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\n <p> 灰白的光照得她眼睛发痛。</p><p> 陈照夜眯着眼，面前两道人影重叠，又分开。她勉强看出她们都是宫妃装扮，发髻上硕大璀璨的宝石光芒刺眼。其中一人的声音温柔，空虚缥缈，如同从梦中传来。</p><p> 对方见她没说话，又柔声重复一遍：“告诉本宫，是不是淑妃指使你向皇后娘娘下药的？”</p><p> 淑妃……</p><p> 皇后？</p><p> 药物作用下，她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错乱。</p><p> 陈照夜觉得对方的问题极为荒谬——</p><p> 成帝后宫嫔妃寥寥，盛宠如日中天的宣贵妃是她的主子，惠妃清高自持，从不愿使这些低劣小把戏，另有辰国来的瑾妃谦虚谨慎从不惹事……就是没有什么“淑妃”的。</p><p> 再入梦（二）</p><p> 现在是哪一年，哪一月？</p><p> 她在哪里？她又是谁？</p><p> 脑袋里有两张脸在碰撞。眉眼素淡、清雅如画的女官双手笼于袖中，倨傲站立，面部轮廓有岁月铭刻过的痕迹；而另一张脸属于明艳的少女，眼睛不安分地眨动着，衣衫单薄，固执站在冰冷的宫室前。</p><p> “淑妃？什么淑妃？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。</p><p> 面前宫妃愣了一下，又继续笑道：“不是淑妃？那你告诉本宫，你的主子是谁？”</p><p> “……你们将我抓来这里，不怕触怒贵妃娘娘？”</p><p> 对方发髻边插着一只寿字金步摇，却不是多精致的做工，衣衫是偏色，看得出位份不会高于三品。</p><p> 王氏治理的后宫是越来越混乱了，区区一位从三品嫔妃，也敢私自拘禁贵妃宫中掌事？</p><p> “我的主子，自然是当朝贵妃。”</p><p> 可惜她没什么力气，不然必定要怼得对方哑口无言的。</p><p> 徐婕妤愕然看向照花，“你瞧瞧她说的都是什么？莫不是撞坏了脑子？”</p><p> “这……”照花也很意外。</p><p> 她记得自己那副药只会让人暂时卸下心防，极易受外界影响，并有可能不由自主地将心底埋藏的秘密和盘托出……</p><p> 但不论是哪一种效果，都不至于毫无章法地乱说。</p><p> “你再想想，是卫容华还是萧淑妃指使你的？”</p><p> 徐婕妤一咬牙，横竖已经无法再在对方面前维持慈眉善目的模样，她必须在今夜拿到合适的供词。</p><p> “本宫没多少时间了，”徐婕妤朝旁边几位老嬷嬷道，“请你们想想办法，怎么能让这位姑娘说出正确的话。”</p><p> 这些都人是她从赵王府仆役中选出来的，有些年纪和资历，平日里最擅长管理府邸里不懂事的新婢女。</p><p> 有位豆青色衣衫身形最高大的嬷嬷凑上来，讨好徐婕妤道：“如此小事哪值得您费心思呢，交给奴婢便好。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奴婢应付得多了，不出一盏茶的工夫，保管您让她说什么，她便说什么。”</p><p> 徐婕妤颔首笑道：“那就有劳了。”</p><p> 照花面上似有不忍，用力闭了下眼睛，复而睁开，别过身不再看。</p><p> 老嬷嬷上前，用力抬起陈照夜的下巴。</p><p> ————</p><p> 画舫静静停靠在河岸边。</p><p> 后</p><p> 半夜起了风，二楼厢房的窗户被吹开，凉风巧妙地从缝隙里钻了进去，将厢房内浓郁的熏香味吹散。</p><p> 床帏中，沉睡的皇后逐渐苏醒。</p><p>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，梦见自己摇摇晃晃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，前面好像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。</p><p> 她觉得奇怪，想去看一看前面那人是谁，可是身后又有许多只手在拖住她，把她拼命朝后拉。</p><p> 她回头呵斥，却蓦然撞上一张脸。</p><p> 那是位十六七岁的小宫女，青白脸色，眼珠凸出，鼻孔嘴角都是血，凄凄惨惨地拽住她的袖子。</p><p> “娘娘，您不记得我了么？”少女哭泣着说，“娘娘，我好疼啊！您想不想跟我去见见您的孩子？”</p><p> “你、你是谁？快滚开！别碰本宫！”</p><p> 皇后吓得朝后倒，下一刻，她的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，没来得及挤出唇齿的尖叫声被生生吞了回去。她开始不断下坠，再下坠，最后好像落入了一团沉甸甸的棉花里，呼吸不畅，动弹不得，身体好像被巨石压住。</p><p> “是梦，是梦……醒来就好了……”</p><p> 噩梦中仅存的一丝清明在努力提醒她。</p><p> 快点醒来啊……醒来……</p><p> “啪嗒！”</p><p> 瓷具碎裂声。</p><p> 皇后挣扎转醒，背后的汗水已经将被子渗湿，头顶是床帏上方华丽精致的流苏。她大口大口喘着气，听见屋外似乎有人在轻声说话。</p><p> “卫娘娘，请您不要让奴婢为难，皇后娘娘尚未苏醒，您就算是跪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的……”</p><p> “无妨，本宫可以在这里等。皇后娘娘若是醒了，请姑娘第一时间替本宫禀报。”</p><p> 是卫茉。</p><p> 皇后看见靠近江边的那扇窗户被风吹开，脑门被风一吹，竟觉</p> ', ' ')('\n <p>得舒服了许多。</p><p> “传卫容华进来吧。”她浑身疲惫，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，拨开纱帷，朝外面道。</p><p> 厢房内弥漫着一股甜香，由于刚开窗的缘故，已经被风吹去很多。</p><p> 卫茉缓步入内，房间里的香味让她有些头晕，大概是那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。</p><p> 她不多耽搁，直接跪在床榻边那四合如意纹的地毯上。</p><p> “卫容华，你做什么？”</p><p> “皇后娘娘身体可好些了？”她低着头。</p><p> 皇后用手肘支撑身体，靠着软枕坐起身，“你这模样可不像是来探望本宫的。”</p><p> “是，臣妾有要事要向您禀报。”</p><p> 皇后记起那名下药嫌疑的宫女正是卫茉宫里的，猜到她多半是想为自己分辩，“要事？本宫顾及你宫妃身份又是二公主的生母，否则也直接将你下狱了，怎么，难不成你还想为自己宫女求情？”</p><p> “皇后娘娘难道不觉得今夜的事情十分蹊跷？”卫茉道，“小小宫女，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谋害皇嗣？就算是受臣妾指使，可臣妾仅是一位生了公主的普通嫔妃，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对您和小皇子下手。”</p><p> “也许，是萧淑妃？”</p><p> 皇后的头隐隐作痛。这些日子以来，她只要稍微动脑，便会抑制不住地开始头疼，性情也变得易爆易怒。</p><p> “本宫不想与你多废话，有话直说吧。”她揉着太阳穴道。</p><p> “臣妾去找过太医院的人。”卫茉道。</p><p> “太医院的医女人数众多，更换频繁，对于彼此间的去留并不关注。但即使如此，臣妾还是从一位医女口中打听到，数月前，她曾在院中僻角撞见过某位医女替自己刚去世的妹妹烧纸钱。”</p><p> “她觉得晦气，便上前劝阻了几句，对方因此差点跟她吵起来。再后来，她听说那名医女被分派到皇后娘娘宫里，专门负责照料您的衣食起居。”</p><p> “你说的这个人是照花？”皇后蹙眉，愈发头疼欲裂，“这两者难道会有什么联系？”</p><p> “是。”卫茉抬起头，“敢问皇后娘娘，这几个月来，您宫中是否处死过什么人？”</p><p> 再入梦（三）</p><p> “宫女？”</p><p> 梦境里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仿佛就在眼前，皇后吓得一个激灵。可凤仪宫的婢女众多，她哪里记得过来。“本宫想起来了，”她喃喃，“淑妃入宫那会，好像有一个小丫头做事不利被杖责过，难道……她死了？”</p><p> “如果时间对得上的话。”</p><p> “你的意思是，那名宫女就是照花的妹妹？她处心积虑接近本宫，就是为了找机会报复？”</p><p> 皇后背脊发寒，照花贴身照顾她已有一段时日，她的日常饮食、服用药物，无一不是经由照花之手。</p><p> 刚小产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番情绪震动，皇后朝后仰倒，靠在软枕上许久才勉强舒缓过来，颤声道：“若……若果真如你所说，照花是为了报复本宫，这段时日以来她何必费心帮本宫调理身体？”</p><p> “照花熟悉药理，只做些表面功夫，对她来说并不难。”</p><p> “……咳咳……那这一路她有许多机会可以下毒，为何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？”</p><p> “娘娘忘了，先前您身边有秦姑姑，秦姑姑聪慧精明，做事老练，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并不容易，可现下秦姑姑受伤留在行宫休养，陛下也不在您身边。而且这里是赵王妃的地方，人多口杂，更方便栽赃嫁祸。”</p><p> 卫茉每说一句，皇后的脸色就愈差一分。她手指死死攥住被衾，懊恼、震怒、惊愕一股脑直冲天灵。</p><p> “贱人！那个贱人！本宫如此相信她！她竟敢……”像是回应卫茉那番推测似的，皇后血气翻涌，忽然喉头一甜，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。</p><p> “娘娘！”卫茉大骇，慌忙上前去扶，皇后软绵绵倒在她怀里，又是喘又是咳，“这、这些都只是臣妾的揣测而已，请您切勿动怒，免得损伤凤体……太医！快传太医！”</p><p> “卫容华。”</p> ', ' ')