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赐福的最后一个子民，是他的行刑人。<br />
太神找到奄奄一息的王子。<br />
王子身体破破烂烂，损耗得几乎不剩百年寿命。<br />
太神说：我可以赐你人类的双腿，并满足你一个愿望。<br />
因为人鱼族的千年祈祷，凝聚了足够的能量。<br />
人类的双腿？<br />
身心饱经摧残的人鱼王子，麻木地发现，自己已经不想要人类的双腿了。<br />
与其说是不想要双腿，不如说，是他什么也不想要了。<br />
有这双腿，没有这双腿，都无所谓。<br />
人鱼王子没有期待。<br />
太神说：是千年的苦难，磨损了你。你可以用那个愿望，忘掉你千年的经历。或许那时候，你还会有期待。<br />
人鱼王子无所谓，所以他答应了。<br />
太神抹消了人鱼王子千年苦难的记忆……<br />
却同时，也抹掉了小王子所有记忆。<br />
原来，为了提取眼泪，千年来，他大量利用自己美好的回忆，使得美好回忆与痛苦绑定。<br />
忘记苦难，便也一起消弭了美好。<br />
小王子，成为了一个空白的人类。<br />
*<br />
空白的人类，在海边被人捡起。<br />
他忘记了一切，连带着人鱼应当隐瞒身份，都不记得。<br />
可他还是本能地希望眼泪是珍珠。<br />
人鱼不爱哭，可他还是本能地爱哭。<br />
他不知道为什么。<br />
但是现在有一个人类知道了原因——<br />
因为千年的习惯，让这个空白人的身体记住，只要哭了，就能多一个子民获得人类的身份。<br />
*<br />
念西澄第一次听到关路远的《小美人鱼》时，因小美人鱼的遗憾结局，而落泪。<br />
而第一次听到念西澄的《小美人鱼》故事的人类，亦是如此。<br />
只不过，不是因为结局有遗憾。<br />
人类只是想：<br />
都结束了。<br />
此后，小人鱼不必再哭了。<br />
*<br />
“很荣幸能和关教授达成共识。”俞梦含微笑致意，“一如我们约定的，您可以公开遗址探索的所有内容，除去对我带走的部分保密。”<br />
关路远眼底泛着火烧似的红，燎得人攥着拳头，像在隐忍剧痛。<br />
他沉默地听着俞梦含感叹的轻语——<br />
“时过境迁，虽然人类的道德观，已与千年前的不一样了。但我亲眼目睹了当今人类社会，依旧存在迷信和愚昧。<br />
“我不是不信任人类，我只是不信任全人类。世界有权得知真相，但不是现在。<br />
“这千百年来，我们隐藏得很好。就让有心之人，以为这个种族，随遗迹一起灭亡了吧。”<br />
“我明白了。”关路远回答。<br />
“我很庆幸，他醒来的时候，遇到的是这个小镇，遇到的是您，关教授。”<br />
俞梦含发自内心地微笑，赞许地看着关路远：<br />
“我原本不知道，谁有这个资格陪在他身边，我唯一确定的是，‘这个人’必然不能是我。但是现在看到您，我有答案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最后拜托您一件事，关教授。我很高兴看到这座小镇如此包容他、疼爱他。虽然您并没有这个义务，但我依旧恳求，请给他更多无条件的宠爱。”<br />
第34章<br />
从基地出来，已是天色昏黄。<br />
这是关路远第一次如此急切地产生，要回家的念头。<br />
他要回家，回有念西澄在的小院子。<br />
他想见念西澄。<br />
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想。<br />
可上了车，察觉自己的足尖几次没踩稳离合器，自己的手几次从方向盘上滑落，关路远才拔了车钥匙，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——<br />
他也才意识到，自己有多么失魂落魄。<br />
匆匆打车回到院门前，关路远还没进门，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嬉笑声。<br />
他走到门边，看到院子里打闹的学生，和被围在其中的念西澄。<br />
念西澄还在练习走路，左右各由一名男生架起，脚底已经实实在在踩在地上，从腕骨和血管的拉伸情况来看，确实是本人在用力。<br />
一步，两步。<br />
念西澄在众人的欢呼中，往前走着。<br />
直到门边的人影被日光拉得很长，落在念西澄脚尖，小人鱼抬起头，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关教授。<br />
“教授~”<br />
念西澄展开笑颜，又用标志性的软乎乎的声音，呼唤关路远。<br />
“咦？教授回来了！”<br />
“看来是基地的加班告一段落了，教授这都几天没回……”<br />
学生们的议论没来得及说完，就被关路远的动作硬生生打断。<br />
众人眼见向来复己克礼的关教授，竟不顾周遭视线，径直上前，弯腰抄膝，将念西澄横抱起来。<br />
“哎？！”<br />
连念西澄本人都没预料，吓了一跳。<br />
但对关教授的信任，让小人鱼本能不选择挣扎，而是顺从地用手臂环紧关教授的脖颈，疑惑地观察教授的表情。<br />
单从表情上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<br />
关路远一直都是如此。<br />
所以念西澄不知道关教授怎么了，满院的学生们也都不知道教授怎么了。<br />
关路远咬着下唇，像是怕开口，就会有失控的情绪汹涌而出。<br />
他将念西澄抱走，跨步上了阶梯。<br />
“教授，”念西澄轻轻提醒，“是要回三楼吗？我们可以坐电梯的。”
太神找到奄奄一息的王子。<br />
王子身体破破烂烂，损耗得几乎不剩百年寿命。<br />
太神说：我可以赐你人类的双腿，并满足你一个愿望。<br />
因为人鱼族的千年祈祷，凝聚了足够的能量。<br />
人类的双腿？<br />
身心饱经摧残的人鱼王子，麻木地发现，自己已经不想要人类的双腿了。<br />
与其说是不想要双腿，不如说，是他什么也不想要了。<br />
有这双腿，没有这双腿，都无所谓。<br />
人鱼王子没有期待。<br />
太神说：是千年的苦难，磨损了你。你可以用那个愿望，忘掉你千年的经历。或许那时候，你还会有期待。<br />
人鱼王子无所谓，所以他答应了。<br />
太神抹消了人鱼王子千年苦难的记忆……<br />
却同时，也抹掉了小王子所有记忆。<br />
原来，为了提取眼泪，千年来，他大量利用自己美好的回忆，使得美好回忆与痛苦绑定。<br />
忘记苦难，便也一起消弭了美好。<br />
小王子，成为了一个空白的人类。<br />
*<br />
空白的人类，在海边被人捡起。<br />
他忘记了一切，连带着人鱼应当隐瞒身份，都不记得。<br />
可他还是本能地希望眼泪是珍珠。<br />
人鱼不爱哭，可他还是本能地爱哭。<br />
他不知道为什么。<br />
但是现在有一个人类知道了原因——<br />
因为千年的习惯，让这个空白人的身体记住，只要哭了，就能多一个子民获得人类的身份。<br />
*<br />
念西澄第一次听到关路远的《小美人鱼》时，因小美人鱼的遗憾结局，而落泪。<br />
而第一次听到念西澄的《小美人鱼》故事的人类，亦是如此。<br />
只不过，不是因为结局有遗憾。<br />
人类只是想：<br />
都结束了。<br />
此后，小人鱼不必再哭了。<br />
*<br />
“很荣幸能和关教授达成共识。”俞梦含微笑致意，“一如我们约定的，您可以公开遗址探索的所有内容，除去对我带走的部分保密。”<br />
关路远眼底泛着火烧似的红，燎得人攥着拳头，像在隐忍剧痛。<br />
他沉默地听着俞梦含感叹的轻语——<br />
“时过境迁，虽然人类的道德观，已与千年前的不一样了。但我亲眼目睹了当今人类社会，依旧存在迷信和愚昧。<br />
“我不是不信任人类，我只是不信任全人类。世界有权得知真相，但不是现在。<br />
“这千百年来，我们隐藏得很好。就让有心之人，以为这个种族，随遗迹一起灭亡了吧。”<br />
“我明白了。”关路远回答。<br />
“我很庆幸，他醒来的时候，遇到的是这个小镇，遇到的是您，关教授。”<br />
俞梦含发自内心地微笑，赞许地看着关路远：<br />
“我原本不知道，谁有这个资格陪在他身边，我唯一确定的是，‘这个人’必然不能是我。但是现在看到您，我有答案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“最后拜托您一件事，关教授。我很高兴看到这座小镇如此包容他、疼爱他。虽然您并没有这个义务，但我依旧恳求，请给他更多无条件的宠爱。”<br />
第34章<br />
从基地出来，已是天色昏黄。<br />
这是关路远第一次如此急切地产生，要回家的念头。<br />
他要回家，回有念西澄在的小院子。<br />
他想见念西澄。<br />
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想。<br />
可上了车，察觉自己的足尖几次没踩稳离合器，自己的手几次从方向盘上滑落，关路远才拔了车钥匙，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——<br />
他也才意识到，自己有多么失魂落魄。<br />
匆匆打车回到院门前，关路远还没进门，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嬉笑声。<br />
他走到门边，看到院子里打闹的学生，和被围在其中的念西澄。<br />
念西澄还在练习走路，左右各由一名男生架起，脚底已经实实在在踩在地上，从腕骨和血管的拉伸情况来看，确实是本人在用力。<br />
一步，两步。<br />
念西澄在众人的欢呼中，往前走着。<br />
直到门边的人影被日光拉得很长，落在念西澄脚尖，小人鱼抬起头，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关教授。<br />
“教授~”<br />
念西澄展开笑颜，又用标志性的软乎乎的声音，呼唤关路远。<br />
“咦？教授回来了！”<br />
“看来是基地的加班告一段落了，教授这都几天没回……”<br />
学生们的议论没来得及说完，就被关路远的动作硬生生打断。<br />
众人眼见向来复己克礼的关教授，竟不顾周遭视线，径直上前，弯腰抄膝，将念西澄横抱起来。<br />
“哎？！”<br />
连念西澄本人都没预料，吓了一跳。<br />
但对关教授的信任，让小人鱼本能不选择挣扎，而是顺从地用手臂环紧关教授的脖颈，疑惑地观察教授的表情。<br />
单从表情上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<br />
关路远一直都是如此。<br />
所以念西澄不知道关教授怎么了，满院的学生们也都不知道教授怎么了。<br />
关路远咬着下唇，像是怕开口，就会有失控的情绪汹涌而出。<br />
他将念西澄抱走，跨步上了阶梯。<br />
“教授，”念西澄轻轻提醒，“是要回三楼吗？我们可以坐电梯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