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渊观察了陵川渡好几天。<br />
这是他不曾有过的体验。说实话, 上辈子由于仙盟事情冗杂，陆渊不胜其烦，所以他应当是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陵川渡。<br />
陵川渡暂居在渔村里，但是休息对他来说好像只是维持体征的一项可有可无的事情。<br />
跟着对方的这几日, 他脚步不停, 陆渊只是跟着都累了。<br />
或许是陆渊死的时候, 九苍城正好经过这个渔村的上空，陵川渡总是对这块地方相当重视。<br />
他很可能会一次出去好几日, 然后再短暂地回到渔村，继续用神识一寸一寸地摸索着赤漓江。<br />
陆渊看着他脸色惨白, 身体震颤，却依旧固执地将神识一点点放出，试图榨干自己那仅存的灵力。<br />
一个人的尸骨在茫茫江水中，不过是沧海一粟。<br />
更何况，赤漓江奔腾不息千年万年，就算他尸体落入, 早就顺江而下, 不知道去往何处了。<br />
陆渊心里一颤，下意识就想开口说道放弃吧，我不在那里！我压根就已经——<br />
而就这一瞬间, 陆渊的表情好像凝固了。<br />
他并非是这个时间里存在的人，陵川渡看不见他，自然也是听不到他的声音。<br />
陆渊突然觉得看不到触不及的人是他自己, 他像被困在一个匆匆过客的身体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。<br />
第一次, 他感受到了无力，接着取而代之的是被凶兽撕扯心口一样的疼痛。<br />
赤漓的江水明明离他尚有一些距离, 可那咆哮涌动的潮水像要将他吞噬淹溺。<br />
为什么你要找我？<br />
明明在你眼里，是我要杀你啊。<br />
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站在岸边，隔着百年荒芜的光阴不复相见。<br />
系统踌躇半天开口：【宿主，他不会一直找下去吧。】<br />
那样的话……也太可怜了。<br />
系统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。<br />
它被自己产生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，它怎么会那么想呢？自己明明是一个爽文系统，为什么会同情一个大反派？<br />
陆渊视线从陵川渡憔悴的脸庞掠过，从未有过的感觉，让他四肢百骸都在隐隐作痛。<br />
他加重语气，不知道是对系统说，还是对自己说：“……不会的。”<br />
真的不会么？<br />
陆渊知道这句话不过是自我安慰。<br />
林绛雪当时告诉他的话，让他完全没法骗过自己。<br />
她的话句句如钟磬狂响，震得陆渊大脑几乎空白。<br />
[陵川渡又不对劲了？]<br />
[正常的，你习惯就好。不过话说回来，你活了之后，他犯病时间还少了点。]<br />
[你都不知道，他以前还去九苍城，指名道姓非要找你。听听这话，多恐怖啊，当时你都死了快十年了。]<br />
只是十年么？<br />
……还是说更久？<br />
只是在他重生回这个世间的时候，陵川渡几乎是如影随形地就找到了他。<br />
可是当时自己为了防止神血将这具孱弱的身体摧毁，才压制住了这股力量，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凤池宗弟子。<br />
当时陵川渡探过自己的脉络，是在什么样的失望之下才说出那句冷嘲热讽。<br />
陆渊还是不知道。<br />
系统在汹涌的涛声中，听到了宿主紧绷压抑的声音，更令它手足无措的是，它竟然听出了一丝难过和懊悔。<br />
“我果然不是一个好的师兄。”<br />
陵川渡苍白脸色和艰难的咳喘声，无不显示着他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。陆渊想扣住对方的手腕，像以往在九苍城一样，替一个人孤独地练剑到虚脱的师弟梳理筋脉那样，为他渡一些灵力，好让他好受一点。<br />
但陆渊下一刻就意识到，这已经是很多年就发生的事情。<br />
——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。<br />
陆渊定定地看着陵川渡，薄唇微启，眉宇中有些犹豫不决，最终他还是用口型无声说出一句话。<br />
“要是你从来没遇到我就好了。”<br />
那么是不是你就不会那么痛苦，你是不是就不会知道我……也就永远不会喜欢上我。<br />
陆渊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息，这里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。<br />
他知道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，不该困在这种过去。<br />
但一想到在星回上，陵川渡那双盛满欢喜的眸子仰望着他，清清楚楚地说：“因为我喜欢你啊，师兄。”<br />
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，你知道么？<br />
但是，师兄你根本不知道吧。<br />
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看着我啊。<br />
一阵慌乱的痛楚，随着陆渊急促起伏的胸腔，肆意淋漓地传递出来，让他难以忍受却又无法逃离。<br />
-<br />
事情的转机发生一个下午，陵川渡照例会离开渔村一段时间，去别的地方寻找陆渊的踪迹。<br />
在他走后不久，那个留他暂居的大婶儿子回来了。<br />
雪里凹除了名字拗口以外，它这个村落所在的位置也很尴尬。大部分村民秉持着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的理念，都是靠着打渔为生。<br />
可是在自给自足之后，如何将这满满当当的银鱼，鮰鱼、毛蟹、河虾等等河鲜转换成实打实的银钱，就成了这些渔民的最大难题。<br />
虽然有大婶儿子这种帮助货运的人，但是供货的去向总是不稳定，他们也只能干着急。<br />
不过今天他明显是带着好消息回来的，大婶儿子水都没喝上一口，就拉着大婶说道：“娘，跟你说个好消息。”
这是他不曾有过的体验。说实话, 上辈子由于仙盟事情冗杂，陆渊不胜其烦，所以他应当是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陵川渡。<br />
陵川渡暂居在渔村里，但是休息对他来说好像只是维持体征的一项可有可无的事情。<br />
跟着对方的这几日, 他脚步不停, 陆渊只是跟着都累了。<br />
或许是陆渊死的时候, 九苍城正好经过这个渔村的上空，陵川渡总是对这块地方相当重视。<br />
他很可能会一次出去好几日, 然后再短暂地回到渔村，继续用神识一寸一寸地摸索着赤漓江。<br />
陆渊看着他脸色惨白, 身体震颤，却依旧固执地将神识一点点放出，试图榨干自己那仅存的灵力。<br />
一个人的尸骨在茫茫江水中，不过是沧海一粟。<br />
更何况，赤漓江奔腾不息千年万年，就算他尸体落入, 早就顺江而下, 不知道去往何处了。<br />
陆渊心里一颤，下意识就想开口说道放弃吧，我不在那里！我压根就已经——<br />
而就这一瞬间, 陆渊的表情好像凝固了。<br />
他并非是这个时间里存在的人，陵川渡看不见他，自然也是听不到他的声音。<br />
陆渊突然觉得看不到触不及的人是他自己, 他像被困在一个匆匆过客的身体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。<br />
第一次, 他感受到了无力，接着取而代之的是被凶兽撕扯心口一样的疼痛。<br />
赤漓的江水明明离他尚有一些距离, 可那咆哮涌动的潮水像要将他吞噬淹溺。<br />
为什么你要找我？<br />
明明在你眼里，是我要杀你啊。<br />
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站在岸边，隔着百年荒芜的光阴不复相见。<br />
系统踌躇半天开口：【宿主，他不会一直找下去吧。】<br />
那样的话……也太可怜了。<br />
系统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。<br />
它被自己产生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，它怎么会那么想呢？自己明明是一个爽文系统，为什么会同情一个大反派？<br />
陆渊视线从陵川渡憔悴的脸庞掠过，从未有过的感觉，让他四肢百骸都在隐隐作痛。<br />
他加重语气，不知道是对系统说，还是对自己说：“……不会的。”<br />
真的不会么？<br />
陆渊知道这句话不过是自我安慰。<br />
林绛雪当时告诉他的话，让他完全没法骗过自己。<br />
她的话句句如钟磬狂响，震得陆渊大脑几乎空白。<br />
[陵川渡又不对劲了？]<br />
[正常的，你习惯就好。不过话说回来，你活了之后，他犯病时间还少了点。]<br />
[你都不知道，他以前还去九苍城，指名道姓非要找你。听听这话，多恐怖啊，当时你都死了快十年了。]<br />
只是十年么？<br />
……还是说更久？<br />
只是在他重生回这个世间的时候，陵川渡几乎是如影随形地就找到了他。<br />
可是当时自己为了防止神血将这具孱弱的身体摧毁，才压制住了这股力量，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凤池宗弟子。<br />
当时陵川渡探过自己的脉络，是在什么样的失望之下才说出那句冷嘲热讽。<br />
陆渊还是不知道。<br />
系统在汹涌的涛声中，听到了宿主紧绷压抑的声音，更令它手足无措的是，它竟然听出了一丝难过和懊悔。<br />
“我果然不是一个好的师兄。”<br />
陵川渡苍白脸色和艰难的咳喘声，无不显示着他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。陆渊想扣住对方的手腕，像以往在九苍城一样，替一个人孤独地练剑到虚脱的师弟梳理筋脉那样，为他渡一些灵力，好让他好受一点。<br />
但陆渊下一刻就意识到，这已经是很多年就发生的事情。<br />
——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。<br />
陆渊定定地看着陵川渡，薄唇微启，眉宇中有些犹豫不决，最终他还是用口型无声说出一句话。<br />
“要是你从来没遇到我就好了。”<br />
那么是不是你就不会那么痛苦，你是不是就不会知道我……也就永远不会喜欢上我。<br />
陆渊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息，这里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。<br />
他知道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，不该困在这种过去。<br />
但一想到在星回上，陵川渡那双盛满欢喜的眸子仰望着他，清清楚楚地说：“因为我喜欢你啊，师兄。”<br />
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，你知道么？<br />
但是，师兄你根本不知道吧。<br />
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看着我啊。<br />
一阵慌乱的痛楚，随着陆渊急促起伏的胸腔，肆意淋漓地传递出来，让他难以忍受却又无法逃离。<br />
-<br />
事情的转机发生一个下午，陵川渡照例会离开渔村一段时间，去别的地方寻找陆渊的踪迹。<br />
在他走后不久，那个留他暂居的大婶儿子回来了。<br />
雪里凹除了名字拗口以外，它这个村落所在的位置也很尴尬。大部分村民秉持着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的理念，都是靠着打渔为生。<br />
可是在自给自足之后，如何将这满满当当的银鱼，鮰鱼、毛蟹、河虾等等河鲜转换成实打实的银钱，就成了这些渔民的最大难题。<br />
虽然有大婶儿子这种帮助货运的人，但是供货的去向总是不稳定，他们也只能干着急。<br />
不过今天他明显是带着好消息回来的，大婶儿子水都没喝上一口，就拉着大婶说道：“娘，跟你说个好消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