楼，每一步都沉沉的。<br />
三人不敢在城内逗留，立即返程，入夜就宿在官道旁的村店。<br />
一张高低不平的通铺横在窗下，被褥破得像已经传了十八代。冷月透过破窗，令这场景颇为凄美。<br />
三人没空挑拣，和衣而卧。<br />
一盏油灯如豆，楚翊睡中间，武艺高超的王妃和护卫睡两边，连呼吸都充满了安全感。<br />
他往小五身边靠了靠，长长舒了口气：“四舅哥很英俊，受了这么重的伤，着实令人扼腕。看见他那一条胳膊，和脸上的疤，我才真切体会到你那一夜的煎熬。”<br />
小五似乎有点累了，闷闷地“嗯”了一下。楚翊翻个身，轻轻拥住对方。<br />
突然，罗雨一个鲤鱼打挺，窜了起来：“王爷，我去解手，至少半个时辰回来。”<br />
话音未落，人已消失。<br />
第332章 你成家了，我没家了<br />
小两口面面相觑，楚翊尴尬一笑，说没打算利用这半个时辰。见心上人稍稍松了口气，他又促狭道：“昨晚你不省人事，我这个坏蛋不干人事。太累了，不能天天折腾。”<br />
叶星辞轻轻踢去一脚，说起正事。<br />
“兵贵神速，一定要快。明天是我小妹和尹北望的婚期，很快，父亲和二哥就从兆安回来了！到那时，就不可能以小代价夺回流岩。”<br />
“你有何打算？”楚翊轻声问。<br />
“流岩和泰顺县不同，绝非一点小手段就能拿下。我脑中思绪万千，还没想好。”<br />
楚翊合眼思索，蹙眉往二人中间一摸：“什么东西这么硬，硌得慌。”<br />
“这得问你自己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哦，忘了说，是金子。”叶星辞反应过来，有点不好意思。他亮出一袋黄澄澄的赤金，“我离家之后的俸禄。”<br />
“你在东宫内率府年俸多少？”楚翊语气如常，像在聊柴米油盐。<br />
“一百三十多两银子，跟你这个亲王比，差远了。”<br />
“自降为郡王了，还罚俸三年呢。”<br />
二人平静地聊着，某一瞬间，皆是一愣。他们讶异，竟能从容谈论这些带刺的过往。<br />
沉默片刻，楚翊轻轻吸了一口气，想到什么：“出城之后，你是不是提到，齐帝派了在东宫时的心腹做监军？”<br />
“一位姓宋的。”<br />
“曾在詹事府任赞善，对吧？”听见老婆讶异地咋舌，楚翊解释，“前年，在翠屏府剿水贼时，我偶然见过他一面。他来向那个胖墩墩的知府传太子口谕，很强硬，一看就不是善茬。”<br />
“你记性真好。”叶星辞由衷夸赞。<br />
“还好啦。”楚翊拉长腔调，带着孩子似的得意，“大昌七品以上官员的情况，我能记个七七八八。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：“给我讲讲那个姓宋的，我觉得，突破口在他身上。”<br />
“我跟宋大人交集不多，只算脸熟。”叶星辞回忆着，“这人非常勤奋，把詹事府当家，大年初二就办公。听说有些刻薄，不近人情，但绝对忠心。”<br />
楚翊支起身子，提起那袋金子，眸光熠熠。<br />
他附在心上人耳边，一丝坏笑爬上嘴角：“就利用，那位被俘的李总镇……我答应齐使释放战俘时，就隐约有些想法……”<br />
热气拂在耳孔，像发烫的蛛丝。叶星辞浑身战栗，往边上挪了挪，用肩膀蹭耳朵：“这又没别人，大大方方地说呗。”<br />
“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