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人说起来一定轻浮自恋的句式，被念西澄说出来，则纯真得理所当然。<br />
关路远喉结一梗，镜片的反光遮挡了他眸光的一瞬凝滞。<br />
小人鱼坦坦荡荡说出口的“喜欢”，关路远听到过好几次。<br />
只不过没料想，这次，念西澄竟会拿这个词，与“关路远”绑定。<br />
“我喜欢教授，我不想离开教授。”念西澄有模有样地推理，“那么，教授喜欢我，教授就一定不会让我离开！”<br />
人类社会的喜欢，是含义复杂，需要被审慎对待的概念。<br />
而在小人鱼纯粹的世界观里，对他好就是喜欢他，并因而高兴。<br />
小人鱼不会将好感曲解，不会想入非非，也不会自惭形秽。<br />
表达喜欢与接受喜欢，对小人鱼来说，都是坦坦荡荡值得高兴的事。<br />
这是小人鱼区别于人类的特权。<br />
是独属于念西澄的特权。<br />
吸引周围的人对念西澄更好。<br />
吸引所有人都喜欢念西澄。<br />
关教授的沉默令小人鱼困惑。<br />
念西澄不解地追问：<br />
“教授，我说的对吗？”<br />
关路远哼笑一声，轻轻道：<br />
“你说得对。”<br />
*<br />
刘川柏曾问过关路远，“除了亲子关系，你建立过最久的亲密关系，是哪种？”<br />
关路远回答：“和你的。”<br />
刘川柏受宠若惊，“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？我本以为我们只是比普通同事更熟一点的关系，同事以上，朋友未满。”<br />
关路远说：“对，就是这种关系。且纯靠你死缠烂打。”<br />
刘川柏：“……”<br />
不是开玩笑。关路远几乎没主动建立过一段亲密关系。<br />
不是不会，而是没必要。<br />
就连和父母，也是例行公事般每月打一通电话交流近况，这就是他们亲子的沟通频率。<br />
也不是关路远原生家庭给他造成了什么创伤经历，他父母博学且包容。<br />
关路远似乎生来就对亲密关系兴致缺缺，不管是朋友，还是恋人。<br />
在他看来，每个人都只会在他生命中共行一段路，同学也好，同事也好，学生也好，皆是如此。<br />
不必升级为朋友，也不必升级为恋人。<br />
无一例外。<br />
除了念西澄。<br />
本该顺其自然将人交出去，无论被接走后分离焦虑如何强烈，小人鱼总归会像适应滨镇生活一样，适应新的环境。<br />
本该如此。<br />
迎着朝阳时分尚昏沉的天光，晨跑的关路远蹙眉自省——<br />
本该如此。所以，过程到底出了什么差错，才导致结果成了这样？<br />
念西澄还睡在他本该无人的隔壁。<br />
回到家，关路远还要面对那只莫名其妙捡回家的、喜欢时不时穿着裙子、常识与人类脱节的男人鱼。<br />
晨跑结束，关路远在小卖铺的阳伞下饮水休憩。<br />
天空中忽而又下起蒙蒙细雨。<br />
一名上班族男子抬手掩在头顶遮雨，嘴里咬着半个肉包，小跑着经过。<br />
突然，男人停在巷口，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，往巷子里看了眼，发现了一只躲在湿报纸下的小奶狗。<br />
小奶狗瑟瑟缩缩的，在冬日里被冻得不轻。<br />
男人过去，把它身上的湿报纸丢掉，找了两块木板和纸板，给它搭了个简陋的帐篷供躲雨。<br />
看了眼腕表，男人急着要走，起身犹豫了下，还是把嘴里的半个肉包给了小奶狗。<br />
目睹这一切的关路远心想：够了，该走了。<br />
男人刚走出小巷，小奶狗包子也没吃，就追了上去。<br />
显然，小家伙还是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的。<br />
男人小跑几步，小奶狗就追几步。<br />
发现小奶狗在跟，男人停下脚步，低头看它。<br />
关路远想：别跟它说话。<br />
男人说：“你别跟着我，我不会带你回家的。”<br />
关路远想：得。你会带它回家。<br />
小奶狗听不懂人类的话，但看到男人低头对自己说什么，表情无奈却善良，就拿头顶蹭男人的裤管。<br />
硬硬的小脑袋顶着男人脚踝的肌肉，触感温热酥麻。<br />
男人猛一缩腿躲开，小奶狗又锲而不舍黏上去。<br />
男人叹一口气，蹲下去，和小奶狗大眼瞪小眼。<br />
关路远想：别摸它。<br />
男人伸手揉巴了一下那脏兮兮的小团子。<br />
小团子“嗷”一声，兴奋地往男人怀里钻。<br />
弄脏了男人的衬衣。<br />
男人叹气声更重，却也没把那小奶狗拎起来丢出去。<br />
关路远想：这人家里要养小狗了。<br />
果不其然，男人认命般顺着小奶狗的毛摸几下，而后托起这个小家伙护在怀里，迎着细雨跑远了。<br />
一出好戏看完，一瓶矿泉水也喝完。<br />
足够关教授意识到，自己与念西澄的关系中，他本有过几次退路，却像踏陷阱般次次都踩进去。<br />
正如男人对小狗施以善意后，不跟小狗说话，不摸小狗，小狗还不会那么黏着他。<br />
关路远捡回小人鱼，不过多交流了解，不大量肢体接触，二人的关系便也不会如此密切。<br />
毕竟常雨霖和石巍也对念西澄很友好……<br />
由于后两个环节的缺失，念西澄对这二位，远没有对关路远这么依赖。<br />
幸而，现在轮椅有了，电梯也有了，二人必须拥抱肢体接触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。
关路远喉结一梗，镜片的反光遮挡了他眸光的一瞬凝滞。<br />
小人鱼坦坦荡荡说出口的“喜欢”，关路远听到过好几次。<br />
只不过没料想，这次，念西澄竟会拿这个词，与“关路远”绑定。<br />
“我喜欢教授，我不想离开教授。”念西澄有模有样地推理，“那么，教授喜欢我，教授就一定不会让我离开！”<br />
人类社会的喜欢，是含义复杂，需要被审慎对待的概念。<br />
而在小人鱼纯粹的世界观里，对他好就是喜欢他，并因而高兴。<br />
小人鱼不会将好感曲解，不会想入非非，也不会自惭形秽。<br />
表达喜欢与接受喜欢，对小人鱼来说，都是坦坦荡荡值得高兴的事。<br />
这是小人鱼区别于人类的特权。<br />
是独属于念西澄的特权。<br />
吸引周围的人对念西澄更好。<br />
吸引所有人都喜欢念西澄。<br />
关教授的沉默令小人鱼困惑。<br />
念西澄不解地追问：<br />
“教授，我说的对吗？”<br />
关路远哼笑一声，轻轻道：<br />
“你说得对。”<br />
*<br />
刘川柏曾问过关路远，“除了亲子关系，你建立过最久的亲密关系，是哪种？”<br />
关路远回答：“和你的。”<br />
刘川柏受宠若惊，“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？我本以为我们只是比普通同事更熟一点的关系，同事以上，朋友未满。”<br />
关路远说：“对，就是这种关系。且纯靠你死缠烂打。”<br />
刘川柏：“……”<br />
不是开玩笑。关路远几乎没主动建立过一段亲密关系。<br />
不是不会，而是没必要。<br />
就连和父母，也是例行公事般每月打一通电话交流近况，这就是他们亲子的沟通频率。<br />
也不是关路远原生家庭给他造成了什么创伤经历，他父母博学且包容。<br />
关路远似乎生来就对亲密关系兴致缺缺，不管是朋友，还是恋人。<br />
在他看来，每个人都只会在他生命中共行一段路，同学也好，同事也好，学生也好，皆是如此。<br />
不必升级为朋友，也不必升级为恋人。<br />
无一例外。<br />
除了念西澄。<br />
本该顺其自然将人交出去，无论被接走后分离焦虑如何强烈，小人鱼总归会像适应滨镇生活一样，适应新的环境。<br />
本该如此。<br />
迎着朝阳时分尚昏沉的天光，晨跑的关路远蹙眉自省——<br />
本该如此。所以，过程到底出了什么差错，才导致结果成了这样？<br />
念西澄还睡在他本该无人的隔壁。<br />
回到家，关路远还要面对那只莫名其妙捡回家的、喜欢时不时穿着裙子、常识与人类脱节的男人鱼。<br />
晨跑结束，关路远在小卖铺的阳伞下饮水休憩。<br />
天空中忽而又下起蒙蒙细雨。<br />
一名上班族男子抬手掩在头顶遮雨，嘴里咬着半个肉包，小跑着经过。<br />
突然，男人停在巷口，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，往巷子里看了眼，发现了一只躲在湿报纸下的小奶狗。<br />
小奶狗瑟瑟缩缩的，在冬日里被冻得不轻。<br />
男人过去，把它身上的湿报纸丢掉，找了两块木板和纸板，给它搭了个简陋的帐篷供躲雨。<br />
看了眼腕表，男人急着要走，起身犹豫了下，还是把嘴里的半个肉包给了小奶狗。<br />
目睹这一切的关路远心想：够了，该走了。<br />
男人刚走出小巷，小奶狗包子也没吃，就追了上去。<br />
显然，小家伙还是明白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的。<br />
男人小跑几步，小奶狗就追几步。<br />
发现小奶狗在跟，男人停下脚步，低头看它。<br />
关路远想：别跟它说话。<br />
男人说：“你别跟着我，我不会带你回家的。”<br />
关路远想：得。你会带它回家。<br />
小奶狗听不懂人类的话，但看到男人低头对自己说什么，表情无奈却善良，就拿头顶蹭男人的裤管。<br />
硬硬的小脑袋顶着男人脚踝的肌肉，触感温热酥麻。<br />
男人猛一缩腿躲开，小奶狗又锲而不舍黏上去。<br />
男人叹一口气，蹲下去，和小奶狗大眼瞪小眼。<br />
关路远想：别摸它。<br />
男人伸手揉巴了一下那脏兮兮的小团子。<br />
小团子“嗷”一声，兴奋地往男人怀里钻。<br />
弄脏了男人的衬衣。<br />
男人叹气声更重，却也没把那小奶狗拎起来丢出去。<br />
关路远想：这人家里要养小狗了。<br />
果不其然，男人认命般顺着小奶狗的毛摸几下，而后托起这个小家伙护在怀里，迎着细雨跑远了。<br />
一出好戏看完，一瓶矿泉水也喝完。<br />
足够关教授意识到，自己与念西澄的关系中，他本有过几次退路，却像踏陷阱般次次都踩进去。<br />
正如男人对小狗施以善意后，不跟小狗说话，不摸小狗，小狗还不会那么黏着他。<br />
关路远捡回小人鱼，不过多交流了解，不大量肢体接触，二人的关系便也不会如此密切。<br />
毕竟常雨霖和石巍也对念西澄很友好……<br />
由于后两个环节的缺失，念西澄对这二位，远没有对关路远这么依赖。<br />
幸而，现在轮椅有了，电梯也有了，二人必须拥抱肢体接触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