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循抬手将她抱了个满怀，沉默片刻，终于还是叹道：“你当真想学？”<br />
萧窈认真地点了点头。<br />
从没人教过她这些。<br />
宫中的傅母们会教她背士族谱系，教她行走坐卧的诸多礼仪；班漪好上许多，会循循善诱，教她一些未曾想过的道理。<br />
但她每每对着朝局正事，依旧无从下手，难以周全。<br />
她贴得极近，暗香涌动，看过来的眼眸清亮如水。<br />
崔循定了定神，正色问道：“你知晓此事，如何作想？”<br />
“乍听姑母提及时，我想，应遣个聪慧的人去往湘州探望，总能叫王俭露出马脚，戳破他欺君罔上。”萧窈顿了顿，沮丧道，“可又一想，恐怕没什么用处……”<br />
若当今君强臣弱，自然能以此治王俭的罪。可偏偏并非如此。这本就是个心照不宣的谎言，戳破不戳破，有何意义？<br />
更何况湘州是王俭的地盘。<br />
哪怕再怎么昏聩无能，也是条地头蛇，若真翻脸有谁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？<br />
崔循听她反思罢，开口道：“倒也并非全然不可行。”<br />
萧窈疑惑。<br />
“卿卿，是你太过心软。”崔循绕了缕她的长发，缓缓道，“不必寻什么纰漏治罪，遣使者前往湘州，令他假意投诚，见面便杀王俭。湘州无首，正宜分而化之，对外宣称王俭病故就是。”<br />
萧窈只一听便觉此事艰巨，风险极高，下意识追问道：“谁能如此？”<br />
崔循道：“晏统领或可一试。”<br />
萧窈便不说话了。<br />
崔循笑了声：“湘州是险地。你心有不忍，那就再想想。”<br />
萧窈对上他沉静的目光，福至心灵：“你是说，让王俭自己主动离开湘州？”<br />
“是。”<br />
“那要如何？”萧窈并没等他回答，自言自语道，“我听人提过，王俭其人沉溺酒色，贪生怕死，极信方士之语……”<br />
萧窈自顾自盘算如何借此钓王俭出湘州，崔循平静听着，未曾打断。<br />
他早就知道，萧窈是个聪颖伶俐的女郎，只是许多事情上无人点拨，也少阅历。<br />
若萧窈当真是他的学生，此时想来会十分欣慰。<br />
可眼下，却又隐隐担忧。<br />
终有一日，萧窈会不再需要他。<br />
“如何？”萧窈眼巴巴看着他，谨慎而期待地等候他的点评。<br />
“算是可行，”崔循垂眼，又问道，“只是你可曾想过，此事究竟为了什么？叫王俭离开湘州不难，但要促成最后的目的，便没那么简单。”<br />
萧窈怔了怔，欲言又止。<br />
她明白崔循的意思。<br />
此举归根究底，是重光帝想对王氏下手。在王俭这件事上如何做文章，于最后的助益，将有天差地别。<br />
只是完备的计划并非一时半刻能谋定的，于她而言，还是太难了些。<br />
“此事不宜操之过急。”崔循将她鬓边的碎发拢至耳后，“多些耐心，此事我教你。”<br />
令人分外棘手的王氏，于他而言仿佛算不得难事，游刃有余。<br />
萧窈定定看他，眼眸璨如星辰。<br />
“在想什么？”崔循喉结微动。<br />
“在想……”萧窈回过神，因得了想要的，便不吝啬甜言蜜语，“少卿大人当真厉害极了。”<br />
崔循扶着萧窈的腰，低声道：“少卿大人？”<br />
萧窈想了想，仰头在他耳侧道：“夫君。”<br />
才说罢，便拎着衣摆想要开溜，却又崔循攥了手腕，跌坐回他怀中。<br />
灯影幢幢，暗香浮动。<br />
从官署带回的公文到底也没看成。<br />
第080章<br />
萧窈明里暗里质疑过崔循当先生的能力, 一度腹诽，认为他教书像是念经，无趣到令人昏昏欲睡。<br />
但哪怕是看他最不顺眼的时候, 也心知肚明, 崔循是极有能耐的人。<br />
无论是早前那些繁琐至极的礼仪章程, 还是如今盘根错节的朝局势力，在他这里都算不得什么麻烦。<br />
条分缕析, 抽丝剥茧。<br />
轻描淡写间便能梳理得井井有条。<br />
萧窈以为自己极了解崔循, 而今听得越多, 才知道从前不过管中窥豹。<br />
崔循能有今日地位, 并不单单因他出身崔氏这样的世家大族, 更因他聪敏、坚忍、果决, 乃至于冷漠无情。<br />
哪怕相处之时, 崔循有意无意遮掩, 不欲令她窥见这一面。但各人性情如何，总会在行事的决断之中有所体现, 接触得愈频繁、愈深入，便愈发难以掩饰。<br />
这日，萧窈陪陆氏出门赴宴。<br />
她从前还能由着性子，只同与自己投缘的人说说话，若是不耐烦了, 便寻个由头告辞。眼下要考虑得便多了, 无论心中如何作想，都得坐在那里同各位夫人、娘子们闲聊客套。<br />
半日下来, 脸都快笑僵了。<br />
以至于晚间困乏, 同崔循闲谈起前两日看的史书，品评人物时便不曾多留心, 脱口而出反驳道：“只以成败论英雄，未免狭隘。你这话虽没错，却也太过倨傲……”<br />
崔循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，修长的手指按着书页，鸦羽似的眼睫悄无声息抬起。<br />
他虽不曾开口，但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，萧窈犹如被泼了盆冷水，立时清醒过来，原本倚着书案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坐直了些。<br />
一室寂静，唯有灯花爆开的细微声响。<br />
崔循收回视线，扫了眼烛火旁盘桓的小蛾，淡淡道：“你说得不错。”<br />
萧窈噎了下。<br />
时下风气虽推崇清谈论玄，但崔循自入朝为官伊始，几乎再不出席此等场合。萧窈从前听人闲话此事，只当是因他不喜热闹，这些时日才渐渐回过味来，是他不屑多费口舌。<br />
这世上绝大多数，在他眼中恐怕都是不可理喻的蠢人。<br />
萧窈深吸口气，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，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<br />
因此事注定是争辩不出个所以然来的。归根结底，她与崔循的性情不同，观念亦不同，说得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。<br />
而今是她有求于崔循。<br />
撒娇卖乖，才哄得着崔循松口教她，若真是为此争吵起来，今后要如何呢？<br />
白日应酬交际的困乏复又涌上心头。萧窈只觉疲倦，也懒得再多说什么，起身离了书房。<br />
这些时日下来，婢女们早就习惯两人一同从前头书房回来。<br />
青禾正在廊下闲坐打盹。晃了晃神，这才意识到只自家公主一人，觑着萧窈的神色，小心翼翼道：“这是怎么了……”<br />
“没什么，”萧窈信手抽了绾发的玉簪递与她，打发道，“我要睡了。”<br />
于萧窈而言，这些时日并不清闲。<br />
因担着崔氏主母的名头，许多事情便合该从她手中过。且不说与旁的人家往来交际事宜，只这些时日陆续所见的崔氏族中亲眷，乃至各处管事的仆役，就足够她晕头转向的了。<br />
那些人自然不敢造次，却也有心思活络的，会想着试试她的深浅，看看是否是个好糊弄、好拿捏的。<br />
萧窈便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。<br />
往往是一日下来，比从前去山中射猎还要累些。<br />
而今才沾了枕头，便昏昏欲睡。<br />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半梦半醒间，倒似有冷风涌入。<br />
萧窈落入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。他通身泛凉，仿佛是将她当做取暖的暖炉，紧紧拥着，汲取着她身上传来的温度。<br />
“你……”萧窈并没睁眼，只攥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，含糊道，“怎么这样凉？”<br />
崔循未答。<br />
萧窈并不是那等拌上两句嘴，便食不甘味、夜不能寐的人，更没准备深更半夜秉烛谈心。故而只蹭了蹭崔循冰凉的指尖，小声道：“睡吧。”<br />
身后之人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，兴许说了什么，兴许没有。<br />
萧窈未曾听清，等到再醒来时，崔循已经上朝去了。<br />
其实按理来说，她该随着崔循一同起身，支使着仆役们伺候梳洗、用饭，再亲自送他出门。这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妇人应做之事。<br />
但于萧窈而言，晨会的时间还是太早了些。<br />
她一次都没能起来过。纵是醒了，也是躺在枕上看崔循更衣，睡眼惺忪地同他说上几句话；若是醒都没醒，便是如今日这般，无知无觉。<br />
萧窈如往常一样听了半日庶务，午后清闲无事，便去了书房。<br />
那册书她昨日虽已看完，但前几日抽空往学宫去时，曾听管越溪提及藏书楼所存那版缺了几页，便想着叫人抄录一本送过去。<br />
奈何在书房翻了许久，竟愣是没找到昨夜留下那册书。<br />
萧窈拭去额角细汗，叫了柏月来问。<br />
向来巧舌如簧的柏月倒像是哑巴了，被她又问了一遍，这才笑道：“小人昨夜未在房中伺候，不知夫人所言是何书？若不然还是等公子回来，您亲自问问……”<br />
“我看起来很好糊弄不成？”萧窈眉尖微挑，见柏月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，又将语气放缓了些，“你只管告诉我，我不令他知晓就是。”<br />
柏月面露难色。<br />
若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，他绝不介意透露几分，在夫人面前讨个巧。可昨夜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位主子恐怕起了争执，孰轻孰重，他心中还是有分寸的。<br />
便没再开口，只直愣愣地跪了下去。<br />
萧窈额角青筋一跳，情知问不出什么，只得道：“罢了……下去吧。”<br />
柏月立时起身，轻手轻脚退了出去。
萧窈认真地点了点头。<br />
从没人教过她这些。<br />
宫中的傅母们会教她背士族谱系，教她行走坐卧的诸多礼仪；班漪好上许多，会循循善诱，教她一些未曾想过的道理。<br />
但她每每对着朝局正事，依旧无从下手，难以周全。<br />
她贴得极近，暗香涌动，看过来的眼眸清亮如水。<br />
崔循定了定神，正色问道：“你知晓此事，如何作想？”<br />
“乍听姑母提及时，我想，应遣个聪慧的人去往湘州探望，总能叫王俭露出马脚，戳破他欺君罔上。”萧窈顿了顿，沮丧道，“可又一想，恐怕没什么用处……”<br />
若当今君强臣弱，自然能以此治王俭的罪。可偏偏并非如此。这本就是个心照不宣的谎言，戳破不戳破，有何意义？<br />
更何况湘州是王俭的地盘。<br />
哪怕再怎么昏聩无能，也是条地头蛇，若真翻脸有谁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？<br />
崔循听她反思罢，开口道：“倒也并非全然不可行。”<br />
萧窈疑惑。<br />
“卿卿，是你太过心软。”崔循绕了缕她的长发，缓缓道，“不必寻什么纰漏治罪，遣使者前往湘州，令他假意投诚，见面便杀王俭。湘州无首，正宜分而化之，对外宣称王俭病故就是。”<br />
萧窈只一听便觉此事艰巨，风险极高，下意识追问道：“谁能如此？”<br />
崔循道：“晏统领或可一试。”<br />
萧窈便不说话了。<br />
崔循笑了声：“湘州是险地。你心有不忍，那就再想想。”<br />
萧窈对上他沉静的目光，福至心灵：“你是说，让王俭自己主动离开湘州？”<br />
“是。”<br />
“那要如何？”萧窈并没等他回答，自言自语道，“我听人提过，王俭其人沉溺酒色，贪生怕死，极信方士之语……”<br />
萧窈自顾自盘算如何借此钓王俭出湘州，崔循平静听着，未曾打断。<br />
他早就知道，萧窈是个聪颖伶俐的女郎，只是许多事情上无人点拨，也少阅历。<br />
若萧窈当真是他的学生，此时想来会十分欣慰。<br />
可眼下，却又隐隐担忧。<br />
终有一日，萧窈会不再需要他。<br />
“如何？”萧窈眼巴巴看着他，谨慎而期待地等候他的点评。<br />
“算是可行，”崔循垂眼，又问道，“只是你可曾想过，此事究竟为了什么？叫王俭离开湘州不难，但要促成最后的目的，便没那么简单。”<br />
萧窈怔了怔，欲言又止。<br />
她明白崔循的意思。<br />
此举归根究底，是重光帝想对王氏下手。在王俭这件事上如何做文章，于最后的助益，将有天差地别。<br />
只是完备的计划并非一时半刻能谋定的，于她而言，还是太难了些。<br />
“此事不宜操之过急。”崔循将她鬓边的碎发拢至耳后，“多些耐心，此事我教你。”<br />
令人分外棘手的王氏，于他而言仿佛算不得难事，游刃有余。<br />
萧窈定定看他，眼眸璨如星辰。<br />
“在想什么？”崔循喉结微动。<br />
“在想……”萧窈回过神，因得了想要的，便不吝啬甜言蜜语，“少卿大人当真厉害极了。”<br />
崔循扶着萧窈的腰，低声道：“少卿大人？”<br />
萧窈想了想，仰头在他耳侧道：“夫君。”<br />
才说罢，便拎着衣摆想要开溜，却又崔循攥了手腕，跌坐回他怀中。<br />
灯影幢幢，暗香浮动。<br />
从官署带回的公文到底也没看成。<br />
第080章<br />
萧窈明里暗里质疑过崔循当先生的能力, 一度腹诽，认为他教书像是念经，无趣到令人昏昏欲睡。<br />
但哪怕是看他最不顺眼的时候, 也心知肚明, 崔循是极有能耐的人。<br />
无论是早前那些繁琐至极的礼仪章程, 还是如今盘根错节的朝局势力，在他这里都算不得什么麻烦。<br />
条分缕析, 抽丝剥茧。<br />
轻描淡写间便能梳理得井井有条。<br />
萧窈以为自己极了解崔循, 而今听得越多, 才知道从前不过管中窥豹。<br />
崔循能有今日地位, 并不单单因他出身崔氏这样的世家大族, 更因他聪敏、坚忍、果决, 乃至于冷漠无情。<br />
哪怕相处之时, 崔循有意无意遮掩, 不欲令她窥见这一面。但各人性情如何，总会在行事的决断之中有所体现, 接触得愈频繁、愈深入，便愈发难以掩饰。<br />
这日，萧窈陪陆氏出门赴宴。<br />
她从前还能由着性子，只同与自己投缘的人说说话，若是不耐烦了, 便寻个由头告辞。眼下要考虑得便多了, 无论心中如何作想，都得坐在那里同各位夫人、娘子们闲聊客套。<br />
半日下来, 脸都快笑僵了。<br />
以至于晚间困乏, 同崔循闲谈起前两日看的史书，品评人物时便不曾多留心, 脱口而出反驳道：“只以成败论英雄，未免狭隘。你这话虽没错，却也太过倨傲……”<br />
崔循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，修长的手指按着书页，鸦羽似的眼睫悄无声息抬起。<br />
他虽不曾开口，但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，萧窈犹如被泼了盆冷水，立时清醒过来，原本倚着书案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坐直了些。<br />
一室寂静，唯有灯花爆开的细微声响。<br />
崔循收回视线，扫了眼烛火旁盘桓的小蛾，淡淡道：“你说得不错。”<br />
萧窈噎了下。<br />
时下风气虽推崇清谈论玄，但崔循自入朝为官伊始，几乎再不出席此等场合。萧窈从前听人闲话此事，只当是因他不喜热闹，这些时日才渐渐回过味来，是他不屑多费口舌。<br />
这世上绝大多数，在他眼中恐怕都是不可理喻的蠢人。<br />
萧窈深吸口气，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，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<br />
因此事注定是争辩不出个所以然来的。归根结底，她与崔循的性情不同，观念亦不同，说得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。<br />
而今是她有求于崔循。<br />
撒娇卖乖，才哄得着崔循松口教她，若真是为此争吵起来，今后要如何呢？<br />
白日应酬交际的困乏复又涌上心头。萧窈只觉疲倦，也懒得再多说什么，起身离了书房。<br />
这些时日下来，婢女们早就习惯两人一同从前头书房回来。<br />
青禾正在廊下闲坐打盹。晃了晃神，这才意识到只自家公主一人，觑着萧窈的神色，小心翼翼道：“这是怎么了……”<br />
“没什么，”萧窈信手抽了绾发的玉簪递与她，打发道，“我要睡了。”<br />
于萧窈而言，这些时日并不清闲。<br />
因担着崔氏主母的名头，许多事情便合该从她手中过。且不说与旁的人家往来交际事宜，只这些时日陆续所见的崔氏族中亲眷，乃至各处管事的仆役，就足够她晕头转向的了。<br />
那些人自然不敢造次，却也有心思活络的，会想着试试她的深浅，看看是否是个好糊弄、好拿捏的。<br />
萧窈便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。<br />
往往是一日下来，比从前去山中射猎还要累些。<br />
而今才沾了枕头，便昏昏欲睡。<br />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半梦半醒间，倒似有冷风涌入。<br />
萧窈落入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。他通身泛凉，仿佛是将她当做取暖的暖炉，紧紧拥着，汲取着她身上传来的温度。<br />
“你……”萧窈并没睁眼，只攥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，含糊道，“怎么这样凉？”<br />
崔循未答。<br />
萧窈并不是那等拌上两句嘴，便食不甘味、夜不能寐的人，更没准备深更半夜秉烛谈心。故而只蹭了蹭崔循冰凉的指尖，小声道：“睡吧。”<br />
身后之人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，兴许说了什么，兴许没有。<br />
萧窈未曾听清，等到再醒来时，崔循已经上朝去了。<br />
其实按理来说，她该随着崔循一同起身，支使着仆役们伺候梳洗、用饭，再亲自送他出门。这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妇人应做之事。<br />
但于萧窈而言，晨会的时间还是太早了些。<br />
她一次都没能起来过。纵是醒了，也是躺在枕上看崔循更衣，睡眼惺忪地同他说上几句话；若是醒都没醒，便是如今日这般，无知无觉。<br />
萧窈如往常一样听了半日庶务，午后清闲无事，便去了书房。<br />
那册书她昨日虽已看完，但前几日抽空往学宫去时，曾听管越溪提及藏书楼所存那版缺了几页，便想着叫人抄录一本送过去。<br />
奈何在书房翻了许久，竟愣是没找到昨夜留下那册书。<br />
萧窈拭去额角细汗，叫了柏月来问。<br />
向来巧舌如簧的柏月倒像是哑巴了，被她又问了一遍，这才笑道：“小人昨夜未在房中伺候，不知夫人所言是何书？若不然还是等公子回来，您亲自问问……”<br />
“我看起来很好糊弄不成？”萧窈眉尖微挑，见柏月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，又将语气放缓了些，“你只管告诉我，我不令他知晓就是。”<br />
柏月面露难色。<br />
若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，他绝不介意透露几分，在夫人面前讨个巧。可昨夜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位主子恐怕起了争执，孰轻孰重，他心中还是有分寸的。<br />
便没再开口，只直愣愣地跪了下去。<br />
萧窈额角青筋一跳，情知问不出什么，只得道：“罢了……下去吧。”<br />
柏月立时起身，轻手轻脚退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